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毒手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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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離矮樹叢數丈之處,下馬牽了缰繩,朗聲道:“鄂北锺兆文,晚輩遼東胡斐,特來向藥王前輩請安。

    ”這三句話每一字都從丹田送出,雖然并不如何響亮,但聲聞裡許,屋中人必自聽得清清楚楚。

    過了半晌,屋中竟無半點動靜。

    胡斐又說了一遍,圓屋之中仍是毫無應聲,便似無人居住一般。

    胡斐又朗聲道:“金面佛苗大俠中毒受傷,所用毒藥,是奸人自前輩處盜來。

    敬請前輩慈悲,賜以解藥。

    ” 但不論他說什麼,圓屋之中始終寂無聲息。

    過了良久,天色更加黑了。

    胡斐低聲道:“锺二哥,怎麼辦?”锺兆文道:“總不成眼看苗大俠瞎了雙目,咱們便此空手而返。

    ”胡斐道:“不錯,便是龍潭虎穴,也得闖上一闖。

    ”兩人這時均已起了動武用強之意,心想那毒手藥王雖然擅于使毒,武功卻未必了得,軟硬兼施,非得将解藥取了到手不可。

    兩人放下馬匹,走向矮樹。

    隻見那一叢樹生得枝葉緊密,不能穿過,锺兆文縱身一躍,便從樹叢上飛越過去。

    他身在半空,鼻中猛然聞到一陣濃香,眼前一黑,登時暈眩,摔跌在樹叢之内。

    胡斐一見大驚,跟着躍進,越過樹叢頂上時,但覺奇香刺鼻,中人欲嘔,胸口甚是煩惡。

    他一落地,忙伸手扶起锺兆文,探他鼻間尚有呼吸,隻是雙目緊閉,手指和顔面卻是冰冷。

     胡斐暗暗叫苦:“苗大俠的解藥尚未求得,锺二哥卻又中毒,瞧來我自己也已沾上毒氣,隻是還沒發作而已。

    ”當下身形一矮,直縱向圓屋之前,叫道:“藥王前輩,晚輩空手前來拜莊,實無歹意,再不賜見,晚輩迫得無禮了。

    ”他說了這話後,打量那圓屋的牆垣,隻見自屋頂以至牆腳通體黑色,顯然并非上木所構。

    他不敢伸手去推,但四下地裡打掃得幹淨無比,連一塊極細小的磚石也無法找到,于是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兩,在牆上輕敲三下,果然铮铮铮的發出金屬之聲。

    他将銀兩放回懷中,一低頭,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淡淡清香,精神為之一振,頭腦本來昏昏沉沉,一聞到這香氣,立時清明。

    他略略彎腰,香氣更濃,原來這香氣是從那村女所贈的藍花上發出。

    胡斐心中一動:“看來這香氣有解毒之功,她果然是一番好意。

    ”他加快腳步,環繞圓屋奔了一周,非但找不到門窗,連小孔和細縫也沒發見,心想難道屋中當真并無人居?否則毫無通風之處,怎能不給悶死?他手中沒有兵刃,對這通體鐵鑄的圓屋實在無法可施。

