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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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台爾馬和拉多恩醫生正在新樂園前面那片擺着好些人造大理石花盆的露台上散步。

     “他簡直已經不和我打招呼了,”醫生在談到他的同行盤恩非的時候這樣說,“他在那一邊,如同一隻躲在洞裡的野豬似的。

    我相信他将來可以在我們的溫泉下毒,倘若他有機會。

    ” 昂台爾馬的雙手挽在背後,一頂灰色圓頂帽子掀起蓋着後腦如同故意晾出他的秃頂一般,深沉地思慮着。

    末了他說: “噢!三個月之内,那公司必定要投降。

    收買它,我們的費用是一萬金法郎光景。

    現在挑撥他們來反對我的就是這個可惱的盤恩非,而且他使得他們相信我必定讓步。

    但是他弄錯了。

    ” 這個新的醫務視察卻接着說: “您可知道從昨天起,他們的樂園已經關了門。

    他們再沒有一個顧客了。

    ” “對呀,我知道的,但是我們這兒人也不大夠,我們。

    大家都守在附近各處的旅館裡;而在旅館裡,人總是厭煩的,好朋友。

    應當使得浴客們找到娛樂,使他們散心,使他們覺得季候一下就完了。

    我們阿立沃山大旅社裡的客,每天晚上都到我們的新樂園裡來,因為他們距離得很近,但是其他的就遊移不決了,于是就各自守着各自的旅館。

    這原是一個道路問題,并沒有旁的道理。

    成績每每靠着好些不打眼的原故,那是我們應當知道去發現的。

    凡是通到一個娛樂場所的道路,必須它本身就是一種娛樂,那種跟着就要享受的愉快的開端。

     “然而通到這兒的道路全是不好的,有石頭,坡兒也陡,走起來真使人疲倦。

    而事實上,我們每逢偶然要到某一個地方去的時候,若是有一條路又平又寬,而且在白天有樹木的遮蔭,在夜晚也容易走又不要多爬坡,那麼我們就像注定似地必然選擇它,其餘的路都丢了不走。

    倘若您知道成千成萬沒有用過腦力去記的事都真是被體力留着回憶的!我相信動物的記憶力都是這樣養成的!您從前走往某一個地方可曾覺得曬得太熱?踏着那些錘得不好的石子可曾覺得腳痛?上坡的時候即令在心裡想着旁的事情可曾覺得坡度太陡?您倘若再回到那地方去,身體上一定是要感到一種不可制止的厭惡的。

    每逢您和一個朋友談着,您絕沒有留意到路上那些輕微的不痛快,絕沒有瞧,絕沒有記下。

    但是您的腿、您的筋肉、您的肺髒,您的整個身體卻沒有忘掉它們,後來到了腦子想指導身體再去走同樣的路的時候,整個身體就通知腦子說:‘不成,我不去,從前我在那兒過于痛苦了。

    ’腦子接到了這個載着自身的夥伴的無聲語言,毫不争論地服從了這種抗議。

     “所以,我們現在應當有幾條漂亮的道路,這也就是說我們應當掌握阿立沃那條老毛驢的土地。

    不過大家耐心點……哈!現在談另外一件事罷:馬斯盧綏爾已經依照雷沐梭的條件收買了他那棟木頭房子。

    這固然是一個小犧牲,但是他将來一定會大規模地補償我們的。

    請您想法子去正确地探聽明白克羅詩的意見罷。

    ” “他将來一定照那兩個一樣做,”醫生說。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想着了好幾天而我們卻完全忘了;就是氣象報告。

    ” “什麼氣象報告?” “在巴黎各種大日報裡的氣象報告!那是不可少的,那東西!一個溫泉浴場的氣候必須要比那些在附近一帶作競争的溫泉浴場氣候都更好一些,不大變化,比較有規則地穩定。

    您以後在各種主要言論機關訂一份氣象報告書,我每天晚上用電報送達我們的氣候情況。

    我将來務須使得這種情況經過證明的年度平均數字,比附近一帶的最高的平均數字更高。

    現在,我們在夏天裡打開各種著名的日報一看,首先觸到我們眼睛裡的東西就是維希的,盧雅的,它爾山的,沙兌爾奇雍等處的氣候,若是冬天,那就是迦因的,曼東的,尼斯的,聖拉斐爾等處的。

    在那些地方,氣候必須始終是溫暖的和晴朗的,親愛的總經理,使得巴黎的人都說:‘好家夥,他們的運氣真好,那些到那邊去的人!’” 昂台爾馬高聲說: “好家夥!您說得有理由。

    怎麼我竟沒有想到這件事?我今天馬上就去辦。

    關于種種有益的事情,您可曾寫了信給辣勒讷德和巴斯甲禮兩位教授?那是我很想拉到這兒來的兩個人。

    ” “全是沒有法子接近的,親愛的總經理……至少……至少他們必須經過很多的實驗之後,才肯親自保證我們的泉水的确都是上品……但是在他們身邊,您想要由說服……由事前的說服去着手,那是一點也辦不到的。

    ” 他們在波爾和共忒朗前面經過了,這兩個都是在午飯之後來喝咖啡的。

    好些其他的浴客都到了,尤其是好些男客。

    因為女客離開了飯桌以後素來都上樓到自己的卧房裡休息一兩小時。

    瑪爾兌勒監督他部下的侍應生,一面嚷着:“一杯莳蘿酒,一杯白蘭地,一杯茴香酒,”他的嗓子是深沉的和造成回音的,一小時以後,他可以用同樣的嗓子指導預演并且把音調傳給演花旦的女角。

     昂台爾馬停住腳步和兩個青年談了一會,随後他又回到了醫務視察的身邊同去散步了。

     共忒朗搭着雙腿,叉着雙臂,身體攤在椅子上,脖子靠着椅背,兩眼望着天空,嘴裡豎起一枝雪茄吸着,他沉溺在一種美滿的幸福裡了。

     陡然他發問了: “你可願意兜一個圈子,等會兒到無愁谷去?那兩個女孩子都會到那裡。

    ” 波爾遲疑了一下,随後經過一點考慮才說: “成,我很願意。

    ” 随後,他接着又問: “你的事情進行得好?” “還用多說!哈!我扣住了她:照現在看,她将來是逃不了的。

    ” 共忒朗目下把他這個朋友當作心腹之交,每天必定向他述起自己種種的進展和便宜。

    甚至于邀他以同謀者的身份從旁參預他的各種約會,因為他用了一種天才的方式和魯苡斯方面有過好些約會了。

     原來當初在尼日爾高峰散步之後,基督英謝絕了遊覽,幾乎就不大出門,從前那種聚會因此成了困難的。

     哥哥開初被他妹妹的态度弄得不安,已經尋覓過種種方法為自己解除困難。

     他是熟習于巴黎的風尚的,在那地方,婦女們素來被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