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成孝道子職托靈猿 賭放邪腐心哀舊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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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又到,提議回去,明早再陪了雷春遊賞。

    當下,大家循着原路回轉。

     元兒到了洞中,見方端正在整理飯食,将他拉過一旁,告知适才之事,說起那生魂竟與甄濟形态相似,隻可惜被煙霧籠罩,沒有看得十分仔細。

    因與陶鈞初見,長者在前,未敢動問。

    前日師父到夕佳崖去接,曾見他的題壁,有去鐵硯峰之言;陶鈞又說那生魂是受了鐵硯峰妖人鬼老的役使,看起來一定兇多吉少,甚是憂慮。

    方端為人情長,聞言也甚難過。

    元兒心念甄濟的吉兇禍福,連飯也未曾吃好。

    他這裡情切友聲,卻未想到甄濟心已大變,正在一心圖謀他的鑄雪、聚螢雙劍,日後生出許多事來,這且不提。

     原來甄濟自從那日在夕佳岩與元兒分手之後,獨個兒坐在岩前大石上垂釣。

    心想: “食糧已絕,水勢仍然未退,元兒一些也不着急,卻想在那幽暗昏沉的古洞中尋找出路,豈非在那裡做夢?”又想起:“兩口雙劍偏生被他得去,劍又是雙的,不能分開,自己年長為兄,又不好意思跟他硬要。

    ”越想越煩,小魚始終沒釣上一尾來,正在煩悶之間,猛又想起:“水老不退,何時是了?元兒那兩口劍砍石如粉,崖上有的是大木,何不砍下兩根,削成獨木舟,撐也撐它出去,幹困了這麼多時候,竟未想到這一層。

    ”見天已快黑,元兒還沒有回來。

    甄濟越想越煩,由煩又想起元兒性情執拗,不聽話的可憎。

    恰巧腹中饑餓,一賭氣,把剩的一些餅餌取将出來,就着山泉吃了個飽,僅留了少許,給元兒晚餐。

    準備明日再打主意,暫将當晚度過去。

     吃完已是黃昏月上,仍沒有見元兒回轉。

    甄濟雖然天性涼薄,顧己不顧人,畢竟與元兒是中表至戚,又同在患難之中,不由起了疑慮。

    趁着月色還好,便往崖頂上去找尋元兒下落。

    上到半山,天光還是好好的,眼看離崖頂隻有半裡之遙,忽然起了雲霧,一片溟-,哪裡還分得出道路。

    甄濟喊着元兒的名字,高叫了幾十聲,沒有回音。

    知道上面這條異路異常險峻,就到崖頂,再往元兒去的山洞,更是其險異常。

    有月光照着行走,還得留神,這樣雲霧昏沉如何敢輕易涉險。

    又想那日洞中所遇的怪鳥何等厲害,元兒平時也頗精細,此時不歸,兇多吉少。

    如在洞中遇險,自己趕去,豈不又饒上一個?況且山路雲封,也委實無法再上。

    少時下面再起了雲霧,豈不連自己歸路也都阻斷?那時上下兩難,反而不美。

     甄濟想了想,仍以回去為是,當下急忙尋路下山。

    下沒多遠,果然雲起,心裡還暗自慶幸,卻不想他隻因一時私心過重,不特誤了大好前途,還将一生葬送。

    假使當時甄濟情切友聲,念在元兒是骨肉之親,又有同盟厚誼,甘冒危險,死活都要尋找元兒的蹤迹下落,當時元兒正在洞的深處,用雙劍開路,晶壁也沒有倒塌,前洞路已開通,正好遇上,或是二人通力合作,同達金鞭崖;或是将他勸回。

