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京衆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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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咱們再來大賭一場。

    ”衆人轟然叫好,來到花園的涼亭中坐下。

    沒講論得幾句,忽聽得廊上傳來一陣喧嘩,卻是有人在與全管家大聲吵嚷,接着全管家“啊喲”一聲大叫,砰的一響,似乎被人踢了個筋鬥。

     隻見一條鐵塔似的大漢飛步闖進亭來,伸手在桌上一拍,嗆啷啷一陣響亮,茶杯果盤等物,摔得一地。

    那大漢指着周鐵鹪,粗聲道:“周大哥,這卻是你的不是了。

    這座宅子我賣給你一萬二千兩銀子,那可是半賣半送,沖着你周大哥的面子,做兄弟的還能計較麼?不料一轉眼間,你卻拿去轉送了别人,我這個虧可吃不起!大家來評評這個理,我姓德的能做這冤大頭麼?”周鐵鹪冷冷地道:“你錢不夠使,好好的說便了。

    這裡是好朋友家裡,你來胡鬧什麼?”那黑大漢一張臉脹得黑中泛紅,伸手又往桌上拍去。

    周鐵鹪左手一勾一帶,将他兩隻手腕都牢牢抓住了,别瞧周鐵鹪身材矮小,站起來不過剛及那大漢的肩膀,但那大漢雙手被他一抓,猶似給一個鐵箍箍住了,竟是掙紮不脫。

    周鐵鹪拉着他走到亭外,低聲跟他說了幾句話。

    那大漢兀自不肯依從,呶呶不休。

    周鐵鹪惱了起來,雙臂運力往前一推。

    那大漢站立不定,向後跌出幾步,撞在一株梅樹之上,喀喇一聲,撞斷了老大兩根桠枝。

    周鐵鹪喝道:“姓德的莽夫,給我在外邊侍候着,不怕死的便來羅囌!”那大漢撫着背上的痛處,低頭趨出。

    曾鐵鷗哈哈大笑,說道:“這莽夫慣常掃人清興,大師哥早就該好好揍他一頓。

    ”周鐵鹪微笑道:“我就瞧着他心眼兒還好,也不跟他一般見識。

    胡大哥,倒教你見笑了。

    ”胡斐道:“好說,好說。

    既是這宅子他賣便宜了,兄弟再補他些銀子便是。

    ”周鐵鹪忙道:“胡大哥說哪裡話來?這件事兄弟自會料理,不用你操心。

    倒是那個莽撞之徒,無意中得罪了胡大哥,他原不知胡大哥如此英雄了得,既做下了事來,此刻實是後悔莫及。

    兄弟便叫他來向胡大哥敬酒賠禮,沖着兄弟和這裡各位的面子,胡大哥便不計較這一遭如何?” 胡斐笑道:“賠禮兩字,休要提起。

    既是周大哥的朋友,請他一同來喝一杯吧!”周鐵鹪站起身來,說道:“胡大哥是少年英雄,我們全都誠心結交你這位朋友。

    那莽夫做錯了事,我們大夥兒全派他的不是。

    胡大哥大人大量,務請不要介懷。

    ”胡斐道:“些些小事何必挂齒?周大哥說得太客氣了。

    ”周鐵鹪一躬到地,說道:“兄弟先行謝過。

    ”曾鐵鷗和秦耐之也同時起身作揖,說道:“我們一齊多謝了。

    ”胡斐忙站起還禮。

    周鐵鹪道:“我去叫那莽夫來,跟胡大哥賠罪。

    ”說着轉身出外。

    胡斐和程靈素對望了一眼,均想:“這莽夫雖然行為粗魯了些,但周鐵鹪這番賠禮的言語,卻未免過于鄭重。

    不知這黑大漢是何門道?”過了片刻,隻聽得腳步聲響,園中走進兩個人來。

    周鐵鹪攜着一人之手,哈哈笑道:“莽夫啊莽夫,快敬胡大哥三杯酒!你們這叫不打不成相識,胡大哥答應原諒你啦。

