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續命無方 二仙憐孝子 返魂有術 九載待靈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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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讨俗人歡喜,所以不是不理,便是故意捉弄,使他走了許多冤枉的路。

    他還不敢耽擱,路上至多打一個盹,連睡也未睡好。

    也不知受了多少饑渴勞頓,好容易才算走到。

    按他腳程,不過數日可達,卻走了大半個月光景。

     雖然僥幸到達,那蒼須客所居的洞穴,卻無人知道。

    紀異先在前山尋訪,打聽了兩天,沒有頭緒。

    第三日起,也不再打聽,一個人滿山苦找,又是兩日。

    雖是焦急,還以為乃母手中無名釣叟所賜的靈丹尚未服完,晚些日回去,除了母親、祖父惦記外,大事無礙。

    蒼須客既在山中居住,已然到了地頭,早晚間不愁尋他不着。

     這日走向一個極幽僻的山洞之中,照例先跪倒默祝一番,然後邊走邊喊。

    入洞走有半裡之遙,漸覺地面平潔,與别處所見洞穴不類。

    方在猜想莫非蒼須客就住在此洞内? 忽然到了盡頭。

    這種失望的事兒,紀異連日經過甚多,并未怎樣在意。

    正待回轉,忽聽眸的一聲獸吼,聽去甚是耳熟。

    再仔細一聽,那聲音就在洞壁裡面,餘響猶然未絕。

    紀異猛想起這吼聲分明和先前在危崖上巧得蘭實所遇怪物的吼聲一樣,後來無名釣叟曾說那東西是個神獸,已為蒼須客帶回雲夢山去看守洞府。

    這裡既聽到吼聲,必與仙居不遠,不禁又生了希望。

     停步回身一看,洞中石壁頗有許多裂痕,試着用力推扳,竟然随手而動。

    斷定仙人必在裡面,因防外人入内,特地将人口之處堵死。

    便擇了一塊可以扳動的石頭,用盡平生之力往外一扳。

    那一塊六七尺大小嵌在壁上的石頭,像後面有人推拱一般,沙沙兩聲,往外直突出來。

    紀異恐被石壓傷,連忙縱開時,咻的一聲,石出洞現。

    未及細看,洞壁後面的一怪物,早跟着沖将出來,渾身碧絨,頭上星光閃閃,正是以前所遇的噴雲神獸。

     紀異識得它厲害,倉猝中喊聲:“不好!”拔步便往洞外逃走。

    逃出還沒多遠,後面神獸已然追臨切近。

    洞中路徑又黑暗曲折,越靠近洞口,地愈坎坷不平。

    幸而紀異目光敏銳,如換旁人,就是好好摸索而行,也難免跌倒,何況飛步逃走。

    紀異一聽神獸追聲甚緊,心裡一慌,恰巧經行之處有許多坑穴,極為險峨,不知怎的一個不留神,踏錯了步,腳被石窩陷住=絆,栽倒在地,立覺一陣腥風從頭上吹過。

    剛在害怕,猛一動念:“自己此來所為何事?神獸既在此守洞,這裡明明是仙人所居,尋還愁尋不到,怎便逃跑? 死活也須将它制伏,才能得見仙人。

    ” 紀異想到這裡,勇氣大壯,一翻身便即縱起。

    正待向神獸打去,匆匆回頭一看,那神獸并未追來。

    記得初跌倒時,吹過一陣腥風,莫非那東西已趕到前面?怎的會不傷自己?且不管它,仍往洞的深處趕去。

    二次趕到盡頭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原來那洞壁後面的石壁通體渾成,僅有數丈深廣。