    也不緻鬧得日後誤入旁門,身敗名裂了。

    這也是甄濟為人機詐寡情,命中注定,且不提他。

     甄濟到了夕佳岩前,心中仍存着萬一之想,盼元兒回來。

    直等到月斜參橫,崖頂雲霧越來越密,終無動靜,這才絕了望。

    回洞後,一夜也未睡着,早起将昨晚留給元兒的一些餘糧匆匆吃完,出洞見日光滿山,拔步往山巅便跑。

    一路察看形迹,高喊元兒的名字,循着那日所去路徑,尋到所遇怪鳥的古洞。

    先還恐洞中有甚怪異,不敢進去。

    後來一想,自己獨困荒山,形影相吊,在這絕糧之際,多有一人作伴,到底比較好些,倘或元兒僅止受傷,不曾身死,困在洞中,正在待救之際,如不入内救援,良心上也大說不過去。

    躊躇了一會,決計入洞探個下落。

     當下甄濟用劍砍了許多枯枝,用細藤紮成火把,取出身帶火石點燃,取出佩劍,縱到洞前崖石之上,先往下崖深壑裡仔細一看,仍是看不出一些迹兆,試探着進洞一看,裡面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俱無。

    知道荒山古洞多産精靈,還不敢出聲呼喊,以防驚動。

     及至又走有裡許多路,行經元兒那日斬落怪鳥鐵爪之處,仍無動靜。

    前行不遠,洞中漸亮,不用火光也能辯物。

    再走一節,便見四外晶乳紛列,折斷零落,到處皆是,時有鐘乳墜地之聲,古洞回音,甚是清脆。

    仔細一看,有許多晶乳俱是兵刃砍斷,又看出地下腳印,知是元兒所為。

    雖然事太冒險,也頗佩服他小小年紀,膽氣過人。

    從鐘乳中循着腳印,穿行了一陣,看出洞中不似有甚精靈盤踞,這才多着膽子,喊了一聲:“元弟!” 這時洞中腰業已坍塌,壁間晶乳大半震裂。

    這一喊不要緊,那些砍斷還連的晶乳受了回音震蕩,到處紛紛斷落,塵沙飛揚,铿锵嘩啦,響成一片,餘音往複激蕩,半晌方止。

    甄濟如非身手矯捷,有好幾次差點被碎晶打中,甄濟不由大吃一驚,忙擇了一處空曠地方站定,哪敢妄動。

    心裡暗罵元兒膽大妄為,鬧到這般結果。

    但也不敢再喊,因地下腳印和晶林中劍痕時常出現,算計元兒蹤迹必在洞的深處,隻得再往前走。

    走沒有多遠,地上腳印忽斷,又見晶砂如粉,雜着許多碎晶乳,将去路填沒,地面上不時發現很深的裂紋,也看不出那洞坍塌的日子。

    心想:“如本已坍塌,元兒必到此遇阻而回;如是新塌,必葬身其中無疑。

    ”想起素日共同患難之情,不由也有些心酸。

     甄濟最後委實無法前進,暗自祝禱道:“元弟呀,元弟!隻因你不聽我良言相勸,執意要來洞中探道,如今也不知你生死和下落,倘若你死在此地,我的心力業已盡到,休怪我心大狠,不來管你。

    ”一面尋思,便往回路行走,心想:“洞中食糧,連餅餌俱都吃完了。

    昨晚吃時沒飲熱水,晚間還直翻心,還直翻胃,今日并此而無之,僅剩一些糖果。

    再尋不着吃的,恐怕要以草根樹皮度日了。

    ”且行且思,快出洞外,猛想起: “那日曾見幾隻兔子,雖可惜被元兒放走,但兔窟必在左近,何不尋它一尋?隻要尋到,又可苟延殘喘。

    ”人在急難之中,一有生機,立時精神一振,忙着出洞,縱向崖上,去找兔窟。

    草根樹隙全都尋遍,連兔毛也未見到一根,人已是饑疲交加,萬般無奈,隻得尋路下山。

    沿路掘了許多草根嫩芽,準備拿回去,用水洗淨煮了,将就度過一頓再說。

     下山時,無心中發現一條好的山徑。

    順徑走到山腰,猛一眼看到草際裡伏卧着一個似猿非猿的黑東西,滿身泥濘,似在伏地熟睡。

    甄濟也是饑不擇食,不問青紅皂白,縱上去,手起劍落,噗哧一聲,紮了個對穿。

    那東西卻連一動也未動,鼻間忽聞奇腥刺腦。

     翻過那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一個周身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的怪物屍首,胸間爛了一個窟窿,頭臉俱被蚊蟻侵蝕,腐爛污穢,臭不可聞。

