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江湖風波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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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竟受這無名少年的折辱?锺兆英一聲呼嘯,兆文、兆能齊嘯相應、嘯聲中陰風恻恻,寒氣森森,胡斐聽了,不由得心驚,隻見三人舉起鐵靈牌、哭喪棒、招魂幡,分自三面攻上,當即将馬鞍護在胸前當作盾牌,雙手舞動鐵镫,便似使着一對流星錘,居然有攻有守。

    他拳腳和刀法雖精,卻不似袁紫衣般精通多家門派武功,這流星錘的功夫他從未練過,隻是仗着心靈手快,武學根底高人一等,這才用以施展抵擋。

    雖說一法通,萬法通,武學高強之士即是一竹一木在手,亦能用以克敵護身,但锺氏三雄究是一流好手,以本身功力而論,每人均較他深厚。

    幸好他全然不會流星錘的招術,這才與三人拆了二三十招,尚未落敗。

    原來锺氏三雄見多識廣,見胡斐拿了兩隻馬镫當作流星錘使,即便着意辨認他的武功家數。

    隻見他右手馬镫橫擊而至,心想這是山東青州張家流星錘法中的一招“白虹貫日”,左手馬镫也必順勢橫擊。

    哪知胡斐見锺兆文的哭喪棒正自下向上挑起,頭頂露出空隙,當即抖動馬镫,當頭壓落。

    锺氏三雄心中奇怪:“這是什麼家數?” 胡斐見锺兆文舉棒封格,右手馬镫徑向锺兆能掃去。

    三兄弟暗暗點頭,心想:“是了,原來他是陝西延州褚十錘的門下,這一下‘揚眉吐氣’,下半招定是将雙镫當胸直蕩過來了。

    ”三人見過他推馬擊馬,膂力極其沉雄,若是雙錘當胸直蕩,倒是大意不得,當下三人各舉兵刃挺在胸間,齊運真力,要硬接硬架他這一蕩。

    不料胡斐全不知“揚眉吐氣”是什麼招數,眼見三人舉兵刃護胸,雙镫蓦地下掠,擊向三人下盤。

    三兄弟吓了一跳:“怎麼用起‘翻天覆地’的招數來?”锺兆能一面招架,一面叫道:“喂,太原府‘流星趕月’童老師是你什麼人?莫非大水沖倒龍王廟麼?”原來山西太原府童老師童懷道善使流星雙錘,外号人稱“流星趕月”,和锺氏三雄是莫逆之交,那“翻天覆地”的招數,正是他門中的單傳絕技,别家使流星錘的決不會用。

    胡斐誤打誤撞,這一招使得依稀仿佛,他聽锺兆能相詢,笑道:“童老師是我師弟。

    ”跟着雙镫直揮過去。

    锺兆能“呸”的一聲,罵道:“混小子胡說八道!”三人見他馬镫的招數神出鬼沒,沒法摸準他武學師承,均自奇怪:“我們數十年來足迹遍天下,哪一家哪一派的流星錘沒見過?這小子卻真是邪門。

