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格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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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出。

    可是如果他們還沒有告訴他,她要不要——在他知道以前——能不能把他弄到手,跟他結婚呢?她竭力回憶着适才在羅賓山的情景。

    他母親的臉色是那樣的平靜——深褐色的眼珠、灑了粉似的花白頭發、矜持的微笑——使她迷惑不解;他父親臉色和藹、面容瘦削、微帶揶揄。

    她本能地感到便是現在他們也會害怕告訴他,怕使他傷心——因為他知道了,當然會非常難受! 她一定要告訴維妮佛梨德不要告訴她父親,說她知道。

    隻要他們沒有當作她自己和喬恩知道,就還有一線生機——她就可以随意掩飾自己的行動,而獲得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

    可是苦的是她已經陷于完全孤立。

    所有人的手都在反對她——所有人的手!正如喬恩說的——他和她不過是要生活,而過去卻在作梗;這個過去又沒有他們的份兒,而且他們也不了解!唉!真是倒楣啊!忽然間她想起瓊來,瓊會不會幫助她呢?瓊不知怎樣卻留給她一個印象,好象很同情他們相愛,而且不耐煩過去在作梗。

    接着,她本能地想道:“不過我連她也不告訴。

    我有點怕。

    我非要得到喬恩不可;抵抗着所有這些人。

    ” 傭人把一盤湯和維妮佛梨德最心愛的頭痛片送上來。

    她把兩者都吞下肚子。

    後來維妮佛梨德親自來了。

    芙蕾先是用這些話展開攻勢:“姑姑,你知道,我不願意人家當做我愛上了那個男孩子。

    奇怪,我跟他見都不大見到!” 維妮佛梨德雖則富有經驗,但并不“精細”,聽到這話,相當松了一口氣。

    當然,聽到家裡的醜事在芙蕾是不開心的,所以她便設法把這件事情說得并沒有什麼了不起;以她這樣一個在生活舒适的母親和神經不能受刺激的父親的時髦教養下長大的女兒,和做了蒙達古?達爾第多年妻子的人,這事在她做來是再适當沒有的了。

    她的一段描寫簡直是一篇輕描淡寫的傑作。

    有個年輕人被車子撞死了,她就離開了芙蕾的父親。

    後來,多年以後,事情原可以圓了過來,她又和他們的堂兄喬裡恩搭上了;當然她父親弄得不得不提出離婚。

    現在誰也不記得這事情了,除掉家裡人。

    也許這樣做的結果反而好;她父親有了芙蕾;喬裡恩和伊琳據說也過得很快樂,而且生的一個孩子也很不錯。

    “法爾也娶了好麗,你看,這也算是一種彌補吧?”講了這番安慰話之後,維妮佛梨德在侄女兒肩上拍了一下;心裡想:“她是個很不錯的結實的小東西呢!”于是下樓重又去找普羅斯伯?普羅芳去了;這個人雖則講話不知輕重,今晚可着實“有意思”! 維妮佛梨德走後,芙蕾有幾分鐘都在受着頭痛片的物質和精神影響。

    後來,現實感又回來了。

    她姑姑把所有要緊的事情全撇開了——所有的情感、愛、恨以及深情熱愛的人們所有的那種不能原諒的心情。

    她自己對人生了解得太少了,而且僅僅接觸到愛的邊緣,然而,便是她也能夠本能地感到有些話和事實、和人的心情毫無關系,就如同錢币和它買的面包一樣毫無關系。

    “可憐的爹!”她想,“可憐的我!可憐的喬恩!可是我不管。

    我非得到他不可!”她從熄了燈的自己窗戶裡望見“那個人”從下面大門裡鑽出來,“探頭探腦地”走了。

    如果他跟媽——這對她的事情有什麼影響呢?敢說她父親隻會更加緊緊地摟着她,到後來一定會答應她的要求,或者趕快和她背着他做的那些事情妥協。

     她從窗口養花的木箱裡抓了一把泥土,用全力向那個消逝的身形擲去。

    扔得不夠遠,可這一舉動使她很好受。

     格林街上湧起一陣氣流,聞上去并不香,而是帶有汽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