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牽蘿補屋蘭夢征祥飛絮沾泥萍蹤遇美

關燈
卻說當日孔夫人見了秦成十分苦楚,酸上心來,秦成也不勝悲痛,因道:「老奴還有一言,老奴平生積蓄數百金,現在房裡箱中,就請太太收了使用罷。

    老奴有一信在此,存太太處,俟兒子來時交他。

    此去生死不保,也不管後來了。

    」顧母歎道:「真是義仆,可敬可敬。

    」許夫人道:「後來呢?」老五道:「這位孔太太回來,在他房中把箱子翻出來,果然有四百金。

    此時正是極窮之際,但也不好用他的銀子。

    仍舊去送交秦成,秦成一兩不受,說主人若要再逼,老奴隻得死了,這是算老奴孝敬主人的。

    不過老奴死後,求主人在庭心裡賜一碗羹飯就是了。

    孔夫人不能再推,含淚勉強收着。

    過了十幾天,秦成起解,赭衣登道,前往黑龍江。

    孔太太買了許多路上用的衣服幹糧送他,又送了一程,彼此說不盡的家事,大哭而别。

    孔太太回來,日日感傷非愁即,蘇州人情最薄,往往重富輕貧,楚君在日,有許多小債。

    因家産被抄,不能還了。

    有等刁惡的人,還來追讨。

    說你家中現有活寶,若出脫了,我等的債項都可以還了。

    孔夫人見局面不好,蘇州不能再居,要想去投楚君的一位同年,豈知也是新故,于是走投無路,隻得密密的攜了小姐逃往别處。

    那秦成出關過了三年,遇着恩赦系念舊主,急急趕回。

    那裡有一些蹤影,心裡不死,于是揚州、安徽、上海、京都、甯波、廣東、金陵、鎮江各處又尋了二三年,曆盡艱難辛苦,仍舊一無消息。

    後來遇一個和尚同他說,小主人在草裡,現在不能性急,後來可以見的。

    秦成想難道落草麼?無可如何心也死了。

    方才托我們要尋飯主,家父便托子虛老伯轉薦到府上來,這是秦成的來曆。

    他日日愁眉不展,大約為此。

    」蘭生道:「畹香小姐必定有天神保佑的,可惜不到。

    最好招來和我們一處住,不教他吃苦。

    」衆人聽他呆話,大家笑了,顧母問老五幾歲,老五道:「十三歲。

    」許夫人道:「虧你小孩子,把這件事說得清清楚楚。

    」珩堅因推着蘭生笑道:「你比下來了。

    」蘭生隻是笑着,顧母因請老五吃了飯,送了許多東西,方放他回去。

     光陰迅速,轉瞬十月十二,顧母料理束裝編了行李簿,許夫人、珩堅、霞裳、暗香、月佩等便忙起來,秦成總理其成,外邊置辦蒲包、捆席、竹箱、竹簍、繩索,又招木匠做粗闆箱。

    還有包裝箱子的竹筋、木花、砻糠堆滿一地,所有粗重物件一概賤賣。

    楊泰等料理花盆、花架、桌榻、椅杌、插鏡、屏風、書架,廚房中的鍋碗等事,秦成等料理門簾、燈鏡、玻璃、箱籠、杯盎、銅磁、錫器、竹木、雕刻各物,徐起料理文房玩器、書畫典籍。

    入簍的入簍,打包的打包,裝箱的裝箱。

    上房東西,有月佩、霞裳、暗香等督人收拾,珩堅每日各處督看。

    先幾日寫信到寶應去知照一個姓吳的親戚,楊先生解館暫回。

    蘭生一無所事,每到陽府看雙瓊談别緒去。

    秦成每日到街上各店鋪收賬還賬,又有各親友陸續前來送行。

     這日蘭生到陽府辭寄父母的行約,芝仙到上海玩,雙瓊見了,強笑道:「你們今番到好地方去,不知何時再見呢。

    」說着眼圈兒紅了,蘭生就鼻子裡酸起來,勉強忍住了一回子,又強笑道:「我們去了必定要叫老太太打發船來接你們的。

    」雙瓊道:「這也看你們心上想到想不到呢。

    」蘭生笑道:「恐怕寄爺要進京,過上海,妹妹先就跟了一起同來。

    」雙瓊鼻子裡哼了一哼,程夫人道:「你走我沒好東西給你,有一個小銀鐘是妹妹在日本自己做的,前日你見過了,你帶去放在書桌子上,也知道時候。

    」便命嬌紅取來交給蘭生,蘭生謝了。

    隻見福兒同松風進來回說,家中有三四個親友來送行,等了一回了,請大爺回去。

    蘭生便向寄母磕了頭,向雙瓊作揖方慢慢出來,到書房拜别寄父,芝仙送了出來說:「到了上海先給一封妥妥當當的信來。

    」蘭生答應着,便急急回去了。

    二十日,順唐、知三已到揚州登門相見,此時顧府的行李發起來。

    廿二日知三帶了行李船先走,廿四一早順唐已把諸事料理得妥妥當當,也先走了,到鎮江去安排輪船等候。

    到廿五下午,老太太等都下了船,子虛已在船上等候和老太太說了一回話,說今年隻得早道進京了,芝兒也要進去,同他捐個官,自己不知道官運如何。

    若是得了上海的缺,到極便的了,顧母道:「我亦但願你如此。

    」說着隻見親戚女眷們都來送行,子虛便走了。

    所有男客都到蘭生的船上,直鬧到上燈時候方才清靜。

    許夫人恐怕還有人來送,忙命開船,行到小江口停泊。

    豈知路上遇着一個親戚,這人是老太太的親女士貞的胞妹,蘭生的姑母,嫁在寶應吳姓,夫名焘,号季良,是一個軍功知縣,曆任浙江山陰天台。

    因一個上司和他不合,便休緻還鄉。

    看破世情竟出了家,不知去向。

    家中那裡尋得到,哭了幾年心也淡了。

    這位姑太太生一子一女,子名平,字冶秋,年少清才,早已進學得了拔貢。

    性喜擊劍,好遠遊,仗義疏财,結交天下豪傑。

    有不公不平的事,他便幹預在裡頭,得了朝考小京官。

    考取章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