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大雨商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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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這一腿踢在小腹之上,仰天一交直摔出去。

    馬春花與徐铮雙雙搶上扶起。

    但見他面如白紙,連聲咳嗽,隻說:“拼死護镖!”徐铮與馬春花各持單刀,護在馬行空兩旁。

    閻基腰裡也痛得厲害,右手揮了幾下,兩名黑衣大漢走了上來。

    閻基叫道:“取镖吧!還等什麼?”群盜各出兵刃,齊向镖客殺去。

    馬春花、徐铮、戚镖頭、楊镖頭大呼迎敵。

     群盜人多,除閻基外雖無高手,但馬春花與徐铮要分心照料父親,給群盜兩下裡一攻,情勢登見危急。

    商寶震拔出單刀,叫道:“三位侍衛大人,咱們動手吧!”何思豪道:“好,趕走強盜再說。

    ”四個生力軍加入戰團。

     商寶震見馬春花給兩名盜賊用兵器封住了,漸漸施展不開手腳,當即搶将上去,喝道:“男子漢欺侮姑娘,還是兩個鬥一個,不害躁麼?”刷的一刀,往那高個兒的盜賊頭上砍去。

    那人回鞭招架,幾個回合,商寶震刀中夾掌,左手一掌抹在他胸口,将他擊得直掼出去。

    馬春花喘息道:“行了,這一個讓我來料理。

    ”商寶震一笑退開,迳去幫助徐铮,三刀兩掌,又打發了一名盜賊。

    徐铮感激之餘,甚是欽佩師父眼光,這少年的武功果在自己之上。

     這麼一來,廳上情勢變換,群盜紛紛敗退,搶着往門口奔出。

    猛聽得一人清聲長嘯,叫道:“大家住手,我有話說。

    ”衆人鬥得甚緊,無人理會。

    商寶震突見人影一晃,一人伸掌在面前一搖,當即舉刀削去,那人右手一鈎一帶,已将他單刀奪下,往地下一摔。

    商寶震大驚,急忙躍後,瞧那人時,卻是那服飾華貴的相公。

     那相公大踏步走入人叢,雙手鈎拿拍打,隻聽叮叮當當,響聲不絕,兵刃落了一地,原來都被他施展小擒拿手法,奪過來抛下。

    群盜與衆镖客驚駭之下,各自躍開,呆呆地望着他。

    閻基一愕,忽然記起了十餘年之事,叫道:“田相公!是你?”那相公想不起他是誰,奇道:“你認得我?”閻基笑道:“十三年前在滄州府,小的曾服侍過你老。

    ”那相公低頭一想,恍然記起,說道:“是了,你就是那個跌打醫生。

    怎麼學會了一身武功,做起寨主來啦?”閻基上前請了個安,說道:“全憑你老栽培。

    ”原來這相公打扮之人,正是天龍門北宗掌門人田歸農。

     镖行人衆眼見已可驅退群盜,哪知這田相公不但武功強極,還與盜魁是舊交,這一下可糟糕已極。

    馬行空低聲囑咐,叫大夥兒護住镖車,瞧他眼色行事。

     田歸農雙目自左至右在衆人臉上橫掃一遍,然後又自右至左地橫掃過來,再向天井中傾盆而下的大雨望了一眼,眼光終于停在镖車之上,說道:“閻兄,今日的買賣你可是賠定啦。

    ”閻基陪笑道:“你老人家别見怪,也是弟兄們少口飯吃,走投無路,這才幹起這沒本錢買賣來。

    我們定當改過自新,不敢忘了田相公今日的恩德。

    ”田歸農哈哈大笑,說道:“怎麼跟我鬧起虛文來啦?老閻,你拿五萬兩镖銀,夠不夠使了?”閻基一怔,陪笑道:“你老人家開玩笑啦。

    ”田歸農道:“開什麼玩笑?這裡三十萬镖銀,我取一半十五萬,餘下的你取五萬,還有十萬兩你說怎麼分?”閻基喜出望外,忙道:“你老人家一并取去就是了,還分什麼?”田歸農搖頭道:“那不成話,這哪裡還有江湖義氣?适才我們進來避雨,我…我…我娘子衣服濕了……”那美婦聽他說“我娘子”三字,臉上一紅,神态微現忸怩,向田歸農微微一笑。

    田歸農報以一笑,繼續說道:“镖行這位姑娘借衣服給她,這一番情分不能不報,咱們給馬姑娘留五萬兩。

    還有,這裡三位侍衛大人在此,常言道見者有份,每人分一萬兩。

    餘下二萬,就送給此間主人。

    你說我這樣分法公不公道?”閻基連連鼓掌,大叫:“公道之極,公道之極,我早說你田相公是天下第一等慷慨的大英雄。

     馬行空、徐铮、馬春花等聽田歸農侃侃而談,旁若無人,倒似這三十萬兩銀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馬行空身受重傷,這麼一氣,更是險欲暈去。

