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英雄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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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那也成啊。

    ”這幾句話說得情熱如沸,其實他心中想說已久,卻一直不敢啟唇,這時想到好事成空,她又自行半夜裡出來細訴衷情,終于再也忍耐不住。

    馬春花聽他這麼說,不禁愕然,平日但見他對自己溫文有禮,隻道他是大家公子,生性如此,實不知對自己竟懷有如此深情,呆了一呆,笑道:“我要你死幹什麼?”商寶震四下一望,隻怕在此處耽得久了給旁人見到,低聲道:“這裡說話不便,咱們到牆外去。

    ”馬春花點點頭,兩人越牆而出。

    商寶震攜着她手,走到一排大槐樹下并肩坐下。

    馬春花輕輕将手縮回,道:“商少爺,那你是肯答允我了?”商寶震伸出手去握住她手,道:“你說便是,何必問我?”馬春花又将手從他手中縮回,說道:“我請你去放了阿斐,别再難為他了。

    ”這時樹頂上簌簌一動,但二人均未在意。

    她此言出口之先,商寶震盡想着田歸農和苗夫人的私情,滿腔熱望,隻盼她求自己也帶她私奔逃走,豈知她所求的竟是去放那個小賊,不禁大是失望,黯然不語。

    馬春花道:“怎麼?你不肯答允麼?”商寶震道:“你既喜歡,我總答允的,拚着給媽責罵便是了。

    ”馬春花大喜,道:“謝謝你,謝謝你!”站起身來,道:“那麼咱們去放他吧。

    ”商寶震求道:“再在這兒多坐一會。

    ”馬春花覺他既然答允放人,不便拂他之意,重又坐回。

    商寶震道:“你的手讓我握一會兒。

    ”馬春花想到他情癡一片,也甚可憐,于是嫣然一笑,伸手讓他握着。

     商寶震輕輕握着她柔膩潤滑的小手,心中感慨萬端,險些要掉下淚來。

    過了半晌,馬春花道:“阿斐給你吊着,多可憐的,你先去放了他,我再給你握一會兒,好不好?”說着縮手站起。

    商寶震歎了口氣,跟着站了起來。

     突聽得樹頂飒然有聲,一團黑影飛躍而下,站在兩人面前,笑道:“不用你放,我早出來啦!”馬商二人大吃一驚,待得瞧清楚眼前之人瘦瘦小小,竟是胡斐,心中的驚駭都變成了奇怪,齊聲問道:“誰放你的?”胡斐笑道:“我何必要人放!我愛出來便出來了。

    ”原來他被商老太點了穴道,過了四個時辰,穴道自解,那鐵鍊麻繩卻再也縛他不住。

    他使出收肌縮骨之法,從鍊索中輕輕脫了出來,幸好鞭子打得雖重,卻都是肌膚之傷,并未損到筋骨。

    他活動了一下手足,待要去救平阿四,卻聽得馬商二人說話和越牆出外之聲,于是搶在頭裡,躲在樹頂偷聽。

    他輕功高超,那二人又在全神貫注地說話,是以并未知覺。

    商寶震聽他說自己出來,哪裡肯信,當下疑心大起:“定是又有奸細混入了商家堡來?”搶上去抓他胸口。

    胡斐吃了他幾百鞭子,這口怨氣如何不出?身形一晃,左右開弓,拍拍拍拍,霎時之間連打了他四個耳光。

     商寶震急忙伸手招架,胡斐左手一晃,引得他伸手來格,右手砰的一拳,迎面正中他的鼻子,立時鮮血長流。

    商寶震“啊”的一聲,胡斐跟着起腳一鈎,商寶震急忙躍起兩丈,哪知對手連環腳踢出,乘他人在半空,下盤無據,跟着一腳,将他踢了一個筋鬥。

    這幾下快捷無倫,待得馬春花看清楚時,商寶震已連中拳腳,給踢翻在地。

     胡斐氣猶未洩,礙着馬春花在旁,再打下去她定要出面幹預,她對自己一片好心,大丈夫恩怨分明,隻要她一句話,自己焉能不聽?當即拍手叫道:“姓商的小狗賊,你敢追我麼?”說着轉身便逃。