    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今日便宜了你這莽夫!”胡斐霍地站起,飄身出亭,左足一點,先搶過去擋住了那人的退路,鐵青着臉,厲聲說道:“姓周的,你鬧什麼玄虛?我若不手刃此人,我胡斐枉稱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進園來這人,正是廣東佛山鎮上殺害锺阿四全家的五虎門掌門人鳳天南!胡斐此時已然心中雪亮,原來周鐵鹪安排下圈套,命一個莽夫來胡鬧一番,然後套得他的言語,要自己答應原諒一個莽夫。

    他想起锺阿四全家慘死的情狀,熱血上湧,目光中似要迸出火來。

    周鐵鹪道:“胡大哥,我跟你直說了罷。

    義堂鎮上的田地房産,全是這莽夫送的。

    這一座宅子和家具,也全是這莽夫買的。

    他跟你賠不是之心,說得上是誠懇之極了。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過去的小小怨仇,何必放在心上?鳳老大,快給胡大哥賠禮吧!”胡斐見鳳天南雙手抱拳,意欲行禮,雙臂一張,說道:“且慢!”向程靈素道:“二妹,你過來!”程靈素快步走到他的身邊,并肩站着。

    胡斐朗聲說道:“各位請了!姓胡的結交朋友,憑的是意氣相投,是非分明。

    咱們吃喝賭博,那算不了甚麼,便是市井小人,也豈不相聚喝酒賭錢?大丈夫義氣為先,以金銀來讨好胡某,可把胡某人的人品瞧得一錢不值了!” 曾鐵鷗笑道:“胡大哥可誤會了。

    鳳老大贈送一點薄禮,也隻是略表敬意,哪裡敢看輕老兄了?” 胡斐右手一擺,說道:“這姓鳳的在廣東作威作福,為了謀取鄰舍一塊地皮,将人家一家老小害得個個死于非命。

    我胡斐和锺家非親非故,但既伸手管上了這件事,便跟這姓鳳的惡棍誓不并存于天地之間。

    倘若要得罪朋友,那也是勢非得已,要請各位見諒。

    周大哥,這張屋契請收下了。

    ”從懷中摸出套着屋契的信封,輕輕一揮,那信封直飄到周鐵鹪面前。

    周鐵鹪隻得接住,待要交還給他,卻想憑着自己手指上的功夫,難以這般平平穩穩的将信封送到他面前。

    隻聽胡斐朗聲道:“這裡是京師重地,天子腳底下的地方,這姓鳳的又不知有多少好朋好友,但我胡斐今晚豁出了性命,定要動一動他。

    是姓胡的好朋友便不要攔阻,是姓鳳的好朋友,大夥兒一齊上吧!”說罷雙手叉腰一站。

    他明知北京城中高手如雲,這鳳天南既敢露面,自然是有備而來,别說另有幫手,單是王氏兄弟、周曾二人,那便極不好鬥,但他心中憤慨已極,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周鐵鹪哈哈一笑,說道:“胡大哥既然不給面子,我們這和事佬是做不成啦。

    鳳老大你這便請罷,咱們還要喝酒賭錢呢。

    ”胡斐好容易見到鳳天南,那裡還容他脫身?雙掌一錯,便向鳳天南撲去。

    周鐵鹪眉頭一皺,道:“這也未免太過份了吧!”左臂橫伸攔阻,右手卻翻成陰掌,暗伏了一招“倒曳九牛尾”的擒拿手,意欲抓住胡斐手腕,就勢回拖。

     胡斐既然出手,早把旁人的助拳打算在内,但心想:“你們面子上對我禮貌周到,我對你們也就決不先行出手。

    ”眼見周鐵鹪伸手抓來,更不還手,讓他一把抓住腕骨,扣住了自己的脈門。

    周鐵鹪大喜,暗想:“秦耐之、鳳老大他們把這小子的本事誇上了天去,早知不過如此,何必跟他這般低聲下氣?”口中仍是說道:“不要動手!”運勁急突,突然間隻覺胡斐的腕骨堅硬如鐵,猛地裡湧到一股反拖之力,以硬對硬,周鐵鹪立足不定,立即松手,一個踉跄,向前跌出三步。