    ” 本來動手比武,若能識得對方的武功家數,自能占敵機先,處處搶得上風,但锺氏三雄連猜幾次全都猜錯,心神一亂,所使的招數竟然大不管用。

    這皆因胡斐神拳斃馬,使得三人心有所忌,否則也用不着辨認他家數門派,一上手便各展絕招,胡斐早已糟了。

    二十餘招之後,锺氏三雄見他雙镫的招數雖然奇特,威力卻也不強,于是各展八年來苦練的絕技,牌、棒、幡三件奇形兵刃的怪招源源而至。

    锺兆英的靈牌是镔鐵鑄成,走的全是剛猛路子,硬打硬砸,胡斐此時看得清楚,牌上寫的是“一見生财”四字。

    锺兆能的招魂幡卻全是柔功,那幡子布不像布,革不像革,馬镫打上去全不受力,但若給幡子拂中身體,想來滋味定然極不好受。

    锺兆文的哭喪棒卻是介乎剛柔之間,大緻是杆棒的路子,卻又雜着鞭锏的家數。

    三兄弟兵刃不同,但三件兵刃的木柄仍是當判官筆使,剛柔相濟,互輔互成。

    胡斐暗暗叫苦,知道再鬥片刻,非敗不可,突然雙掌回轉,托在馬鞍之後,向外急推。

    這一推之力勢道不小,呼的一聲響,馬鞍疾飛而前。

     锺氏三雄急躍閃開,不知他又要出什麼怪招。

    胡斐大聲說道:“在下本是好心勸架,并沒跟三位動手之意,因此赤手空拳,沒帶兵器,用這馬鞍子怎能夠鬥得過三位當世英雄?今日算我認輸便是。

    ”說着閃身讓在道旁。

    锺氏三雄明知他出言相激,但因有要事在身,不願跟他糾纏。

    锺兆能便道:“好吧,下次你取得趁手兵刃,我們再領教高招。

    ”說着拔足便走。

     胡斐笑道:“下次,下次,好一個下次!原來锺氏三兄弟是如此這般的人物。

    ”锺兆文怒道:“什麼如此這般?你自己沒兵刃,又怪得誰來?”胡斐道:“我倒有個妙法,就隻恐你們不敢跟我比試。

    ”锺氏三雄經他一激再激,再也忍耐不住,齊聲道:“你劃下道兒吧!”锺兆英跟着說道:“我兩位兄弟在這裡領教,在下卻要少陪。

    ”說着縱身躍起。

     胡斐跟着躍起,雙手在空中一攔。

    锺兆英沒想到他身法竟是如此迅捷,鐵牌一抖,迎面打去。

    胡斐拳腳功夫卻勝他甚多,當下不閃不避,身子尚未落地,右手已跟着回轉,抓住了他右腕,一抖一扭,锺兆英手中的鐵牌竟險些給他奪去。

    兆文、兆能齊吃一驚,分自左右攻到,相助兄長。

    胡斐一聲長笑,向後躍開丈許,順勢在道旁一株松樹上折了根樹枝,說道:“三位敢不敢試試我的刀法?” 锺兆英這一下雖沒給他奪去鐵牌,但手腕已給抓得隐隐生疼,心中更是加了三分疑懼,暗想:“這少年實非尋常之輩,我若孤身去追劉鶴真,留下二弟三弟在此,實是放心不下,須得合兄弟三人之力,先料理了他。

    縱有耽擱,也說不得了。

    ”锺兆文見胡斐手中拿了一根四尺來長的松技,不知搗什麼鬼,眼望大哥,聽他的主意。

    锺兆英沉住了氣,說道:“閣下要比刀法,可惜我們也沒攜得單刀,否則倒也可奉借。

    ”胡斐道:“咱們素不相識,自無深仇大怨,比武隻求點到為止,是也不是?”锺兆英道:“不錯!”胡斐用左手折去松枝上的桠叉細條,隻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枝條,說道:“這松枝便算是一柄刀,三位請一齊上來。