    商寶震莫名其妙地中了他的拳腳,隻因對方出手太快,還道自己疏神,不信他一個小小孩童,竟有勝于自己家傳八卦門的神妙武功,兼之心上人在旁,這個臉如何丢得下?當下發足便追。

    胡斐輕功遠勝于他,逃一陣,停一會,待他追近,又向前奔,轉眼間便奔出七八裡地,見馬春花雖然跟來,卻已遠遠抛在後面,于是立定腳步,說道:“姓商的,今日小爺中了你母親的奸計,這才受辱,現下讓你見識見識小爺的本事。

    ”說着身形飛起,如一隻大鳥般疾撲過去。

     商寶震從未見過這般打法,吓得急忙閃避。

    胡斐左足在地下微微一點,身子已轉過方向,跟着進撲。

    這時商寶震待要再讓,卻已不及,當下喝道:“來得好!”雙掌并擊,正是他家傳八卦掌的厲害家數。

    胡斐左手在他掌上一搭,一拉一扭,商寶震手腕劇痛,若不是縮手得快,雙手手腕立被扭斷。

    胡斐左拳平伸,砰的一聲,擊中他的右胸,跟着起腳,又踢中他的小腹。

    胡斐習練父親所遺拳經,今日初試身手,竟然大獲全勝。

    此刻商寶震全身縮攏,雙手護住頭臉,隻有挨打的份兒,苦練了十多年武功,在這少年手下,竟是半點施展不出。

    胡斐左腿虛晃,待他避向右方,右腳倏地踢出,正中他右腰“京門穴”。

    商寶震站立不住,撲地倒了。

    胡斐剝下他長衫,撕成幾片,将他手腳反轉縛住,本要将他吊在路旁的柳樹之上,但他人小,力氣不夠提上樹去,于是看準了一個大桠枝,抓起商寶震來,大喝一聲:“去你的!”力貫雙臂,将他擲了上去,正好擱在桠枝之間。

