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寶刀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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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面佛名不虛傳,果然了得!”腳步輕響,兩個人越牆出外。

    接著馬蹄響起,兩騎馬遠遠去了。

     苗人鳳拿起白紙,見寫著一行字道:“鄂北鐘兆文、鐘兆英、鐘兆能頓首百拜。

    ” 南小姐見他臉色木然,不知是憂是怒,問道:“是敵人找上來了嗎?”苗人鳳點點頭。

    南小姐道:“你在桌上這麼一拍,他們就吓走了,是不是?”苗人鳳搖頭道:“他們是來送信的。

    ” 南小姐道:“你這麼大本事,他們一定害怕。

    ”苗人鳳不語,心想:“鄂北鬼見愁鐘氏三兄弟,既然找上來了,就不害怕。

    ”南小姐話是這麼說,心中也自擔憂,過了半晌,輕聲說道:“大哥,咱們現下騎馬走了吧,他們找不著的。

    ”苗人鳳搖搖頭,默然不語。

     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面佛苗人鳳,怎能在敵人面前逃走?就算為了南小姐而暫且忍辱躲避,但鬼見愁鐘氏三兄弟又怎能讓人躲得開?這些事南小姐是不會懂的。

    他向來不愛多說話,況且,這些事又何必跟她多說。

     這一晚南小姐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

    她已在全心全意的關懷這個粗手大腳的鄉下人,但苗人鳳卻睡得很沉。

     隻不過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頂花轎,一隊吹鼓手,又夢見一個頭上披著紅巾的新娘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童年時瞧見過的,他早已忘了,這時卻忽然夢到了。

    醒來的時候,似乎還隐隐聽到夢中鼓樂的聲音。

    黯淡的搖曳的燭光,照在旁邊床上南小姐像芙蓉花那樣柔和、那樣嬌豔的臉上。

    這朵花卻不在笑。

    她睡著的時候,也是恐懼,也是在感到痛苦。

    她臉上有燭光,卻有更多的陰影。

     次日清晨,苗人鳳命店小二做一大碗面吃了,端張椅子,坐在廳中,冷月寶刀放在身旁。

    他生平不愛事先籌劃,因為預料的事兒多半作不了準,甯可随機應變。

    南小姐見了他的神情,心中很是害怕,問了他幾句,苗人鳳并不回答,于是她就不敢再問。

     辰牌時分,馬蹄聲響,三乘馬在客店前停住,進來了三個客人。

    客店中人見了這三人的打扮,都是吓了一跳。

    原來三人都身穿白色粗麻布衣服,白帽白鞋,衣服邊上露著毛頭,竟是剛死了父母的孝子服色。

    但三身孝服巳穿得半新不舊,若說服的熱孝,卻又不像。

     苗人鳳知道鄂北鬼見愁鐘門雄霸荊襄,武功實有獨到的造詣,那補鍋匠是鐘氏門徒,武藝已自不弱,眼下鐘氏三兄弟親自到來,此事當真甚是棘手。

    隻見三人一般的相貌,都是臉色慘白,鼻子又扁又大,鼻孔朝天,隻是憑胡子分别年紀,料來灰白小胡子的是大哥鐘兆文,黑胡子的是二哥鐘兆英,沒留胡子的是三弟锺兆能。

    三人進來時腳步輕飄飄的宛如足不點地,果然是勁敵到了。

    苗人鳳一生之中,敵人愈強,精神愈振,一見三人聲勢不同凡俗,不由得全身骨骼輕輕作響。

     鐘氏三兄弟上前同時一揖到地,齊聲說道:“苗大俠請了。

    ”苗人鳳拱手還禮,說道:“請了,怒在下腿上有傷,不能起立。

    ”鐘兆文道:“苗大俠你家腿上不便,原本不該打擾,隻是殺徒之仇,不能不報,請苗大俠你家恕罪。

    ”他“你家,你家”,滿口湖北土腔,苗人鳳點點頭,不再答話。

     鐘兆文道:“苗大俠威震天下,我們三兄弟單打獨鬥,非你家敵手。

    老二、老三,咱哥兒一齊上啊!”鐘兆英、鐘兆能怪聲答應,叫道:“老大,咱哥兒一齊上啊!”這三兄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雖然怪聲怪氣,怪模怪樣,在江湖上卻是輩份甚高,行事持重,武功又強,因此上在兩湖一帶已闖下極大的基業。

