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訂同心私室訴纏綿選佳制良緣征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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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三醉倒燕卿處,不知一夜什麼時候方醒,醒後什麼光景,究竟燕卿曾否與知三同宿,宿了又有何公幹,作書的至此本來要摹拟一番,畫個春宮兒看看。

    因作書的當時并不在場,不忍唐突,故且不題,都記在外錄之上。

    按蘭生回來後,即知其住在仲蔚處,也不深責。

    惟被許夫人喚到房中說:「前日胡順唐說,上月底縣裡已有告示,奉到宗師行文,于十二日縣試。

    我們請客,隻得于明日請了。

    你荒了許久,也該把文章抱抱佛腳。

    你老子信來,望你上進,縣考是必要去的。

    我已打發秦成在縣前租了兩間考寓,叫知三陪你。

    你初九就搬去養息,将來好進場。

    你的考具,也命霞裳收拾好了。

    所有考食到時再買。

    場裡吃的菜,這裡有莊家送來的魚松,陽親家寄來的幹雞脯、蝦子鴨羹、糟蝦子筍,這四件東西,放六七日不壞的,你帶了去,就命松風、梅雪跟你去,接考送考照料一切。

    場外夥食帶了湯調去,也夠了。

    」蘭生道:「我早已聽得縣考,故夜間睡子常把讀熟的文章背誦背誦。

    有時起一個腹稿,這三四天實在應酬的利害,什麼閑都沒有。

    我意欲初六日就搬到寓裡靜靜,這裡請客,橫豎有胡先生照應,大約不妨的。

    許夫人道:「那更好了,你明早就去,但場裡身體要留心,文章做得好些,進一個學也好的。

    」蘭生諾諾連聲,先到書房裡把窗稿理了出來,一并放在考具裡。

    墨匣子裡的墨,也叫松風磨好了。

    就在書房裡翻翻典故,看看詩文,真個自早至暮,心無二用,連飯也在書房裡吃。

    顧母、許夫人私心竊喜,初五晚間到房裡回明了老太太。

    顧母又安慰叮囑了良久,此時顧母腰間正在作痛,隻得睡了。

    珩堅在坐,也箴勸了一番,講了許多作文的法子,說:「龔定■的文法,最利偏鋒。

    文章隻要好,或包孕史事,或按切時事。

    須知此刻文風大變,不似十年以前。

    若确守着理法清真明,文國初的繩墨,總是不售的。

    你看現今發科的雖多僥幸,然有一等老手,盡行變通。

    文章雖不切題,隻要奇怪有理,大言炎炎,獨矜才氣,看文章的人得了此文,不肯不看,且不敢不看。

    總之引典用字命意鍊句,均要生辣,不可人雲亦雲,切記切記。

    」原來珩堅生性聰明,一目十行,經史子集,幾于無所不覽。

    又肯用心詩賦文詞,下筆即至,雖老宿儒也不能及。

    蘭生時文大半珩堅改筆,楊先生是一個東南名宿,見了這位小姐,自歎弗如。

    本來明年還須到館,因所改文章不如小姐,故寄信來,把這館辭去了。

    顧母欲請一個宿儒,一時不得其選,隻得暫時擱起。

    那珩堅惜是女流,若易弁而冠,怕不是金馬玉堂人物。

    當時珩堅說一句,蘭生答應一句。

    談了良久,珩堅回房,蘭生方才回到自己房中。

    隻覺一味甜香,熏的馥馥郁郁。

    霞裳在燈下低着脖子,縫蘭生卷袋上的繡帶呢。

    一見蘭生進來,把針線停了,笑嘻嘻的道:「恭喜官官,從今一去,破壁而飛了。

    」蘭生笑道:「姐姐也來打趣。

    」便走到燈前笑問道:「這個還沒做好麼?」霞裳道:「做好已久,還等到這會,我想現今天氣冷,卷袋上的帶子挂在頸項裡涼涼的,恐怕一時受了寒,那就不好,所以翻出一條小灰鼠的領頭皮料來,把他在這帶上四周兒縫密,帶子在頸上免得受寒氣。

    低了半日頭,這會子脖項酸酸的,你替我輕輕的捶捶。

    你在那雞鳴壺上先倒口洋蓮湯我喝喝。

    」蘭生遂去取一個白磁銅質西洋杯,将清水滌了一滌,把手巾擦幹了,倒了半杯,送到霞裳口邊,霞裳笑道:「謝謝,秀才相公。

    」随一飲而盡。

    蘭生把杯放好,就替霞裳捶起來。

    霞裳把這皮重新再縫,又說道:「右邊多捶捶,輕些。

    」蘭生看霞裳梳着四套盤雲大圓髻,平滑晶光,一絲不起。

    而當中楊妃色絲繩紮心,髻下旁邊又有銀紮心一段,插着一隻嵌空錾金花押發,一隻金花瓣,一隻碧玉茉莉雙頭簪,髻縫嵌着四五朵臘梅花。

    太陽上邊掠着兩個圓光蟬煙鬓,貼着兩個金背頭風中西大藥房的小膏藥,帶着一隻十二嵌條烏絨勒,勒上并無妝飾。

    穿着一件元绉窄袖緊身襖,元绉緞邊半新舊的比肩,越覺的姿緻不凡,風流旖旎。

    蘭生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霞裳或答,或不答,一回子道:「輕些,不要捶在一處。

    」一回子又道:「不要你捶了。

    」卷袋完功,月佩走進房來,取擦臉的香皂,見了笑道:「你們做什麼?房裡幾時招了一個剃頭師父了?」霞裳似笑非笑的道:「我頸子酸得狠,叫他捶捶。

    你又看見什麼當一件故事了?比你那日擦背的戲法兒好些。

    」月佩笑道:「我擦背怕你不教他擦。

    」說着已取了香皂将門簾一揭出去了。

    這邊霞裳安排蘭生睡下不題。

     次日蘭生起床梳洗好了,到祖母、母親處請安,大家吩咐了許多說話。

    珩堅知道這位兄弟年幼少閱曆,又無剛斷,連丫頭仆人都不能管的,遇了他人說一聲好話,求一求便心慈口軟,什麼事都肯招攬,故也告誡一番:「第一不許随着不好的人浪嫖浪賭,第二除了知三這些人不可多交朋友,第三有複試便複,沒得複便回來。

    」蘭生本來最佩服這姊姊,通答應了,便到帳房中。

    許夫人叫了松風、水月來,當着蘭生訓饬一番,說:「蘭哥兒年紀尚輕,你跟着他須處處留心。

    時常在寓裡伺候,不許引他出去。

    蘭哥有什麼想不到的,你要同他想想。

    進場出場,兩個人一在轎前,一在轎後,接考時兩人更替看好,不要蘭哥兒已經過去了,你們看不見。

    你對湯調說是我說的,茶飯肴菜須清清潔潔,要新鮮,又要熱。

    火爐你二人常要管好,雞鳴壺裡火不可熄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