    凝思片刻,從懷中取出藍花,放在锺兆文鼻下,過不多時,果然他打了個噴嚏,悠悠醒轉。

    胡斐大喜,心道:“那姑娘既有解毒之法,不如回去求她指點。

    ”于是将一枝藍花插在锺兆文襟上,自己手中拿了一枝,扶着锺兆文躍過矮樹。

    他雙足落地,忽聽得圓屋中有人大聲“咦!”的一下驚呼。

    聲音隔着鐵壁傳來,頗為郁悶,但仍可聽得出又是驚奇又是憤怒之意。

     胡斐回頭叫道:“藥王前輩,可肯賜見一面麼?”圓屋中寂然無聲。

    他接連問了兩聲,對方再無聲息。

    忽聽得砰砰兩響,重物倒地。

    胡斐回過頭來,隻見兩匹坐騎同時摔倒,縱身過去一瞧,兩匹馬眼目緊閉,口吐黑沫,已然中毒斷氣,身上卻沒半點傷痕。

     到此地步,兩人不敢再在這險地多逗留,低聲商量了幾句,決意回去向村女求教,于是從原路趕回。

    锺兆文中毒後腳力疲憊,行一程歇一程,直到二更時分,才回到那村女的茅屋之前。

    黑夜之中,花圃中的藍花香氣馥郁,锺胡二人一聞之下,困累盡去,大感愉适。

    隻見茅舍的窗中突然透出燈光,呀的一聲,柴扉打開,那村女開門出來,說道:“請進來吧!隻是鄉下沒什麼款待,粗茶淡飯,怠慢了貴客。

    ”胡斐聽她出言不俗,忙抱拳道:“深夜叨擾,很是過意不去。

    ”那村女微微一笑,閃身門旁,讓兩人進屋。

    胡斐踏進茅屋,見屋中木桌木凳,陳設也跟尋常農家無異,隻是纖塵不染,幹淨得過了份,甚至連牆腳之下,闆壁縫中,也沖洗得沒留下半點灰土。

    這般清潔的模樣,便似圓屋周遭一般,令人心中隐隐不安。

     那村女道:“锺爺、胡爺請坐。

    ”說着到廚下拿出兩副碗筷,跟着托出三菜一湯,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

    三碗菜是煎豆腐、鮮筍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湯則是鹹菜豆瓣湯。

    雖是素菜,卻也香氣撲鼻。

     兩人奔馳了大半日,早就餓了。

    胡斐笑道:“多謝!”端起飯碗,提筷便吃。

    锺兆文心下大疑,尋思:“這飯菜她早就預備好了,顯是料到我們去後必回。

    甯可餓死了,這飯卻千萬吃不得。

    ”見那村女轉身回入廚下,向胡斐使個眼色,低聲道:“兄弟,我跟你說過,在藥王莊三十裡地之内,決不能飲食。

    你怎地忘了?”胡斐卻想:“這位姑娘對我若有歹心,決不能送花給我。

    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但若是不吃此餐,那定是将她得罪了。

    ”他正要回答,那村女又從廚下托出一隻木盤,盤中一隻小小木桶,裝滿了白飯。

    胡斐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姑娘厚待,我們要請拜見令尊令堂。

    ”那村女道:“我爹媽都過世了,這裡便隻我一人。

    ”胡斐“啊”了一聲,坐下來舉筷便吃,三碗菜肴做得本自鮮美,胡斐為讨她喜歡,更是贊不絕口。

     锺兆文心想:“你既不聽我勸,那也無法,總不成兩個一齊着了人家道兒。

    ”向那村女道:“我适才暈去多時,肚子裡很不舒服,不想吃飯。

    ”那村女斟了一杯茶來,道:“那麼請用一杯清茶。

    ”锺兆文見茶水碧綠,清澈可愛,雖然口中大感幹渴,仍然謝了一聲,接過茶杯放在桌上,卻不飲用。

    村女也不為意,見胡斐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又一碗,不由得眉梢眼角之間頗露喜色。

    胡斐瞧在眼裡,心想我反正吃了,少吃若是中毒,多吃也是中毒,索性放開肚子,吃了四大碗白米飯,将三菜一湯吃得盡是碗底朝天。

    村女過來收拾,胡斐搶着把碗筷放在盤中,托到廚下,随手便在水缸中舀了水,将碗筷洗幹淨了,抹幹放入櫥中。

     那村女洗镬掃地,兩人一齊動手收拾。

    胡斐也不提起适才之事,見水缸中隻剩下了小半缸水,拿了水桶,到門外小溪中挑了兩擔,将水缸裝得滿滿。

     挑完了水回到堂上,見锺兆文已伏在桌上睡了。

    那村女道:“鄉下人家,沒待客的地方,隻好委屈胡爺,胡亂在長凳上睡一晚吧!”胡斐道:“姑娘不用客氣!”隻見她走進内室,輕輕将房門關上,卻沒聽見落闩之聲,心想這個姑娘孤零零的獨居于此,竟敢讓兩個男子漢在屋中留宿,膽子卻是不小,伸手輕推锺兆文的肩膀,低聲道:“锺二哥,在長凳上睡得舒服些!”哪知這麼輕輕一推,锺兆文竟應手而倒,砰的一聲,跌在地下。