    甄濟這才恍然大悟:第一晚宿夕佳岩洞,半夜裡元兒所斬的怪物,便是這個東西。

    怪物屍體一發現,算計這東西必不止一個。

    想是巢穴鄰近,又為水所阻,往洞中避雨,吃了元兒一劍,負傷墜崖,逃到此地,傷重身死。

    甄濟肉未吃成,臭得直惡心。

    隻得将拾來的草根嫩芽,帶回洞中,洗淨煮熟,勉強吃了。

     第二日一早,甄濟即起身,用劍砍斷了一根樹木,削去枝葉。

    又折一枝竹竿當篙。

     重新掘了些草根嫩芽,飽餐一頓。

    本想當時坐了獨木舟就走,無心中一翻元兒行囊,看看有甚可帶之物,一眼看到許多紙筆。

    心想留幾行字,作一紀念,偏偏尋不到墨。

    一賭氣,索性連筆也不用,拾起一塊枯炭,将自己如何被困荒山,以及日久絕糧,元兒深洞失蹤,遍尋不遇之事,一一寫在洞壁上面。

    寫還沒有一半,猛聽腦後風生,未及回頭注視,一條帶毛的黑影已從頸後直伸過來。

    立時眼前一黑,頸間一陣緊痛,便已失了知覺,暈死過去。

    等到緩醒轉來,耳聽啁啾之聲吵個不已,四肢到處作痛。

    睜眼一看,手腳已被敵人用細藤綁緊,身子卧在崖前一塊大石上面。

    面前坐卧蹲踞,圍着十多個渾身黑爪,枭面藍睛,手如鳥爪,似人非人的怪物,形狀與昨日所見怪屍一般無二。

    為首一個,正指着自己啁啾亂叫。

    鼻端又聞一股奇臭,倒轉臉一看,昨日所見那具怪屍,已被這些同類擡了下來,放在離身不遠的地上。

    知道這夥怪物一定疑心那怪物是被自己所殺,前來報仇。

    自己落在怪物手内,雙方又言語不通,沒法分解,必遭怪物的爪牙所害無疑。

     正在心驚膽寒,忽然一陣狂風從西北方吹來,立時愁雲漠漠,陰霧沉沉,滿山林木聲如濤湧。

    風沙中望見前面不遠,站着為首的一個怪物,離地約數尺遠近,張開一張血也似紅的怪嘴,藍眼夾夾,伸開兩隻鳥爪,正在作勢向自己撲來。

    甄濟把眼睛一閉,喊得一聲:“我命休矣!”滿以為轉眼之間,身落怪物口中,任其咀嚼。

    猛又聽狂風中有一種極清脆的破空之聲自天而下,接着便聽怪物悲嘯奔馳之聲,紛紛騷動,沒有片刻工夫,風息聲止,群噪悉停,身上卻未受什麼新的痛苦。

    微睜眼皮一看,面前那些身長黑毛的怪物全都聚齊在一株大樹下面,樹側站定一個身材甚長,頭梳雙髻的道裝童子,手裡拿着一根形如怪蟲的長鞭,不時往那些怪物身上打去。

    那些怪物好似對那道童怕到極處,個個跪伏在地,一任道童随便亂抽亂打,休說不敢妄動,連大氣都不敢出。

    甄濟一看,知道自己已有了生路,随即高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