    咱們話說在先頭,這松枝砍在何處,便算是鋼刀砍中。

    锺氏三兄弟說話算不算數?”锺兆英見他如此托大,心中更是有氣,大聲道:“锺氏三雄信義之名早遍江湖,那時你這位小兄弟可還沒出世呢。

    ”胡斐道:“如此最好,看刀吧!”舉起松枝,刷的一招橫砍。

    锺兆文自後搶上,提棒便打。

    胡斐斜躍避開,松枝已斬向锺兆能頸中。

    锺兆能倒轉幡杆,往他松枝上砸去,同時锺兆英的鐵牌也已打到。

    那胡家刀法真有鬼神莫測之變,锺氏三雄武功雖強,但胡斐一将那松枝當作刀使,立時着着搶攻,在三人之間穿插來去,砍削斬劈,一根小小的松枝,竟然顯出了無窮威力。

    锺氏三雄越鬥越奇,隻見他這松枝決不與三般兵刃碰撞,但乘暇抵隙,招招都殺向自己的要害。

    被松枝擊中雖然無礙,但有約在先,決不能讓它碰到身體。

    锺兆文焦躁起來,揮棒橫掃,猛砸胡斐胫骨。

    他三兄弟每一招都是互有呼應,隻待胡斐躍起相避,锺兆能的招魂幡便從他頭頂蓋落,兆英的鐵牌卻猛擊他的右腰。

    哪知胡斐并不躍起,反而搶前一步,直欺入懷,手起枝落,松枝已擊中锺兆文的左肩。

    這一招淩厲之極,那松枝如換成了鋼刀,锺兆文的一條左臂已立時被卸了下來。

    這松枝的一擊自然傷他不着什麼,但锺兆文面色大變,叫道:“罷了,罷了!”将哭喪棒往地下一抛,垂手退開。

    锺兆英、锺兆能兄弟心中一寒,牌幡卻舞得更加緊了,各施殺着,隻盼能将胡斐打中,扯個平手。

    但過不數招,锺兆英頸中給松枝一拖而過,锺兆能卻是右腿上被松枝劃了一下。

    兩人相顧慘然,一齊抛下兵刃。

    突然間锺兆英“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胡斐見他們信守約言,暗想這三兄弟雖然兇惡,說話倒是作得準,他自知并未下手打傷锺兆英,他口吐鮮血,定是急怒攻心所緻,心下頗感歉疚,雙手一拱,待要說幾句來交代。

    锺兆能哼了一聲,說道:“閣下武技驚人,佩服佩服!隻是年紀輕輕,不走正途。

    可惜了一副好身手。

    ”胡斐愕然道:“我怎地不走正途了?”锺兆文怒道:“三弟,還跟他說些什麼?”扶起锺兆英騎上馬背,牽着缰繩便走。

     三件奇門兵刃抛在水坑之中,誰都沒再去拾。

    胡斐眼見三人掉頭不顧而去,地下剩下一匹死馬,三件兵刃,心中頗有感觸,瞧了好一陣子,這才回向古廟。

     走進廟中,前殿後殿都不見劉鶴真夫婦的人影,知他二人已乘機遠去,想起剛才做了一件好事,心中也不禁有得意之感,又想:“那苗人鳳不知住在何處?此人号稱‘打遍天下無敵手’,武功不知如何了得?”這人與自己過世了的父親有莫大關連,當日商家堡一見,自己拳經刀譜的頭上兩頁,也是憑着他的威風才從閻基手中取回,此後時時念及,此刻很想跟着劉鶴真夫婦去瞧瞧,但那鳳天南雖然逃去,去必不遠,此仇不報,非丈夫也,到底是追蹤哪一個好,一時竟自打不定主意。

    他低頭尋思,又從故道而回,走到适才與锺氏三雄動手之處,隻見地下的三件奇門兵刃已然不見,那匹死馬卻兀自橫卧在地。

    他大是奇怪:“我這一來一去,隻是片刻間的事,這時天色尚早,不會有過路之人順手撿了去,難道锺氏兄弟去而複回麼?”他在四處巡視,不見有異,一路察看,終于在離相鬥處十餘丈的一株大樹幹上,看到一個污泥的足印。

    這足印離地約莫一丈三尺高,印在樹幹不向道路的一面,若非細心檢視,決不會看到。

    足印的污泥甚濕,當是留下不久,而足印的鞋底纖小,又顯是女子的鞋印。

     他心中一動:“難道是她?我和锺氏三雄相鬥之時,她便躲在樹上旁觀?”想到這裡,一顆心怦怦亂跳,立即縱身而起,攀住一根樹幹翻身上樹,果然在一根橫枝之上,又見到兩個并列的女子濕泥足印,在橫枝之旁,卻有一根粗大的樹枝被踏斷了,斷痕甚新。

    他反感疑惑:“倘若是袁姑娘,以她的輕身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