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卷 誇妙術丹客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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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卷 誇妙術丹客提金 詩曰: 破布衫巾破布裙,逢人慣說會燒銀。

     自家何不燒些用?擔水河頭賣與人。

     這四句詩,乃是國朝唐伯虎解元所作。

    世上有這一夥燒丹煉汞之人,專一設立圈套,神出鬼沒,哄那貪夫癡客,道能以藥草煉成丹藥。

    鉛鐵為金,死汞為銀。

    名為”黃白之術”,又叫得“爐火之事”,隻要先将銀子為母,後來觑個空兒,偷了銀子便走,叫做“提罐”,曾有一個道人将此術來尋唐解元,說道:“解元仙風道骨,可以做得這件事”。

    解元貶駁他道:“我看你身上藍縷,你既有這仙術,何不燒些來自己用度,卻要作成别人?”道人道:“貧道有的是術法,乃造化所忌。

    卻要尋個大福氣的,承受得起,方好與他作為。

    貧道自家卻沒這些福氣,所以難做。

    看見解元正是大福氣的人,來投合夥,我們術家,叫做‘訪外護’ 。

    ”唐解元道:“這等與你說過:你的法術施為,我一些都不管,我隻管出着一味福氣幫你;等丹成了,我與你平分但是。

    ”道人見解元說得蹊跷,曉得是奚落他,不是主顧,飄然而去了。

    所以唐解元有這首詩,也是點明世人的意思。

     卻是這夥裡的人,更有花言巧語,如此說話說他不倒的。

    卻是為何?他們道:“神仙必須度世,妙法不可自私。

    畢竟有一種具得仙骨,結得仙緣的,方可共煉共修,内丹成,外丹亦成。

    ”有這許多好說話。

    這些說話,何曾不是正理?就是煉丹,何曾不是仙法?卻是當初仙人留此一種丹砂化黃金之法,隻為要廣濟世間的人。

    尚且純陽呂祖慮他五百年後複還原質,誤了後人,原不曾說道與你置田買産,畜妻養子,幫做人家的。

    隻如杜子春遇仙,在雲台觀煉藥将成,尋他去做”外護”,隻為一點愛根不斷,累播丹鼎飛敗。

    如今這些貪人,擁着嬌妻美妾,求田問舍,損人肥己,掂斤播兩,何等肚腸!尋着一夥酒肉道人,指望煉成了,要受用一世,遺之子孫,豈不癡了?隻叫他把“内丹成,外丹亦成”這兩句想一想,難道是掉起内養工夫,單單弄那銀子的?隻這點念頭,也就萬萬無有煉得丹成的事了。

    看官,你道小子說到此際,随你愚人,也該醒悟這件事沒影響,做不得的。

    卻是這件事,偏是天下一等聰明,要落在圈套裡,不知何故! 今小子說一個松江富翁,姓潘,是個國子監監生,胸中廣博,極有口才,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卻有一件癖性,酷信丹術。

    俗語道:“物聚于所好。

    ”果然有了此好,方士源源而來。

    零零星星,也弄掉了好些銀子,受過了好些丹客的騙。

    他隻是一心不悔,隻說:“隻緣遇不着好的,從古有這家法術,豈有做不來的事?畢竟有一日弄成了,前進些小所失,何足為念?”把這事越好得緊了。

    這些丹客,我傳與你,你傳與我,遠近盡聞其名,左右是一夥的人,推班出色,沒一個不思量騙他的。

    一日秋間,來到杭州西湖上遊賞,賃一個下處住着。

    隻見隔壁園亭上歇着一個遠來客人,帶着家眷,也來遊湖。

    行李甚多,仆從齊整。

    那女眷且是生得美貌,打聽來是這客人的愛妾。

    日日雇了天字一号的大湖船,擺了盛酒,吹彈歌唱俱備。

    攜了此妾下湖,淺斟低唱,觥籌交舉。

    滿桌擺設酒器,多是些金銀異巧式樣,層見疊出。

    晚上歸寓,燈火輝煌,賞賜無算。

    潘富翁在隔壁寓所,看得呆了。

    想道:“我家裡也算是富的,怎能勾到得他這等揮霍受用?此必是個陶朱、猗頓之流,第一等富家了。

    ”心裡豔慕,漸漸教人通問,與他往來相拜。

    通了姓名,各道相慕之意。

     富翁乘間問道:“吾丈如此富厚,非人所及。

    ”那客人謙讓道:“何足挂齒!”富翁道:“日日如此用度,除非家中有金銀高北鬥,才能象意。

    不然,也有盡時。

    ”客人道:“金銀高北鬥,若隻是用去,要盡也不難。

    須有個用不盡的法兒。

    ”富翁見說,就有些着急了,問道:“如何是用不盡的法?”客人道:“造次之章,不好就說得。

    ”富翁道:“畢竟要請教。

    ”客人道:“說來吾丈夫必解,也未必信。

    ”富翁見說得蹊跷,一發殷勤求懇,必要見教。

    客人屏去左右從人,附耳道:“吾有’九還丹’,可以點鉛汞為黃金。

    隻要煉得丹成,黃金與瓦礫同耳,何足貴哉?”富翁見說是丹術,一發投其所好,欣然道:“原來吾丈精于丹道,學生于此道最為心契,求之不得。

    若吾丈果有此術,學生情願傾家受教。

    ”客人道:“豈可輕易傳得?小小試看,以取一笑則可。

    ”便教小童熾起爐炭,将幾兩鉛汞熔化起來。

    身邊腰袋裡摸出一個紙包,打開來都是些藥末,就把小指甲挑起一些些來,彈在罐裡,傾将出來,連那鉛汞不見了,都是雪花也似的好銀。

     看官,你道藥末可以變化得銅鉛做銀,卻不是真法了?元來這叫得“縮銀之法”,他先将銀子用藥煉過,專取其精,每一兩直縮做一分少些。

    今和鉛汞在火中一燒,鉛汞化為青氣去了,遺下糟粕之質,見了銀精,盡化為銀。

    不知原是銀子的原分量,不曾多了些。

    丹客專以此術哄人,人便死心塌地信他,道是真了。

    富翁見了,喜之不勝,道:“怪道他如此富貴受用!元來銀子如此容易。

    我煉了許多時,隻有折了的。

    今番有幸遇着真本事的了,是必要求他去替我煉一煉則個。

    ”遂向客人道:“這藥是如何煉成的?”客人道:“這叫做母銀生先将銀子為母,不拘多少,用藥鍛煉,養在鼎中。

    須要九轉,火候足了,先生了黃芽,又結成白雪。

    啟爐時,就掃下這些丹頭來,隻消一黍米大,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