    一層複壁,為神獸藏身之所,已于破壁時逃去。

    再看被自己扳落石塊的外層洞壁,卻似人力堆砌而成。

    先還以為仙人仍藏在其内,故弄狡猾,不見自己。

    及至面壁呼喊乞哀,号哭跳躍了一陣,仍是一絲影響全無,不禁失望。

     紀異剛一回身,猛地眼睛一花,那神獸不知何時又回來,正蹲伏在頭層洞壁外面,頭上諸目閃如繁星,對着自己。

    紀異這時已是情急悲憤,奮不顧身之際,哪還有甚害怕,大喝一聲,便朝神獸撲去。

    那神獸竟不和他對撲,撥轉身朝洞外飛逃。

    紀異見了這般光景,膽力越壯,飛也似拔步便追,不一會,追出洞外,随着神獸身後,一路穿山越澗,往前追趕。

    追了一陣,追人一個兩面危崖的深谷之中,眼看前路越窄,形勢越險,已然将到盡頭,神獸擦崖而行,漸難容身。

    所經崖處,兩崖藤枝樹葉斷落如雨。

    紀異方在心喜神獸走入絕地,那神獸忽然眸的一聲怒吼,身上綠絨團團鼓起,平地一躍,往盡頭處的崖頂上飛去,數十丈高的峻崖,竟然一躍而過。

     紀異見那峻崖雖然壁立,中間仍有幾處危石可以攀附,和起初遇怪物時那座寸草不生、上凸下凹的削壁比較,上去容易一些。

    又加最近幾年服了蘭實之後,益發身輕如葉。

     母親存亡在此一舉,既已追到此地,如何肯舍,便也大喝一聲,跟着往峻崖上縱去,第一步先縱到離地十餘丈的一塊崖石上面。

    第二步又縱高了七八丈。

    再想往上縱時,那立足之處,比起頭一二步要小得多,僅能容足,上面可以攀附的地方又相隔愈高;不比平地上躍,可以作勢,須要淩空拔起。

    正在為難,忽見側面壁隙裡挂着一根山藤,離頭隻有兩三丈遠近。

    紀異恐神獸去遠,更不怠慢,雙足一點,斜縱過去,一把撈個正着。

    好在身體輕靈,多年老藤甚為結實,一路攀援,捷逾猿猱,不消片刻,相離崖頂不過數尺,同時已到那山藤生根之所。

    匆匆舍了山藤,腳踏藤根,一使勁,竟然縱上崖頂。

    四外一看,那崖頂上光平,約有百畝。

    再看神獸,已不知跑向何方。

    心裡一急,拔步往前跑去。

     跑到崖口一看,腳底下白雲-莽,其深莫測。

     紀異正待回身,奔向側旁兩面觀察,忽聞神獸吼聲就在崖底,隻因白雲蔽目,看它不見。

    崖壁又是下削,無法下去。

    一時情急,暗忖:“神獸吼聲甚近,想必也和來的一面高下差不多。

    以前被怪物追逐,從數十丈危崖下躍,聽無名釣叟語意,如非壑底有那毒的污泥,并不至于受傷。

    彼時年紀尚幼,如今又大了兩歲,長了許多氣力本領,水性更是精通。

    死生有命,為救母親,跌死也值。

    ”想到這裡,更不再作想索,大喊一聲: “蒼須仙人,可憐可憐我吧!”人随聲下,竟不顧命地直往無底深壑之中縱去。

    立時墜入雲中,頓黨風生兩臂,溫霧沾衣,周身都被雲包滿。

    下墜之勢本速,轉眼工夫,業已穿破雲層,漸漸望得見下面的景物。

    紀異原本時時留意,提着氣穩往身子,以便到地時不緻受傷。

    一見雲霧漸稀,忙往下看,不禁悲喜交集,想喊未曾出口。

    隻覺花明石秀,水木清華,一一呈現目前,身子業已落在一人掌上。

    等到那人将他從手中放下,慌不疊地抱住那人,雙膝跪倒,不住哭求:“仙師救我母親一命。

    ” 那人将他扶起,安慰道:“你小小年紀,跋涉山川,經行絕險,為延母命,幾次奮不顧身,似你這等純孝,真是難得。

    隻是你母前生之孽過重,運限已終,除了千年芝仙的血,便是神仙也無能為力。

    我連日正在封山修道,如非今日白眉老禅師命李道友來此傳渝,也難前知。

    既容你到此,必為你設法。

    不過你母還有十五六日壽命,那千年肉芝現在峨眉山凝碧崖大元洞内,受峨眉派老幼群仙寶愛,再有十二年便成正果,取它生血醫人,談何容易。

    如今遠水不救近火,要想叫你母不死,勢所難能。

    為今之計,隻有拿了白眉老禅師所賜的百年茉莉之根,趁你母元氣未盡時,連同殘餘的幾粒靈丹,一同服下。

    不消片時,人便死去,再由汝祖擇一好風水之處埋葬。

    等到九年之後,你已為母積了許多功德,足可挽蓋前蔥;同時必與峨眉派發生淵源,再行拜上峨眉,求來芝血,開棺救母,不但起死,還可長生。

    除此之外,不論仙凡,皆難為力了。

    這是李甯大師,法号甯一,上前拜過。

    ” 說話的人,正是紀異連日所尋的蒼須客。

    旁邊還坐定一個中年和尚。

    紀異聞言,一聽乃母隻有十五六日壽命,不禁又驚又詫又傷心,眼含悲淚,先朝李甯拜禮之後,重又跪問道:“來時我母親靈丹還有多半罐,預計可服二三年,怎便隻有十五六日壽命呢?” 蒼須客道:“這是你母慈愛,見靈藥日少一日,恐你傷心,特地行此拙計,用别的草藥和成與靈丹相似的丸藥。

