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 回 陳水戲燈火澈禦沼 步月光鹿影驚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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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後對飲,直吃到酩酊大醉,由兩個美人扶着進帳睡去。

    無奈上一床一睡不多時,便又驚醒,醒來無可消遣,和兩個美人調弄着,轉覺乏味;忽聽得窗外隐隐有女子歌唱的聲音,腔調悲悲切切,十分凄楚。

    炀帝不覺從一床一上驚起,問:“誰在窗外唱這悲涼的曲子?”連問幾聲,沒有人答應。

    炀帝耐不住,便披衣下一床一,走到簾栊之下,側耳細聽。

    那斷斷續續的歌聲又起,卻唱得字字清楚道:“河南楊柳謝,河北李花榮,楊花飛去落何處?’李花結實自然成!” 炀帝蹑着腳繞出簾外看時,隻見七八個宮女,圍着一個宮嫔,聽她唱歌,那宮嫔站在中央。

    炀帝心中暗想,楊花李花,一成一敗,情見乎詞,宮闱之中,如何有此不祥之歌?急上去喚那宮嫔問時,那宮嫔原是無心唱的,不期在這夜盡包深時候,被炀帝親自出來問住,慌得衆宮女驚惶無措。

    那宮嫔尤其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擡起頭來;這炀帝平素在宮女身上不肯用大聲呼喝的,忙安慰衆人說,“不要驚慌。

    ”又拉起那宮嫔來問道:“此歌是誰教給你唱的?”宮嫔奏對道:“此乃道路兒童所歌,非妾婢自編的。

    ”炀帝問:“兒童之歌,你在深宮,如何得知?”宮嫔道:“賤婢有一個兄弟,在民間聽得,因此流傳入宮。

    ”炀帝聽宮嫔說出這個話來,便不禁大聲叫道:“罷了!罷了!這真是天意呢!” 在這半夜時分,炀帝忽然大驚小敝起來,早有人報與蕭後知道。

    蕭後急急趕來,再三勸炀帝回宮安寝。

    炀帝說道:“時勢相一逼一而來,叫人如何安寝!惟酒可以忘憂!”吩咐快拿酒來! 宮人把酒奉上,炀帝直着頸子,一連五七杯倒下肚去。

    他越是痛飲,越覺怒氣沖沖,站起身來,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又仰首向天,夜空咄咄,心中沒個安排處。

    又坐下來捧着酒壺,向口中直倒。

    放下酒壺,胸中覺得有萬轉千愁,便提起筆來,寫出一首詞兒道:“瓊瑤官室,金玉人家,簾珠開處碧釣挂。

    歎人生一場夢話,休錯了歲歲桃花!奈中原離黍,霸業堪嗟!吧戈滿目,阻斷荒遐。

    梨園檀闆動新稚,深痛恨,無勘王遠将,銮輿迓!須拼飲,顧不得繁華天下!” 寫罷,自己又把詞兒歌唱起來,歌聲嗚嗚,聲淚俱下。

    蕭後忙上前來勸住,又拿酒勸炀帝飲着,直飲到迷迷糊糊,蕭後親自扶進帳去睡下。

     第二天,從一床一上醒來,還未起身,便有王義頭頂奏本,直走到禦榻前跪下。

    炀帝随接過他奏本來看時,見上面寫道:“犬馬臣王義稽首頓首奉表于皇帝萬歲:臣本南楚侏儒,幸逢聖明為治之時,故不一愛一此身,願從入貢,幸因自宮,得出入左右。

    積有歲時,濃被恩私,侍從乘輿,周旋台閣,皆逾素望。

    臣雖至鄙至陋,然素一性一酷好窮經,頗知善惡之源,略識興亡之故。

    又且往還民間,周知利害,深蒙顧問,故敢抒誠瀝血次第敷陳。

    自萬歲嗣守元符,休臨大器,聖神獨斷,規谏弗從,自發睿謀,不容人獻。

    大興西苑,兩至遼東,開元益之市,傷有用之财。

    龍舟逾于千艭,宮阙遍于天下,兵甲常役百萬,士民窮乎山谷。

    征遼者百不存十,死葬者十無一人;帑藏全虛,谷粟湧貴,乘輿四出,行幸無時。

    兵人侍從,常役數十萬;遂令四方失望,天下為墟。

    方今有家之村,寥寥可數;有人之家,寂寂無多。

    子弟死于兵役,老弱困于泥土;一屍一積如嶽,餓殍盈郊。

    狗彘厭人之肉,鳥鸢食人之餘,臭聞千裡,骨積高原,血膏草野,狐兔盡肥。

    一陰一風吹無人之墟,野鬼哭寒革之下。

    目斷平野,千裡無煙;萬民剝落,莫保朝昏。

    孤苦何多,饑荒尤甚! 亂離方始,生死孰知;仁主一愛一人,一何至此!陛下素一性一剛毅,誰敢上谏?或有鲠臣,又令賜死。

    臣下相顧鉗結,以自保全,雖龍逢複生,比幹再世,安敢議奏。

    左右近侍,凡阿谀順旨,迎一合帝意者,皆逢富貴,萬歲過惡,從何可聞?方今盜賊如麻,兵戈擾攘;社稷危于春雪,江山險于夏冰。

    生民已入塗炭,官吏盡懷異心。

    萬歲試思,世事至此,若何為計?雖有子房妙算,諸葛奇謀,亦難救金瓯于已破也!近聞欲幸永嘉,不過少延歲月,非有恢複大計,當時南巡北狩之神武威嚴,一何銷铄至此! 萬歲雖欲發憤修德,加意一愛一民,然大勢已去,時不再來。

    所謂巨廈之傾,一木不能支,洪河巳決,掬壤不能救。

    臣本遠人,不知忌諱,事已至此,安忍不言。

    臣今不死,後必死兵,敢獻此書,延頸待盡。

    伏乞聖明采擇,臣不勝生死榮幸之至!” 炀帝看完了奏折,便說道:“你的話雖有理,但自古安有不亡之國,不死之主?”王義聽了,忍不住大哭起來,說道:“萬歲時至今日,猶欲文過飾非;萬歲常說當誇三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