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回 山洪

關燈
仇怨這深,都是敵人。

    而本莊這些土人在他父子平日暴力兇威壓迫之下,無一不是切齒恨毒,敢怒而不敢言。

    一旦爆發,難免不裡應外合,兩下夾攻,危機四伏,好些顧忌,因此格外鄭重。

    本來還想忍耐下去,後見敵人越鬧越不像話,欺人太甚,從小到大愛若珍寶的狗子為此氣病,并還受了一次傷,落在水裡,幾乎淹死,迫于無奈,這才決定發動多少年來備而未用的陰謀毒計,将盤龍谷水道掘通,将新村方圓百裡的盆地化為澤國。

     因防狗子性暴,又料莊中必有敵人内應,否則,七星子不會那樣料事如神,于是隻在暗中準備,把跟随多年有本領的心腹爪牙暗中喊來,告以機宜。

    從狗子落水不久便打好主意,暗中下手,隻暫時不令狗子知道,以免洩露。

     老賊心腸大毒,下手更辣,惟恐水勢不大,特意挨到水季再行下手。

    恰巧狗子所請能手相繼來到,特意出來觀查衆人心思本領。

    因聽狗子不久便要搜山,與七星子決一勝負,才對狗子明言雙管齊下之策,先鬧這一場山洪,把新村的人困入水中,餓他多少天,一面查看七星子這班仇敵是否出現,再照預定的毒計一網打盡,把所開辟的田園房物全部收為己有,厲害一點的土人分别殺死,善良膽小的迫令為奴,永代生利。

    父子二人,争論了一陣,結果老賊似将狗子說服。

    後來回到席上。

    狗子兩次想要發話,均被老賊止住,隻由老賊取出東南山的地圖與衆觀看,内中除森林一帶從來無人敢于深入而外,開列甚詳,尤其是那盤龍谷一帶的地勢和以前發過幾次山洪的水道最為詳細,并請衆人常時觀看。

     席散之後,這班江湖中人多覺狗子忤逆不孝,傳為笑談。

    跟着,便來了官親貴客。

     昨日奉命入山搜敵以前,狗子曾說:“日内恐有山洪暴發,諸位務要同出同回,不問尋到仇敵與否,均不可以孤身深入,留在外面。

    萬一事出不已,遇到洪水之變,可照所發簡圖照以行走,便可避去危險,守在高處,等人前來接應。

    ”分明陰謀業已發動,可惜事前不知;否則,趕往森林報信,豈非極好立功進身機會,心方悔惜,人也跟蹤越嶺而過。

     到了南山嶺崖之上,正走之間,忽見前面山腳下水勢剛剛漫過地面淺坡,便有兩片竹排浮動。

    再看那水,果由前面盤龍谷奪口而出,一路波翻浪滾,洶湧奔騰,順着傾斜的地勢,正往新村一面湧去。

    為了山口外面交界之處還有一列土岡高地擋住,水還不曾漫過,可是低地的水已有一丈來深。

    那漫山遍野而來的洪水,挾着雷霆萬鈎之勢,一面朝前猛沖,一面繞着那一列高低土岡,在夾縫中亂竄,繞山而流,急如奔馬,激濺起來的浪花高達兩三丈,最高之時還打向岡後一面,轟轟之聲震耳欲聾。

    新村地勢較低,休說漫過,隻這條天然的防水堤稍有缺裂,全村當時化為魚鼈。

    再一細看,那些岡坡高地,形勢絕妙,平日看去,毫不起眼,并還前後高低,犬牙相錯,遠近不相連續。

    等到洪水一起,這才看出它的妙用,仿佛事前經過人力細心布置成功,許多遠近長短的土堆竟是彎彎曲曲,連凹帶凸,成了一長條的整體,不特沒有一處可以侵入,并還具有防波分流與緩沖水力的妙用。

     正越看越顯明,忽聽遠遠三四聲極清脆的炮響,那些高地岡坡後面突現出許多手持器械、肩抗土袋的土人,一聲不響,分頭趕到,多半借着樹林山石隐蔽,每一險要之處,後面業已堆上許多土袋。

