第二回 參慧果老佛說情禅費清才書生逢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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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為。

    老師攜去,小仙恐不能複旨。

    」頭陀道:「他是空山耐寒慣的,你的力量,吹一萬年也不中用,還是給我攜去了發落吧。

    」封夷道:「吾師既要此魂,請賜一憑,以便複奏。

    」頭陀便裂袈裟一方,以指蘸唾味書符,給與封夷。

    封夷把靈魂交了駕輪自去。

     時妃主的靈魂僵透,不識不知,頭陀吹氣一口,變作極小的蘭花一枝,忽然靈動起來,頭陀托在手中歎道:「觀汝雖是草木之靈,倒是一個情種。

    現在世界上有許多人等你,我且攜你到下界一行,送到詩書破落之家,風月荒唐之薮,苦惱繁華地,風塵飄泊鄉,經曆經曆人世間溫柔滋味,醉夢光陰,曉得莺花風趣,如此如此。

    還有一個人與你有緣無緣,由你自主。

    但他心中十分感激你,你就享享他的侍奉之樂。

    隻不要把女娲所說的事忘卻了,便算功過相抵。

    」那蘭花雖不能言,忽然發出一縷奇香,枝葉動搖,若作點頭領悟之狀,頭陀笑道:「末昧本原,尚可救藥。

    此後須牢牢記得。

    」說畢,取戒刀把刀尖在枝葉上畫了一個蘭字,也攜入神中,竟向下方而去。

    投生何處落在何家,所遇何人,經曆何事,因天機秘密無從稽考。

     迨靈妃、鶴仙、衆花神等複職,重到離恨天,太君已将他們平生事迹,刻在斷腸碑四周石上。

    石碑陽面鎸了二十七花神下界姓名,上面寫「斷腸碑」三字。

    又不知歇了若幹年,上帝換了别人,恨海的缺陷也平了。

    這塊斷腸正碑便移建在花神祠前,夜夜發光。

    靈妃知他不肯終秘,便把碑文恭揩抄錄下來,請自在頭陀攜到西天印了佛光,呈送王府,方得傳至人間編成一書,這便是《斷腸碑》的來曆。

    後來有一個人看見了,說這事抄錄《紅樓夢》的影子,不足為奇。

    作書的人遂把此書秘了好久,竟被人竊去了。

    幸虧别人留有抄本,卻已少了數十章,又不能憑空接續,隻得将最後一章,改竄幾頁,就算收結。

    一時索看的多,遂印出以公同好雲。

    詩曰: 珠啼玉暈情根種,鐵鑄愁腸寫悲痛。

    瑤華銷損益相思,天風吹冷歌樓夢。

    夢中何處訪情天,恨海波皺碎玉填。

    一掬柔魂搖脆弱,三生慧業種纏綿。

    蘭芬底事籠孤鶴,誤卻瓊宮傷墜落。

    蕊府年年秋月心,萍蹤處處春風約。

    仙曹姊妹怅離魂,淪落誰知女子尊。

    嬌現鴻波驚顧影,閑揩鳳帕展啼痕。

    悲歡離合催人老,電石塵駒真草草。

    怨女癡男色相空,紅顔黃土優昙小。

    春消花落最堪傷,回首繁華黯斷腸。

    三尺孤墳埋紫玉,一床幻夢醒黃粱。

    才人壇坫新詞筆,萬劫癡情不厭滅。

    影事從頭數别離,商聲滿紙流嗚咽。

    惜玉憐香點點心,情山片碣渺難尋。

    淚珠慘化苌宏血,愧繼紅樓嗣正音。

     《斷腸碑》緣由既叙,但究竟如何流傳人間,恐事涉離奇,未能作為信史。

    客閑似水,日永如年,且為細細表明。

    此書本缺陷之書,風塵如海,運化不齊,屈宋而作衙官,邯鄲而辱厮養,覆草元于醬瓿,厄終買于青年。

    天道昏迷,人心颠倒,有一等媚狐奸鬼,本非情種,裝出多情,本非正人,裝出正派。

    彼隻博大人先生富貴人的歡喜,使自己可以得志。

    譬如一行作吏,巴結上司,作幕作夥,巴結東家,苟本分應該巴結的,還是正理。

    無如他傾軋同事,讒害同僚,伺隙乘機,無事生事。

    遇着多疑易惑的上司東家,便生出是非來。

    此等人設心陰險,看他似鋒芒不露,實則意思深沉,毒甚毒蠍,所以邪毒流行。

    正直者觸之,非死即病,小人道長,君子道消,駿骨牽鹽,東施蔽錦。

    世道如此,可為寒心。

    更有一等僞人,假充道學,動不動裝模作勢,自命衣冠中人,以為身分體面有關大庭廣衆。

    浮丈交接之間,非不彬彬有禮,退讓謙和,若到财利生死關頭,則小人之心,和盤托出矣。

    夫習虛拘無益之恭敬,而實蹈攘竊牟利之心思。

    文在質亡,天生此人,不知何故。

     如今且述一窮途失志之人,平生小有才名,因以質勝長,不知矜飾、檢束,遂為世人所輕侮。

    且命宮偃蹇,文字無靈,兩鬓秋霜,催人老大,此人何姓何名,姑且慢考。

    惟酷好《紅樓夢》一書,傾心林颦卿,至甘為潇湘館服役而不辭,甚至設位以祀之。

    其性情乖僻,可以想見。

    他的别号甚多,性嗜酒,不能長得。

    每覓幾個知己友人索飲,遂号酒丐。

    又喜漁色,愛美人如性命,故既号潇湘館侍者,又号司香舊尉。

    一日将有他行,同問梅居士,在上海同安裡一位校書家,持螯薄醉,被校書勸了許多說話。

    歸寓想起這位校書叮囑的話,觸動心事,輾轉不眠。

    自念抱怪僻之性,與世周旋,棘地荊天容身無所,空懷赤抱,難益蒼生。

    行年已在無聞,身世艱難,風塵項洞,感椿萱之遠隔,傷蒲柳之先凋,事業無成,室家多累。

    茫茫青眼,功名已誤中年。

    落落天涯,文字難增高價。

    孤燈瘦影,纏綿舊雨之愁。

    破帽殘衫憔悴西風之色。

    如此一想,心事萬千,因作寄懷詩雲: 功名何日到蓬萊,橐筆依劉燕雀猜。

     不解趨時非俊傑,偶傷失勢即塵埃。

     南轅北轍虛真賞,萍海花天老異才。

     王謝雕梁巢燕子,癡心還望蹇■來。

     千山木落洞庭寒,作客江湖涕淚酸。

     倦鳥搴雲天蓋窄,飛鲸跋浪海門寬。

     長揚賣賦輸金少,北海憐才薦士難。

     昨日家書新寄到,斷炊尚為遠人瞞。

     不嫁蕭郎也之遊,風塵牢落鬓絲秋。

     五更殘夢孤燈死,萬裡雄心一劍酬。

     故裡莺花長憶舊,他鄉風影易生愁。

     依紅泛綠緣何事,赢得泥鴻爪印留。

     龍門遙望碧雲高,李泌清華一代豪。

     敢向雷門撾布鼓,應憐範叔贈绨袍。

     文章肮髒埋奇氣,塊壘消除借濁醪。

     倘有春溫回黍谷,可容鄒律入鈞陶。

     吟畢愁懷稍解,安枕而卧。

     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