    她本人卻能鑒别,每日仍拿真的服用。

    一則免你徒勞之苦;二則藥盡即死,事出倉猝,有你祖父在旁,不緻再生别的變故。

    用心可謂良苦,誰知差一點連母于最後一訣都不能呢。

    ”話未說完,紀異一陣急痛攻心,“哇”的一聲未哭出來,竟然閉了氣,昏死過去。

     李甯道:“此子至性,與小女英瓊可相仿佛,無怪連近來不問世事的家恩師都感動了。

    ”說時,蒼須客已将紀異扶起,在背心上打了一掌,當時緩醒過來,号陶大哭。

    蒼須客道:“你哭有什麼用?我那守洞神獸,因為犯了我的家規,幽閉業已半年。

    今日接了白眉老禅師法谕,才特地開了封鎖,由它将你帶到此地。

    仗着你天生異禀,兩次縱躍危崖,身經奇險,以示冥冥中業代汝母一死,以免逆天行事。

    你将來如果前靈不昧,等汝母複活以後,歸到我的門下,如能修好,必成正果。

    這九年之别,豈能算遠?還不聽我的話,快辦正事!”紀異聞言,如夢初覺,悲切切重又拜倒,請求解救之方。

     蒼須客道:“依你腳程,如知路徑,回去至多七日可達,你母子二人不可貪圖這數日之聚。

    那靈藥多服一粒多一粒的好處,到家以後,禀知汝母和汝祖父,速将所餘靈藥全數服下。

    過了三個時辰,再将茉莉花根用酒研服,不消片時,人便死去。

    切忌放聲悲哭。

    九年之後,求來芝血,自可回生。

    我本想送你前往,但任你歸途跋涉,也無非使你多受辛勞,成全你罷了。

    昨日白眉老禅師路過此地,見你在前山逢人詢問,細算前因後果,除命李禅師來此傳谕,另又給你四封柬帖,上面标明月日,到時開看,自有好處。

     老禅師以前也是前輩中最有名的劍客,今歸佛門,不久即成正果,飛升西土。

    你得蒙他垂憐,仙緣不淺。

    九年之後,我仍在此等你。

    回去好好照我所說行事。

    這崖你下得來,卻上不去,我仍命守洞神獸送你出去吧。

    ”說罷,喊了一聲:“阿良!”便聽眸地應了一聲。

     紀異循聲注視,才看清四外景物。

    這地方并不甚大,不過裡許方圓。

    四圍削壁,拔天直上,形如一個深井。

    東壁最遠,有一道飛瀑如白龍倒挂,下注成一個大潭,珠靠玉屑,煙騰霧湧,隐聞轟雷激蕩之聲,洪洪不絕。

    頭上白雲-莽,看不見天。

    地面一律平坦,滿種松杉樞捕之類,嘉木繁茂,自成行列。

    西壁有個高大石洞,洞口磐石一方,大可畝許,上置茗杯,便是蒼須客與李甯大師的坐處。

     這時那噴雲神獸正從東面樹林之内飛奔而至,到了蒼須客面前,跪伏在地。

    蒼須客道:“孽獸,今日如非命你接引孝子,至少還得困你二年。

    還不背他出去!”神獸聞言,又眸的應了一聲,便起身走向紀異身旁。

    蒼須客說了歸途路徑,便命紀異騎了上去。

    紀異早已歸心似箭,叩了兩個頭,便縱向神獸背上。

    剛一騎好,那神獸早四蹄展開,跑将起來。

    紀異下來時是南面崖壁,見它隻在地上來回飛跑,并不往南崖上縱,好生奇怪。

     正在焦急,那神獸已越跑越快,突然眸的一聲怒吼,就在這山嗚谷應,餘音蕩耳之際,身上綠茸球團團鼓脹,前足一擡,恰如飛鳥鑽天一般,直往頭上白雲之中穿去,到了崖上停住。

     紀異縱将下來,先謝過了神獸,然後認準路徑,飛步往回路上跑去。

    連跑邊看,才知來時走了許多的冤枉路。

    這時紀異真是歸心似箭,路上差不多連歇腳飲食的時候都少,睡眠是自然更談不到。

    歸途路徑雖有人指示,不再繞道,日子少了幾天,但是所受的辛苦饑渴,比起來時還要勝過許多。

    縱然天生異禀,小小年紀,經受這多天的磨折勞乏,鐵打身體也禁不住。

     及至到家一看,祖父和母親正在相對悲泣,愁容滿面。

    紀女見他空手回來,不禁有些絕望。

    且喜愛子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