    這擒拿手拖打,是鷹爪雁行門中最拿手得意的功夫,胡斐偏偏就在這功夫上,挫敗了這一門的掌門大師兄。

    兩人交換這一招,隻是瞬息間的事。

    鳳天南已扭過身軀,向外便奔。

    胡斐撲過去疾劈一掌,鳳天南回手抵住。

    曾鐵鷗道:“好好兒的喝酒賭錢,何必傷了和氣?”右手五根手指成鷹爪之勢,抓向胡斐背心。

    他似乎是好意勸架,其實卻是施了殺手。

    但見胡斐一意向鳳天南進攻,對身後的襲擊竟似不知,那姓聶的忍不住叫道:“胡大哥,小心!”嚓的一響,曾鐵鷗五指已落在胡斐背上,但着指之處,似是抓到了一塊又韌又厚的牛筋。

    胡斐背上肌肉一彈,便将他五根手指彈開。

    眼見周曾兩人攔阻不住,殷仲翔從斜刺裡竄到,更不假作勸架,揮拳向胡斐面門打去。

    胡斐頭一低,左掌搭上了他的背心,吐氣揚聲,“嘿”的一聲,殷仲翔的身子直飛出去,撞向鳳天南背心。

    這一下胡斐原沒想能撞到鳳天南,但他隻要閃身避開,殷仲翔的腦袋便撞上一座假山,勢在非伸手相救不可,這麼緩得一緩,便逃不脫了。

    豈知這鳳天南實在老奸巨猾,眼見殷仲翔出力救援自己,卻不顧他的死活,反而左足在他肩頭一借力,躍向圍牆。

    隻聽得砰的一響,殷仲翔撞上假山,滿頭鮮血,立時暈死過去。

     旁觀衆人個個都是好手,鳳天南這一下太過卑鄙,如何瞧不出來?王氏兄弟本欲出手,隻是忌憚胡斐了得,未必讨得了好,正自遲疑,眼見鳳天南隻顧逃命,反害朋友,兄弟倆對望一眼,臉上各現鄙夷之色,便不肯再出手了。

    胡斐心想:“讓這奸賊逃出了圍牆之外,那便多了一番手腳。

    何況圍牆外他定有援兵。

    ”見他雙足剛要站上牆頭,立即縱身躍起,搶上攔截。

    鳳天南剛在牆頭立定,突見身前多了一人,月光下看得明白,正是死對頭胡斐,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右腕翻處,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自下撩上,向他小腹疾刺過去。

    胡斐急起左腿,足尖踢中他的手腕,那匕首直飛起來,落到了牆外。

    鳳天南出手也是狠辣異常,在這圍牆頂上尺許之地近身肉搏,招數更是淩厲,一匕首沒刺中,左拳跟着擊出。

    胡斐更不回手,前胸一挺,運起内勁,硬擋了他這一拳,砰的一聲,鳳天南被自己的拳力震了回來,立足不定,摔下圍牆。

    胡斐跟着躍下,舉足踏落。

    鳳天南一個打滾避過,雙足使勁,再度躍向牆頭。

    胡斐這一次不容他再在牆頭立足,雙手一揮,“一鶴沖天”,跟着竄高,卻比鳳天南高了數尺,落下時正好騎在他的肩頭,雙腿挾住了他的頭頸。

    鳳天南呼吸閉塞,自知無幸,閉目待死。

     胡斐叫道:“奸賊!今日教你惡貫滿盈!”提起手掌,便往他天靈蓋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