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破肚移心善仇都了結 拘魂易體奸惡自災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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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覺嘩喧。

    這日,偶見東郊古木濃陰,丘阜峻峭,帶着奚童攜杖往觀,方知是邀遊勝境。

    原來黃雲城外,岫羅岡前,左山右湖,湖内景緻平淡,隻産九色蓮華,中無間隔。

    而華依方出色,從未淆混,惟東北系靛邊白華,西北系朱邊白華。

    凡蘩蘋、藻荇、菱茭等草皆然。

    左邊之山雖系岡陵,不甚巍峻,而丘壑層疊,巒岫蜿蜒,奇難殚述。

    内中最著名者曰千人石,乃石具古人情狀,數足一千,故曰“千人石”。

    此外,肖鳥、獸、魚、蟲之形者尤多。

    其東為百谷萬卉,乃谷種卉類鹹備也;其西為曲水瘦藤,乃水盡曲折之态,藤窮交結之奇也;其南為木叢竹薮,乃竹族俱全,木名悉俱也;其北為幽岩邃谷,乃岩極駭怪、谷溝幻異也。

    向為行宮禁地,島主時常幸臨。

    殆包、莊、畢、中伏誅之後,精勵政務,命将行宮撤去,人民始得遊覽。

    其嘉木美竹、怪石古藤、奇花異草、疊閣盤樓、曲房複室,應接不暇。

    所尤神妙者,莫如北邊之幽岩邃壑。

     當日,小木步至林中,意欲盡目之長,窮搜一隅名勝。

    早見隔溪壘石水紋高畔,數間竹瓦敞篷。

    行到埠邊,涉梁而過,上岸穿篷,沿壁入塢,東南直行到轉灣處,無路可走,仰見猛虎蹲踞當途。

    若非早知系石,卻也大為吃驚。

    旋身四顧,周圍羅列峭壁,隻有西北瀑水瀉響。

    虬松枝内隐隐似門,行到跟前,卻見青石壁間有洞如阙。

    其旁生就白紋神像鴉狀,曰白鴉洞。

    階松入阙,曲折而前,望得對過岡上二石似男婦共話之狀,曰問答石。

    行到洞口,卻無接腳下踏之處,乃是一片青蔥畦圃,曰百草坡。

    欲仍回舊路,偶見曲折内邊東南有隙,便由之直至岡脊,曰通天竅,看問答石形,更覺确切。

    欲往審視,路忽阻隔,因折西北下岡。

    岡邊有池,水皆黟色,曰洗硯池。

     扪山循行,見隔岸數石,如摘取之狀,曰彩芝石。

    池之盡處有岩,曰别有洞天。

    轉南山岩,霖霖水聲入耳。

    其外有石,似持竿之狀,曰垂綸石。

    步近看時,乃藤繞垂,非竿綸也。

    其下系逶迤石澗,曰飛帛渠,遠望兩岸,茸茸細草遮滿路徑。

    有十數巧石依岸如坐,或正或欹,或俯或仰,曰修禊石。

    舉足欲進,若有所礙,俯而視之,有石半水半岸,曰濯足石。

    對岸有若坐而曲躬者,曰搗砧石。

    旋而沿澗行去,隔岸有石聳立,澗内有石似牛,曰飲牛石。

    先出岩所聞霖霖水聲,即飲牛石所激響也。

    前進壁阻,乃踏角登脊而過對岸,向南轉北,望見平坦處曰白雲窩,二石并排,曰耦耕石。

    及到石旁,為水阻斷,澗浒有斜石若船,曰橫舟石。

    上流有長大石,中複有石若坐,日乘槎石。

    對岸有石若招手,曰喚渡石。

    轉望南邊有二石相向:左石上寬下窄,右石上尤寬,如十字,端拱對立,曰舉案石。

    行到石邊,有曲徑上坡,曰盈芳甸。

    當坡松下有石曰撫松石。

    上坡,見松去石尚遠。

    乃自松後而至石前,轉往石後,見石上有斜石,曰負薪石。

    其石旁有石,臨涯側首,日聽琴石。

    左旁有石而首銳闊,曰戴笠石。

    涯下有石,胸如臃腫,曰灌園石。

    去戴笠石數武,岡邊有石,若拂袖奔走,曰避人石。

    上岡有石,迎面仰首若笑,曰浩歌石。

    望岡嶺落處層巒之上,曰煉丹台,有石若端坐,旁有石如爐如竈,曰煉丹石。

    上至石邊,則巒頂有池,形若葫蘆,水清無塵,其源自北嶺九疊瀉下,始至巒頂分貫入池。

    澗中湍急,而池内無波。

     遙望北嶺,積翠蔥茏可愛,奈無徑可往。

    乃由巒東下,遍地草色如銀,曰雪花坪,足忽若虛,锵锵聲響,視之,則藤枝漫山,藤葉如雪。