    料定秦賊父子陰謀對方業已知道,有了防備,甚而這些上生草木的岡坡高地,都是新村這面平日看好地勢和洪水來路,就着原有地形,添築而成有遮掩的長堤。

    正自驚佩此中大有能者,定是七星子弟兄所為無疑,忽又聽遠遠喊殺之聲,由盤龍谷那面傳來。

    回頭一看,谷口附近,剛坍倒的危崖對面,半山崖上,似有人影刀光閃動;随又聽到馬嘶之聲,知道有人在彼動手。

    也許七星子在彼,忙取身邊地圖一看,當地趕往盤龍谷并不甚遠,谷口就在前面不遠,由崖頂取路,不過裡許。

    由一人字形的嶺脊轉往右面盡頭,再側回來,改由半山崖上取路,回走不遠,便到谷口水洞左近。

    想起秦賊手下這班原有的武師本領有限,便是人多,也未必能是自己對手。

    行時,曾受這班舊人和狗子的冷語惡氣,正好報複。

    忙将行李藏向崖頂樹桠之上,匆匆趕去。

     還未到達,相隔約有一箭多地,目光到處,先瞥見前面崖坡上有一壯漢,似是前夜所見車夫雷八,手持闆斧,兇神惡煞一般獨鬥兩個桃源莊的教師。

    雷八本身并不會什武功,全憑力猛手快,本非吃虧不可;幸而那兩個飯桶教師本領有限,雷八又是情急拼命,總算勉強打個平手。

    就這樣,仍吃了不會武藝的虧,身上被人打中兩棍,差一點沒被敵人的刀斫中。

    料定雷八人單勢孤,谷中敵人必還有好幾個,再打下去兇多吉少。

    剛把腳步加急往前趕去,内中一個忽然閃開,一橫手中刀,惡狠狠朝雷八腿上斫去。

    方想此人性命休矣,心中一急,相隔又遠,剛把身邊暗器取出,還未及發,說時遲,那時快,雷八被用棍的敵人逼住,無法回身,忽然情急拼命,明知後面刀來,并未回身抵禦,反把闆斧一舉,也不問受傷與否,怒吼一聲,兇神附體一般,惡狠狠連人帶斧,朝對面敵人猛撲上去。

    持棍教師正用手中棍朝雷八打去,沒想到他竟不招架,拼着挨上一棍,舉斧猛撲過來,似知不妙,想要躲避,已自無及,竟被這一斧從頭砍下,翻身栽倒,腦血飛射,死于就地 雷八這一斧雖将敵人劈死,無奈情急暴怒,神智已昏,隻顧拼命,用力太猛,肩膀上又被敵人打了一下重的,越發吃虧,整個身子往前撲去,腳底一滑,嚓的一聲,跌倒在死人身上。

    那柄闆斧随同人屍倒地,将山石斫裂了一大塊,斧柄當時折斷,嵌向死屍身上。

    後面敵人的刀又正跟蹤斫來。

    本是萬無生理,不料同時由斜刺裡飛來一枝長箭,正釘在敵人身上,穿胸而過,翻身仰倒,順山坡滾人水内,吃下面狂濤一沖,人被浪花卷住,接連滾了幾滾,略微隐現,便自失蹤。

     韓奎也由上面繞下,見雷八剛剛立起,正用衣襟擦那滿臉鮮血,上半身已成了一個血人,知其死裡逃生。

    剛看出長箭來處,有一短胖人影一閃,耳聽馬嘶之聲已近,循聲回顧,正是大俠七星子,單人匹馬由相隔裡許的斜對面崖坡上縱馬人水,踏着奔騰澎湃的洪水,往谷口這面橫渡過來。

    所行彎彎曲曲,并非直線,馬身有時沉入水内,隻露馬背;有時上半身高出水面,踏波而渡,并還跑上一段,搶向水口的上流繞将過來。

    定睛一看,原來左面地勢較高,上面還有一列坡蛇,水勢剛漫過去,最深之處不過五六尺,淺處還淹不到馬腹。

    馬上人仍是白衣如雪,手持長鞭,腰插飛刀,肩插飛箭,長身蒙面,兀坐馬上。

    遇到水深之處,人便立在馬背之上,亂流而渡,端的威風凜凜,天神也似,也看不出來人是兄是弟,心中大喜。

    未等出聲招呼,來人已用手連揮,意似令其向谷口趕去。

     再往雷八這面一看,那小矮胖子人已不見,谷口裡面,有一大漢沖出,剛認出那是老賊秦十多年死黨金剛黃二虎,知其頗有蠻力。

    雷八先是假裝力乏未動,靠在崖壁上喘息,忽然一個冷不防猛撲上去,隻一下便将敵人剛揚起的右手抓住,左手連肩帶背一齊抱緊,張嘴一口,先朝敵人手上咬去。

    黃二虎怒吼一聲,手便松開,一根二三十斤重的鐵锏便自落地,由此二人便扭成一團,在崖坡上滾來滾去。

    韓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