    胡斐大吃一驚,急忙抱着他腰扶起,在他臉上一摸,着手火滾,竟是發着高燒。

    胡斐忙道:“锺二哥,你怎麼啦?”舉油燈湊近瞧時,隻見他滿臉通紅,宛似酒醉,口中鼻中更噴出陣陣極濃的酒氣。

    胡斐大奇:“他連茶也不敢喝一口,怎麼這一霎時之間,竟會醉倒?”又聽他迷迷糊糊道:“我沒醉,沒有醉!來來來,跟你再喝三大碗!”跟着“五經魁首!”“四季發财!”的豁起拳來。

    胡斐一轉念,知他定是着了那村女的手腳,他不肯吃飯飲茶,那村女卻用什麼奇妙法門,弄得他便似大醉一般,心中驚奇交集,不知是去求那村女救治呢,還是讓他順其自然,慢慢醒轉,轉念又想:“這是中毒,并非真的酒醉,未必便能自行清醒。

    ”正在此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陣慘厲的野獸嗥叫之聲,深夜聽來,不由得令人寒毛直豎,聽聲音似是狼嗥,但洞庭湖畔多是平原,縱有一二野狼,也不緻如這般成群結隊。

    那聲音漸叫漸近,胡斐站起身來,側耳凝聽,隻聽得狼嗥之中,還夾着一二聲山羊的咩咩之聲,顯然是狼群追羊而噬。

    當下也不以為意,正想再去察看锺兆文的情狀,呀的一聲,房門推開,那村女手持燭台,走了出來,臉上略現驚惶,說道:“這是狼叫啊。

    ”胡斐點了點頭,道:“姑娘……”向锺兆文一指。

    隻聽得馬蹄聲、羊咩聲、狼嗥聲吵成一片,竟是直奔這茅屋而來。

    胡斐臉上變色,心想若是敵人大舉來襲,這茅屋不經一沖,何況锺二哥中毒後人事不知,這村女處在肘腋之旁,是敵是友,身分不明,這便如何是好?轉念未畢,隻聽得一騎快馬急馳而至。

    胡斐手無寸鐵,彎腰抱起锺兆文,沖進廚房,想要找柄菜刀,黑暗中卻又摸索不到,隻聽那村女大聲叫道:“是孟家的人麼?半夜三更到這裡幹什麼?”胡斐聽她口氣嚴厲,不似作僞,看來她與來襲之人并非一路,心中稍慰,當下搶出後院,在地上抓起一把磚石,縱身上了一株柳樹,将锺兆文擱在兩個大桠枝之間,凝目望去。

    星光下隻見一個灰衣漢子騎在馬上,已沖到了茅屋之前,馬後塵土飛揚,叫聲大作,跟着十幾頭餓狼。

    瞧這情勢,似乎那人途中遇到餓狼襲擊,縱馬奔逃,但再一看,隻見馬後拖着白白的一團東西,原來是隻活羊,胡斐心想,這多半是個獵人,以羊為餌,設計誘捕狼群。

    卻見那人縱馬馳入花圃,直奔到東首,圈轉馬頭,又向西馳來,一群餓狼在後追叫,這麼一來一去,登時将花圃踐踏得不成模樣。

    這漢子的坐騎甚是駿良,他騎術又精,來回沖了幾次,餓狼始終咬不到活羊。

     胡斐一轉念間,已然省悟:“啊,這家夥是來踩壞藍花!我如何能袖手不理?”當下雙足一點,躍到了茅屋頂上,忽聽那人“哎喲!”一聲叫,縱馬向北疾馳而去,那活羊卻留在花圃之中。

    群狼撲上去搶咬撕奪,更将花圃蹂躏得狼藉不堪。

    胡斐心道:“那人用心好不歹毒!”兩塊石子飛出,噗噗兩聲,打在兩頭惡狼腦門正中,登時腦漿迸裂,屍橫就地。

    他跟着又打出兩塊石子,這一次石子較小,準頭也略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