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看财奴刁買冤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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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來,或者還了我個把兒子,也不見得。

    ”也是他苦育無聊,癡心想到此,果然到東嶽跟前哭訴道:“老漢張善友一生修善,便是俺那兩個孩子和媽媽,也不曾做甚麼罪過,卻被閻神屈屈勾将去,單剩得老夫。

    隻望神明将閻神追來,與老漢折證一個明白。

    若果然該受這業報,老漢死也得瞑目。

    ”訴罷,哭倒在地,一陣昏沉暈了去。

    朦胧之間,見個鬼使來對他道:“閻君有勾。

    ”張善友道:“我正要見閻君問他去。

    ”随了鬼使竟到閻君面前。

    閻君道:“張善友,你如何在東嶽告我?”張善友道:“隻為我媽媽和兩個孩兒,不曾犯下甚麼罪過,一時都勾了去。

    有些苦痛,故此哀告大帝做主。

    ”閻王道:“你要見你兩個孩兒麼?”張善友道:“怎不要見?”閻王命鬼使:“召将來!”隻見乞僧、福僧兩個齊到。

    張善友喜之不勝,先對乞僧道:“大哥,我與你家去來!”乞僧道:“我不是你什麼大哥,我當初是趙廷玉,不合偷了你家五十多兩銀子,如今加上幾百倍利錢,還了你家。

    俺和你不親了。

    ”張善友見大的如此說了,隻得對福僧說:“既如此,二哥随我家去了也罷。

    ”福僧道:“我不是你家甚麼二哥,我前生是五台山和尚,你少了我的,你如今也加百倍還得我勾了,與你沒相幹了。

    ”張善友吃了一驚道:“如何我少五台山和尚的?怎生得媽媽來一問便好?”閻王已知其意,說道:“張善友,你要見渾家不難。

    ”叫鬼卒:“與我開了酆都城,拿出張善友妻李氏來!”鬼卒應聲去了。

    隻見押了李氏,披枷帶鎖到殿前來。

    張善友道:“媽媽,你為何事,如此受罪?”李氏哭道:“我生前不合混賴了五台山和尚百兩銀子,死後叫我曆遍十八層地獄,我好苦也!”張善友道:“那銀子我隻道還他去了,怎知賴了他的?這是自作自受!”李氏道:“你怎生救我?”扯着張善友大哭,閻王震怒,拍案大喝。

    張善友不覺驚醒,乃是睡倒在神案前,做的夢,明明白白,才省悟多是宿世的冤家債主,住了悲哭,出家修行去了。

     方信道暗室虧心,難逃他神目如電。

     今日個顯報無私,怎倒把閻君埋怨? 在下為何先說此一段因果?隻因有個貧人,把富人的銀子借了去。

    替他看守了幾多年,一錢不破。

    後來不知不覺,雙手交還了本主。

    這事更奇,聽在下表白一遍。

     宋時,汴梁曹州曹南村周家莊上有個秀才,姓周,名榮祖,字伯成,渾家張氏。

    那周家先世,廣有家财,祖公公周奉,敬重釋門,起蓋一所佛院,每日看經念佛。

    到他父親手裡,一心隻做人家。

    為因修理宅舍,不舍得另辦木石磚瓦,就将那所佛院盡拆毀來用了。

    比及宅舍功完,得病不起。

    人皆道是不信佛之報。

    父親既死,家私裡外,通是榮祖一個掌把。

    那榮祖學成滿腹文章,要上朝應舉。

    他與張氏生得一子,尚在襁褓,乳名叫做長壽。

    隻因妻嬌子幼,不舍得她撇,商量三口兒同去。

    他把祖上遺下那些金成錠的做一窖兒埋在後面牆下。

    怕路上不好攜帶,隻把零碎的、細軟的,帶些随身。

    房廊屋舍,着個當直的看守,他自去了。

     話分兩頭,曹州有一個窮漢,叫做賈仁,真是衣不遮身,食不充口,吃了早起的,無那晚夕的。

    又不會做什麼營生,則是與人家挑土築牆,和泥托坯,擔水運柴,做坌工生活度日。

    晚間在破窯中安身。

    外人見他十分過的艱難,都喚他做窮賈兒。

    卻是這個人禀性古怪拗别,常道:“總是一般的人,别人那等富貴奢華,偏我這般窮苦!”心中恨毒。

    有詩為證: 又無房舍又無田,每日城南窯内眠。

     一般帶眼安眉漢,何事囊中偏沒錢? 說那賈仁心中不服氣,每日得閑空,便走到東嶽廟中,苦訴神靈道:“小人賈仁特來禱告。

    小人想,有那等騎鞍壓馬,穿羅著錦,吃好的,用好的,他也是一世人。

    我賈仁也是一世人,偏我衣不遮身,食不充口,燒地眠,灸地卧,兀的不窮殺了小人!小人但有些小富貴,也為齋僧布施,蓋寺建塔,修橋補路,惜孤念寡,敬老憐貧,上聖可憐見咱!”日日如此,真是精誠之極,有感必通,果然被他衷告不過,感動起來。

    一日禱告畢,睡倒在廊檐下,一靈兒被殿前靈派侯攝去,問他終日埋天怨地的緣故。

    賈仁把前言再述一遍,哀求不已。

    靈派侯也有些憐他,喚那增福神查他衣祿食祿,有無多寡之數。

    增福神查了回複道:“此人前生不敬天地,不孝父母,毀僧謗佛,殺生害命,抛撇淨水,作賤五谷,今世當受凍餓而死。

    ”賈仁聽說,慌了,一發哀求不止道:“上聖,可憐見!但與我些小衣祿食祿,我是必做個好人。

    我爹娘在時,也是盡力奉養的。

    亡化之後,不知甚麼緣故,颠倒一日窮一日了。

    我也在爹娘墳上燒錢裂紙,澆茶奠酒,淚珠兒至今不曾幹。

    我也是個行孝的人。

    ”靈派侯道:“吾神試點檢他平日所為,雖是不見别的善事,卻是窮養父母,也是有的。

    今日據着他埋天怨地,正當凍餓,念他一點小孝,可又道:‘天不生無祿之人,地不長無名之草。

    ’吾等體上帝好生之德,權且看有别家無礙的福力,借與他些,與他一個假子,奉養至死,償他一點孝心罷。

    ”增福神道:“小聖查得有曹州曹南周家莊上,他家福力所積,陰功三輩,為他拆毀佛地,一念差池,合受一時折罰。

    如今把那家的福力,權借與他二十年,待到限期已足,着他雙手交還本主,這個可不兩便?”靈派侯道:“這個使得。

    ”喚過賈仁,把前話分付他明白,叫他牢牢記取:“比及你去做财主時,索還的早在那裡等了。

    ”賈仁叩頭,謝了上聖濟撥之恩,心裡道:“已是财主了。

    ”出得門來,騎了高頭駿馬,放個辔頭。

    那馬見了鞭影,飛也似的跑,把他一交颠翻,大喊一聲,卻是南柯一夢,身子還睡在廟檐下。

    想一想道:“恰才上聖分明的對我說,那一家的福力,借與我二十年,我如今該做财主,一覺醒來,财主在那裡?夢是心頭想,信他則甚?昨日大戶人家要打牆,叫我尋泥坯,我不免去尋問一家則個。

    ” 出了廟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