    徐铮眼望師父,隻問:“怎麼辦?怎麼辦?”馬春花怒道:“什麼怎麼辦?”彎腰拾起地下的單刀,叫道:“姓田的,你當我們是死人還是活人?”說着揚起單刀,迳往田歸農撲去。

     田歸農笑道:“你别逼我動手,我娘子可要喝醋。

    ”那美婦啐了一口,笑罵:“貧嘴!”但似對他的輕薄口吻甚為喜愛。

    馬春花聽他言語無禮,更是惱怒,上步一刀,攔腰橫砍。

    田歸農笑道:“唉喲,不好,我娘子可不許我跟女人打架。

    ”手指在她刀背上一擊,馬春花拿捏不住,脫手撒刀。

    田歸農手法快極,右手搶過刀柄,左手已拿住她手腕,舉起刀來,作勢要往她頭頸中砍下,口中卻歎道:“似這般如花如月貌,怎叫我不作惜玉憐香人!”商寶震和徐铮見他戲弄馬春花,雙雙搶出。

    商寶震右手一揚,一枝金镖取他左目。

    徐铮急了,來不及拾取地下兵刃,飛腳就踢他後心。

    田歸農倏地回身,撤刀擒拿,抓住他的足踝,往上一提。

    徐铮身子倒轉,隻感腿上一陣劇痛,失聲大叫,原來那枝金镖打進了他右腿。

    田歸農揮手一抖,徐铮的身子猶如一柄掃帚般橫掃出去,正撞在在馬春花腿上,兩人跌在一起。

    衆人見他戲耍二人,如弄嬰兒,那裡還敢上前?田歸農道:“閻兄,你把镖銀就照适才我說的那麼分了,套一輛大車給我,我們兩口子身有急事,須得冒雨趕路。

    ”閻基大喜,連聲答應。

    群盜從镖車中取出銀鞘,五萬兩的堆成一堆,三萬兩、二萬兩又各作一堆,分别堆在地下,向衆車夫喝道:“乖乖地趕路。

    ” 北道上有個規矩,綠林豪客劫镖搶銀,卻不傷害車夫,甚至腳力酒錢也依常例照給,但若車夫不聽囑咐,自然又作别論。

    衆車夫見了這等情勢,那敢不依,冒着大雨,将銀車一輛輛推出去。

     馬行空見銀車出去一輛,心裡就發一陣疼,隻見一輛騾車趕到庭前,田歸農扶着娘子便要上車。

    隻要騾車一行,馬行空就是身敗名裂,一世辛苦付于流水了。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突然縱起,叫道:“我和你拼了!”雙手猶如鐵鈎,猛往田歸農臉上抓去。

    那美婦甚是害怕,吓得叫了一聲。

    田歸農側身出掌,擊向他肩頭。

    馬行空若是未受重傷,這一掌自然打他不着,但此時全身筋骨不聽使喚,眼見掌到,竟然不能閃避,砰的一聲,身子飛起,向院子中跌了出去。

     猛聽得一人嗓子低沉,嘿嘿嘿三下冷笑。

     這三聲冷笑傳進廳來,田歸農和那美婦登時便如聽見了世上最可怕的聲音一般,二人面如白紙,身子發顫。

    田歸農用力一推,将那美婦推入車中,飛身而起,跨上了騾背,雙腿急夾,揮鞭催騾快走。

    那知他連連揮鞭,這騾子隻跨出兩步,突然停住,再也不能向前半尺。

     衆人站在廳口,從水簾一般的大雨中望将出去。

    隻見一個又高又瘦的大漢,左手抱着一個包裹,右手拉住了大車的車轅。

    那騾子給田歸農催得急了,低頭弓腰,四蹄一齊發勁,但大漢拉着車轅,大車竟似釘牢在地下一般,動也不動。

    此人神力,實足驚人。

     那大漢又冷笑了一聲。

    田歸農尚自遲疑,車中的美婦卻已跨出車來,向那大漢瞧也不瞧,昂然走進廳去。

    田歸農慢慢跨下騾背,也跟着進廳。

    他全身被雨淋得濕透,卻似絲毫不覺,目光呆滞,失魂落魄一般。

    那美婦招手叫他過去,坐在她的身旁。

     那高瘦大漢大踏步進廳,坐在火堆之旁,向旁人一眼不瞧,打開包裹,原來裡面是個兩歲大的女孩。

    那大漢怕冷壞了孩子,抱着她在火邊烤火。

    那女孩正自沉沉睡熟,圓圓的眼旁卻挂着兩顆淚珠。

     馬春花、徐铮和商寶震三人扶着馬行空起來,見田歸農對那高瘦大漢如此害怕,都是又驚又喜。

    馬春花道:“爹,你傷處還好麼?這…這人是誰?”馬行空道:“他…他是…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金面佛苗人鳳…”一句話剛說完,已痛得暈了過去。

     大廳之上,飛馬镖局的镖頭和趟子手集在東首,閻基與群盜集在西首,三名侍衛與商寶震站在椅子之後,各人目光都瞧着苗人鳳、田歸農與美婦三人。

     苗人鳳凝視懷中的幼女,臉上愛憐橫溢,充滿着慈愛和柔情,衆人若不是适才見到他一手抓住大車,連健騾也無法拉動的驚人神力,真難相信此人身負絕世武功。

     那美婦神态自若,呆呆望着火堆,嘴角邊挂着一絲冷笑,隻有極細心之人,才瞧得她嘴唇微微顫動,顯得心裡甚是不安。

     田歸農臉如白紙,看着院子中的大雨三個人的目光瞧着三處,誰也不瞧誰一眼,各自安安靜靜地坐着,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