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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曼先生出去,到挖掘場去了。

    瑞特先生到攝影室去。

     “你要做什麼,露伊思?”雷德納博士問他太太,“我想你要休息一下吧?” 我推測雷德納太太每到下午通常都要躺一下。

     “我要休息大約一小時;然後也許出去散散步。

    ” “好。

    護士小姐會陪你去,好不好?” “當然。

    ”我說。

     “不,不,”雷德納太太說,“我單獨去散步。

    不要讓護士小姐感覺到她的任務這麼多,以緻于一刻也不能看不見我。

    ” “啊,但是,我卻喜歡去。

    ”我說。

     “其實不要啦,我想你最好不要去。

    ”她很堅決——幾乎是斷然的,“我偶爾也要單獨活動一下。

    這對我是必要的。

    ” 當然,我就不再堅持。

    但是,當我自己也去稍許休息休息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因為,雷德納太太既然有那種神經過敏的恐怖感,她竟然會安心地單獨去散步,沒有任何人保護! 三點半鐘,我由我房裡出來的時候,庭院裡冷清清的,隻有一個小男孩在一個大浴盆裡洗陶器。

    還有愛莫特先生在分門别類地整理着,當我朝他們那裡走過去的時候,雷德納太太由拱門裡走進來。

    她顯得比我先前看到的更加生氣勃勃。

    她的眼睛發亮,顯得精神抖擻,似乎很快樂的樣子。

     雷德納博士由研究室出來迎她。

    他給她看一個大盤子,上面有公牛角的圖樣。

     “史前的幾層發掘出的東西特别多,”他說,“到現在為止,這可以說是一個很好的挖掘期。

    一開始就發現到那座墳墓實在是運氣太好了。

    唯一可能抱怨的就是拉維尼神父。

    到目前為止,我們幾乎沒發現什麼石碑。

    ” “我們已經有的一點點碑銘,他研究出來的似乎并不多,”雷德納太太冷冷地說,“他也許是一個碑銘專家,但是,卻是一個特别懶的人,整個下午的時間都給他睡掉了。

    ” “我們很想念比爾德,”雷德納博士說,“我感到這個人有一點不照正統的方式行事——不過,當然,我也沒有判斷他的能力。

    但是他翻譯的一兩個碑銘,至少是很驚人的,譬如,我幾乎不相信他翻譯的那個磚上的銘文是正确的。

    可是,他一定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 午茶過後,雷德納大太問我喜歡不喜歡陪她到河邊走走。

    我想也許她恐怕方才拒絕我陪她那件事會使我不痛快。

     我想讓她知道我并不是那種因為芝麻大的事情就不痛快的人,所以我就答應了。

     那是一個可愛的黃昏、穿過大麥田之間的一條小徑,然後再穿過一些正在開花的村;最後,我們來到底格裡斯河邊。

    那個古物發掘場就在我們左邊。

    工人們正唱着那種乏味的怪調子。

    我們右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大的水車輪發出一種奇怪的、像呻吟似的聲音。

    最初那種聲音使我聽了很煩躁。

    但是到豐了,我變得很喜歡聽了,因為那聲音使我感到有一種奇怪的、鎮定神經的效果。

    在水車輪的那一邊,就是那些工人居住的村子。

     “這裡相當美,是不是?”雷德納太太說。

     “非常安靜,”我說,“到了這樣離什麼地方都很遠的地方、我覺得似乎很有趣。

    ” “離什麼地方都很遠:”雷德納太太照我的說法再說一遍,——是的,在這裡,至少可以很安全。

    ” 我突然瞥了她一眼,但是,我想她與其是對我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我以為她并沒有發現她的話已經透露一些意思了。

     我們開始走回家去。

     雷德納太太突然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害得我幾乎叫了出來。

     “護士小姐,那是什麼、他在做什麼?” 在我們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那條小徑快到考察團房舍的地方,一個男人正站在那裡。

    他穿着歐洲人穿的衣服,似乎在蹑着腳,想要往一個窗裡探望。

     當我們望過去的時候,他看到我們,然後,馬上繼續順着小路往我們這方向走過來。

    我感覺到雷德納太太抓得更緊。

     “護士小姐,”她低聲叫,“護士小姐!” “沒事,我親愛的,沒事!”我使她安心地說。

     那個男人走過來,由我們身旁走過。

    他是一個伊拉克人。

    她一看到他走得近些,就安心地歎了一口氣。

     “原來,隻是一個伊拉克人。

    ”她說。

     我們繼續往前走。

    我們走過去的時候,我望望上面的那些窗子。

    那些窗子不但裝有鐵條,而且離地很高,所以任何人都看不到裡面,因為這裡的地面比庭院裡的地面低。

     “那也許隻是出于好奇。

    ”我說。

     雷德納太太點點頭。

     “就是這樣。

    但是,隻是片刻之間,我還以為——” 她的話突然中斷了。

     我暗想:“你以為什麼?那就是我要知道的。

    你以為什麼?” 但是,我如今知道一件事——雷德納太太害怕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