    三人怪聲一作,嗆當當響聲不絕,各從身邊取出一對判官筆。

     客店中多伴客人見這三人到來,已知不妙,這時見取出兵刃,人人遠避,登時大廳上空蕩蕩的一片。

     南小姐關心苗人鳳安危,卻留在廳角之中。

    苗人鳳見她一個嬌怯弱女,居然有此膽量,心中大是喜慰。

    隻因南小姐在廳角這麼一站,苗人鳳自此對她生死以之,傾心相愛,當下向她微微一笑,抽出冷月寶刀。

     鐘氏兄弟見那刀青光閃動,寒氣逼人,同聲贊道:“好刀!” 三兄弟齊聲怪叫。

    鐘兆文雙筆當胸直指,兆英攻左,兆能襲右。

    苗人鳳端坐椅中,橫刀不動,待六枝镔鐵判官筆的筆尖堪堪點到身邊,突然寶刀一揮,呼呼風響,向三人各砍一刀。

    鐘氏三兄弟果然身負絕藝,見他刀勢來得奇特,各自身形飄動,讓了開去。

    他們隻知苗家劍法獨步天下,不料他刀法竟也如此精奇。

    苗人鳳此時所用的是胡一刀所授的胡家刀法,變化奧妙,靈動絕倫,就隻吃虧在身子不能移動,一刀砍出,難以連續追擊。

     四人一動上手,大廳中刀光筆影,登時鬥得兇險異常。

    鐘氏三兄弟輕功甚是了得,三人分進合擊,此來彼往,六枝判官筆宛如十二枝相似。

    苗人鳳使開刀法,攻拒削砍,絲毫不落下風。

    他想今日之鬥務須猛下殺手,重傷他兄弟三人,否則自己與南小姐性命難以周全。

    隻是素知鐘氏三兄弟安份守己,并無歹行劣迹,江湖上聲名甚好,卻不必取他們性命。

    眼見三兄弟的招數愈來愈緊,每一招都點打他上身大穴,隻要稍一疏神,不但一世英名付于流水,連這嬌豔溫柔的南小姐也得落入敵手受苦。

    想到此處,刀招加沉,猛力砍削。

    三兄弟怕他力大刀利,不敢讓兵刃給他寶刀碰到了,圍攻的圈子漸漸放遠。

     鐘兆英眼見難以取勝,突然一聲怪叫,身子斜撲,著地滾去,竟到苗人鳳背後攻他下盤。

    這一著甚是險毒,想苗人鳳坐在椅上不能轉動,敵人攻他背後椅腳,如何護守得著?鐘兆英連攻數招,一筆橫砸,喀的一聲,将椅腳打斷了一根。

    椅子一側,苗人鳳身子跟著傾側。

    南小姐“啊”的一聲,驚呼出來。

    苗人鳳左手猛地探出,往鐘兆英臉上抓去。

    鐘兆英大驚,急忙滾開相避,隻聽得當當兩響,他與锺兆能手中的判官筆已各有一枝被寶刀削斷。

    鐘兆文肩頭劇痛,卻是被刀刃劃了一道口子。

    苗人鳳一刀同時攻逼三敵,這一招叫做“雲龍三現”,乃是胡家刀法中的精妙招數。

     鐘氏三兄弟各展輕功躍開,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臉上都有驚駭之色。

    鐘兆英道:“老大,挂了彩啦?”鐘兆文道:“不礙事。

    ”他見苗人鳳椅子斜傾,坐得搖搖欲墜,心想如此良機,日後再難相逢,隻是忌憚他寶刀鋒利,刀法精奇,于是抱拳說道:“兵刃上我三兄弟不是敵手,我們再領教你家拳招掌法。

    ”這話兒說得冠冕堂皇,卻是不懷好意,是要敵人自去其長。

    他三人此來乘人之危,乃是仇殺拚命,并非比武較藝,這番說話苗人鳳本來大可不必理會,但他藝高人膽大,一聲冷笑,寶刀歸鞘,點了點頭,說道:“好!” 三兄弟抛下判官筆,蹦跳竄躍,攻了上來。

    三人每一步都是跳躍,竟無一步踏行。

    苗人鳳的掌法何等威猛,一經施展,三兄弟欺不近八尺以内,也是鐘門武功卓然成家,否則單是給他掌力一震,已受重傷。

    鐘兆英人最機靈,見他椅腳斷了一隻,已難坐穩,心想依樣葫蘆,再打斷一隻椅腳,非教他摔倒不可,當下又使出地堂拳法,滾向苗人鳳椅後,猛地右腿橫掃,喀喇一響,果然又将椅腳踢斷了一隻。

     那椅子本已傾側,此時急向後倒。

    苗人鳳伸手在椅背一按,人已躍起。

    他惱恨鐘兆英狡詐,從半空中如大鷹般向他撲擊下來。

    鐘兆英吓得心驚膽戰,大叫:“老大,老三!”兆文、兆能雙雙從旁來救。

    苗人鳳雙掌發力,左掌打在鐘兆文肩頭,右掌拍在鐘兆能胸口。

    兩人經受不起,雙雙向外跌出。

    鐘兆英乘機幾個翻身逃出廳門,看苗人鳳時,也已摔倒在地。

     三兄弟見他如此神勇,那敢進來再鬥?鐘兆英瞥見店門旁堆滿騾馬的草料,心念一動,取出火摺幌著了,就在草料上一點。

    那麥稈乾得透了,登時起火,順風燒向店堂。

    客店中店多客商一見火頭,一陣大亂,紛紛奔出。

    三兄弟拿著判官筆在門口監視,叫道:“誰救那壞了腿的客人,老子打開他的腦袋瓜子!”衆人自逃性命不及,又有誰敢去救人? 苗人鳳見霎時之間風助火勢,濃煙火舌卷進廳來,自己雙腿不能行走,敵人又守在門口,暗道:“難道我一世英雄,今日竟活活燒死在這裡不成?”一轉眼見南小姐已随衆人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