    葉下黑花紅果,名雪中炭。

    山麓岡旁岩中橫石,曰高卧石。

    去岩十餘丈,有石飄然若行,曰尋梅石。

    随澗轉南曰大茗園,山茶未謝,枝旁有石,躬身若浣,曰掬月石。

     其山茶色如鹭羽,馥郁撲鼻,幹老而枝瑩徹若水晶。

    過掬月石,有斜石散手箕足倚于根株,曰徜徉石。

    石旁有石,半白半青,曰袒裸石。

    過袒裸石,依澗稍南,涯邊有石,垂肩俯首,曰行吟石。

    澗水流入石壁,壁阻途斷,有藤橫空,曰仙子橋。

     援藤懸足移過對岸,旋入壁前,度橋入壑為海棠塢,有石上下,分而中合,曰交臂石。

    進塢石楞樹旁,有二石相對弓腰,曰領蓋石。

    塢内海棠為浮石之冠,枝柔葉翠,色淡氣馨,名曰沉香。

    海棠叢邊有石,身窄首寬,曰插花石。

    其旁磊磊,如甕如瓶。

    奚童道:“涉溪行曲折十有餘裡矣,石路高低尖利,赤腳腳底不能堪矣。

    請暫歇息。

    ”小木應允,就石而坐。

    奚童随蹲于後望觀對岸。

     忽聞呵叱之聲,前驅早至。

    小木起身回避,鞭棒交加。

    奚童涕泣,小木拖杖拉着,不管路之險易,奔跑向前。

    奚童腳痛流血,哭号更兇,俱遭打入澗内,混身淋漓。

    逐驅者揚棒叱道:“還不快走!餘大夫至矣。

    打死汝們無關緊要,我等受譴,尋誰理論?”小木挾着奚童,拄杖上岸,逾阜穿林,奔出塢外,席地而坐。

    奚童泣道:“平日言選擇,說趨避,今朝遊玩千石奇景尚未及百,已受十分足辱。

    向所言說者,安在哉?”小木大笑,又見侍從如雲擁着個少年顯官,烏紗珠履,玉帶紫袍,神如秋水,色似梨花。

    小木暗羨道:“好個清秀品貌,但惜行如擺柳,視若饑鷹,經過之處,香氣氤氲,移時方散。

    詢問旁人,方知系當朝第一個幸臣,官拜上大夫,姓餘名大忠。

    小木點頭道:“狐媚勝似女兒,莫怪島主為其所惑。

    ”須臾,大忠進塢,趨陪賞花的顯者絡繹不絕。

    守園園丁将看花遊人盡行逐出,園外景緻亦複清趣。

    奚童脫下衣裳,晾于橋欄杆上,小木撫着楊柳,看澗外農民插秧。

     忽然皮鞭又自後打來,罵道:“老不死的閑骨頭,何處坑裡倒不下,偏要橫到這裡?”小木笑着走過橋去,回視持鞭的道:“敢過來麼?”那人大怒,欲奔趕來,雙腳卻似捆在樁上的一般。

    小木笑道:“少陪了!”拖着杖子,奚童取下衣裳,緩步而歸。

    奚童問道:“那人要趕,趕不前來,我們走出很遠,看他還站在那裡哩。

    ”小木道:“早哩!早哩!”奚童道:“我們出城時,宮門口哭的那家子,同樓下讀書的,此刻都還不曾止哩。

    ”小木道:“在寓痛哭,定系受人欺累。

    且聽聲中有老婦,有少女,老者傷痛,少者忿恨,而俱大恸不休,似有無訴的冤枉。

    然離西園至此,但見民安物阜,可知政美道隆,烏得猶有冤抑無訴若此之事?”奚童道:“慢說什麼政美民安,我們方才受無辜鞭打,難道有訴處麼?”小木點頭道:“爾可前去細細訪清,因何啼笑我别有道理。

    ”奚童去了一個時辰,回來搖頭道:“真正奇冤!哭的那人系金雞郡雞爪山人氏,母女二人,母約五十餘歲,本姓胡氏,嫁與鄒家,生得一子一女:女約十五六歲,名喚露珠,子名德盛。

    德盛原系雞爪山富産,因與族人争田,恐訟不勝,投在國舅廉勇門下,充當管莊家人。

    不期砂碛漸加,将田蓋漫,盡行荒廢。

    前月廉國舅親去看莊,見着露珠生得姣好,硬要娶之為妾。

    胡氏曉得餘夫人酷妒--窺見侍妾有與國舅言語的,俱極力責罰,被死者數人--因此不肯。

    廉國舅便勒令鄒德盛賠租,交雞爪邑比追,将鄒家山地、房産俱行抵入,仍不足數。

     德盛之妻屈氏氣憤而亡,仍然對德盛百般刑法拷問,定要露珠作抵方準結案。

    無奈胡氏母女二人來黃雲城投奔外家,誰知前月搬去岫羅墩,再無熟人。

    欲回雞爪,則無家可歸,在此權寓而使用又乏。

    露珠意思尋死,因難丢母親。

    前見鄒德盛解往雞爪,形容枯稿,體無完膚。

    解差不許停留,推折前去,母女急得沒法,隻有恸哭而已,今已八日了,見者無不辛酸。

    ”小木道:“無怪聲之悲切也。

    爾明日可買石膏二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