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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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正像手鼓和尖笛的聲音使那種固執地旋轉着的波斯祭司發狂一樣。

     某一天傍晚,他倆正回來預備吃晚飯,侯爺突然向他們說: “昂台爾馬四天之後就回來,所有的手續都辦好了。

    我們這些人等他轉來之後的第二天就回巴黎。

    到現在,我們在這兒住得很久了;溫泉站上的勾留是不應當拉得太長的。

    ” 波爾和基督英都吃驚了,像是有人對他倆報告了世界的末日一樣;後來在飯桌上他倆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倆都懷着多麼詫異的感覺去推想那些不得不發生的事情。

    幾天之後,他倆就要彼此分離并且再也不會自由自在地會面了。

    這件事在他倆看來,仿佛是那樣不可能和那樣古怪,使得他倆竟無從了解。

     在這一周之末,昂台爾馬果然回來了。

    事前,他曾經打過電報來,教人預備二輛大篷車去接第一列到站的火車。

    基督英那一夜簡直沒有睡得着,教她受窘的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和新起的情緒波動,是一種由于她丈夫而起的害怕,是一種摻雜着憤怒和說不明白的輕蔑以及向丈夫挑戰的欲望的害怕,所以天一明她就起來等候他了。

    他是坐着頭一輛大篷車到的,同車的有三個穿着得像樣的先生們,不過他們的姿态都是謙卑的。

    第二輛裝着另外的四個,地位像是比第一輛車裡的那三個更低一些。

    侯爺父子倆都詫異起來。

    共忒朗問: “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我的股東們。

    我們今天就要來成立公司和立即選舉公司的管理委員會。

    ” 他吻過他的妻子,不僅沒有和她說話,而且像是不望她,他實在過于别有所注了,他轉過來向着那七位先生,那些恭敬緘默站在他背後的七位先生: “您各位去吃點東西罷,”他說,“然後再去散步。

    我們到正午再在這兒會面。

    ” 他們如同服從命令的士兵們一樣靜悄悄地走了,後來也配成兩行踏上了台階,他們都在旅社裡走散了。

     共忒朗是瞧着他們走的,這時候用很正經的态度問: “您在哪兒找着了您這些跑龍套的?” 銀行家微笑着: “這都是很像樣的人,都是交易所的人,都是資本家。

    ” 沉默了一下之後.他用一種更明顯的微笑說: “他們都是替我于買賣的。

    ” 幾天以前,他把預備好了的規章條文寄給當地的會計師,現在他到他的事務所裡再去校閱一遍。

     他在那兒找着了拉多恩醫生,事前他和他交換過好幾封信,于是他們在事務所的一隻角落裡低聲談了好半天,同時那些職員的筆尖正像小甲蟲似地——在紙上響着約會訂在午後二時,公司就決定在那時候成立。

    會計師的小辦公室,如同為了一個演奏會似地布置好了。

    股東們的兩行座位正對着桌子,會計師亞闌老師①和他的主任職員的座位卻在桌子的另一邊。

    由于這件買賣的重要性,亞蘭老師穿的是燕尾大禮服。

    那是一個很矮的人,一個雪白的肉球,說話不甚清朗。

     ①法國人對于教師、律師或會計師等等身份的人,每每稱之為“Maitre”以示尊敬,現在譯做“老師”。

     正當報着兩點的時候,昂台爾馬陪着侯爺父子倆和布來第尼都進來了,跟在後面的還有那七個被共忒朗叫做跑龍套的先生們。

    昂台爾馬俨然是個将軍的神氣。

    阿立沃老漢也立即帶着巨人一同到了。

    他倆都像是不放心的,懷疑的,正同好些鄉下人臨着簽字之前的情形一般。

    拉多恩醫生是最後到的。

    原來他已經和昂台爾馬恢複了友好的關系,他首先巧妙婉轉地說了好些道歉的話,以後更表示了一種完全的服從,和絕不含糊又絕無限制地努力服務。

     這樣一來,銀行家覺得自己掌握得住他,就把新浴室的醫務視察那一個被人羨慕的位置給他。

     所有的人到齊了。

    小辦公室裡是很肅靜的。

     會計師發言了:“先生們都請坐……”他說了好幾句話,但是由于好些椅子正在移動,誰也沒有聽明白。

     昂台爾馬挪動了一把椅子把它擱在他的隊伍的對面,目的就是能夠監視他的群衆,坐定之後他發言了: “先生們,我不必向各位說明今天聚會的動機。

    現在,我們立刻先來成立那個已承各位欣然入股的新公司罷。

    不過我卻應當把幾件曾經給我們造成過一點點麻煩的詳細情形通知各位。

    在什麼都沒有着手以前,我們先得去運動政府,使他們保證日後肯把種種有關設立一個公用事業公司的必要的執照發給我們。

    這種保證,我現在得着了。

    那些有關這一點的未了事項,我負責去辦好它。

    因為我得到了國務總理的允許。

    但是另外一點曾經阻擋過我。

    我們立刻就要,先生們,我們立刻就要和舊有的昂華爾礦泉公司發動一種鬥争。

    在這種鬥争中間,我們将來一定獲得勝利而且繁榮的成績,請各位盡管放心;不過正同古代的戰鬥者必須有一種作戰的呐喊一樣,我們這些加入現代戰争的戰鬥者為了我們的溫泉站,也必須有一個名稱,一個響亮動人很合廣告之用的名稱,碰到耳朵裡像是一聲号角。

    碰到眼睛裡像是一道閃電。

    然而,先生們,我們都在昂華爾鎮,鎮的名稱已經被舊有的公司用了,我們又不能夠把這個鎮改一個新的名稱,再把鎮的新名稱加在我們的溫泉站上面。

    所以為了我們隻剩下唯一的策略了。

    那就是用一個新的名稱派給我們的公司單獨使用。

     我的提議如下: 我們現在有一座小丘,那本是目下在會上出席的阿立沃先生的産業;倘若我們的浴室蓋在小丘的腳邊,那麼我們未來的樂園就要放在同一小丘的頂上。

    既然它從頭到腳都在我們手裡,所以可以說是組成我們公司的就是那座小丘,那座小山。

    因為那是一座小山,一座矮矮的小山。

    那難道不自然嗎,從此稱呼我們的浴場做‘阿立沃山浴場’,把原有業主的姓和這個将要變成全世界最為重要之一的溫泉站聯系在一處?這就是古人所謂‘我們把屬于恺撒的東西仍舊還給恺撒’。

     并且請注意,先生們,這個字面也是極好的。

    将來有人說起阿立沃山正像說起它爾山①一樣。

     ①它爾山是法國中部的萬山叢集的核心,正在倭韋爾尼省之内,是有名的風景區。

     “這名稱保留在耳朵裡和眼睛裡,旁人聽得清楚又看得清楚,它永遠留在我們心上:‘阿立沃山!——阿立沃山!——阿立沃山浴場……” 接着,昂台爾馬盡力形容這名稱的聲音,使勁喊出它,快得像一粒槍彈一樣,同時又細聽它的回聲。

     他摹仿對話的語調和姿态繼續說着: “您可是到阿立沃山浴場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