    胡斐折下七八根柳條,當作鞭子,一鞭鞭往他頭上抽去,商寶震又驚又怒,知他一報還一報,隻得咬緊牙關忍受。

    堪堪打了三四十鞭,馬春花急奔趕到,一見二人情景,大是驚詫,一時說不出話來。

    胡斐笑道:“馬姑娘,我不用你求告,就饒了他!”說着哈哈大笑,雖是一個十餘歲的少年,但言語舉止,竟然豪氣逼人。

    他随手将柳枝遠遠抛出,大踏步便走。

    馬春花叫:“小朋友,你到底是誰?”胡斐轉過頭來,朗聲答道:“姑娘見問,不得不說。

    我是大俠胡一刀的兒子胡斐便是。

    ”說罷縱聲長笑,片刻間背影已在柳樹後隐沒。

    “我是大俠胡一刀的兒子胡斐便是!” 人已遠去,話聲餘音袅袅,兀自鳴響。

    樹上商寶震,樹下馬春花,都是驚訝不已。

     過了片刻,馬春花叫道:“商少爺,你能下來麼!”商寶震用力掙紮,掙不脫腳上的綁縛,大是羞慚,明明是不能下來,這句話卻又怎能出口?隻脹紅了臉不作聲。

    馬春花道:“你别動,小心摔下來。

    我上來助你。

    ”縱身躍高,想要拉住樹幹攀上,但那樹幹甚高,這一躍沒能抓住,當下手足并用,從樹幹爬上樹去。

    爬到樹幹中間,忽聽得馬蹄聲響,一行人自北而來。

    此時晨光熹微,天将黎明,馬春花心道:“怎地這早就有人趕路?”轉瞬之間,一行人已來到樹下,共是人馬九乘。

    那九人見一個大姑娘爬在高樹之上,都感詫異,勒馬觀看。

    馬春花嗔道:“有什麼好瞧的?走你們的吧!”那九人也不理睬,再看到樹頂綁着一個青年男子,更是奇怪。

     馬春花未到樹頂,提氣上躍,左手已在半空中抓住一根樹枝,一拉之下,借勢翻上,竄到了商寶震身旁。

    樹底下兩個男人齊聲喝采:“好俊的輕身功夫!”馬春花将商寶震手腳上的布條解開,低聲道:“沒受傷麼?”她這句柔聲相詢,商寶震聽了大慰,道:“沒什麼。

    ”拉住樹枝一蕩,從數丈高處輕輕躍下。

    馬春花跟着下來,見馬上九人指指點點,肆無忌憚的好生無禮,不禁心下惱怒,向他們橫了一眼。

    隻見九人有老有少,衣飾都頗華貴,個個腰挺背直,豪健剽悍。

    隻居中一位青年公子臉如冠玉,豐神俊朗,容止都雅,約莫三十二三歲年紀,身穿一件寶藍色長袍,頭戴瓜皮小帽,帽子正中縫着一塊寸許見方的美玉。

    馬春花從小就在镖行,自識得珠寶,但見相隔數丈,仍可看到那塊美玉瑩然生光,知道實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他這麼随随便便地縫在帽上,也不怕失落,心中好奇,不由得向他多望了一眼。

     那公子見她明豔照人,身手矯捷,心中也是一動,向身旁一個中年漢子低聲說了幾句。

    那漢子點點頭,突然縱聲大笑,高聲道:“你小賊定是偷了人家東西,給高高吊在樹上。

    ”一個老者笑道:“你說偷了什麼?怎麼他妹子又這麼巴巴地來救他?”他語帶輕薄,神色甚是浮滑。

     商寶震本已滿腔怒火難以發洩,聽了這些言語,突然縱身上去,拍的一聲,打了這老者一個耳光。

    那老者騎在馬上,和他相隔丈餘,他一躍之間就打到人家耳光,倒也大出諸人意料之外。

    衆人不自禁地勒馬退後,愕然相顧。

    那老者不提防受辱,如何忍得下這口氣?立即閃身下馬,伸手來抓他衣襟。

    商寶震反手一勾,拿他手腕。

    那老者也是身有武功,以抓變掌,掌底穿拳。

    二人在大路旁鬥了起來。

    商寶震雖被胡斐打了一頓,卻也沒傷到筋骨,一來意中人在旁觀鬥,二來屈氣難伸,将家傳八卦掌絕藝施展出來,越來越狠。

    那老者一招接不住,肩頭中掌,踉踉跄跄地退開幾步。

    他一定神待要再上,馬上一人叫道:“老張你退下,這小子有點兒邪門。

    ”話聲甫畢,一個人影輕飄飄地從馬背上躍了下來。

    那老者當即閃開。

    商寶震和馬春花見此人身手了得,不禁都留上了神。

    但見他一張紫膛臉,神态威猛,身材魁梧,站着比商寶震要高出大半個頭。

    他雙手負在背後,向商寶震打量,問道:“你是八卦門的麼?你師父姓褚還是姓商?”一副傲慢的神色,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商寶震大怒,喝道:“你管得着麼?”那人微微一笑,道:“天下隻要是八卦門的,我們就管得着。

    ”商寶震為人本來精細,但此日連受挫折,盛怒之下,沒細想他言語中的含意,一招“劈雷墜地”,往他膝蓋上擊去,出手甚是迅疾。

    那人微微一笑,右手輕輕一揮,向左踏了一步,登時将他這一擊化解了。

    商寶震的“遊身八卦掌”一施出,再不停留,腳下每一步都按着先天八卦的圖式,轉折如意,四梢歸一,繞着對方身子急速奔跑,一掌一掌越打越快。

    那大漢雙手出招極短,隻是比着招式,始終不與商寶震手掌相觸,但他所出的每一招,卻無一不是商寶震掌法的克星,往往使商寶震招式未曾使全,便迫得收掌變勢。

    霎時之間,商寶震打出了四十餘掌,竟沒一掌帶到他一點衣角。

    旁觀衆人見那大漢如此了得,無不贊服。

     商寶震焦躁起來,奔跑更速,掌法催緊。

    那大漢仍然好整以暇,面露微笑,雙掌或揮或按,便如是獨個兒練拳一般。

    此時商寶震已然瞧出,對方出招雖然極短,腳下卻也按着先天八卦的圖式,方位絲毫不亂。

    他曾聽母親說過,八卦門中有一項極精深的“内八卦功夫”,非将外八卦練至登峰造極,決不能動,但隻要一練成,那時以靜制動,克敵機先,差不多就是無敵于天下了。

    眼前此人明明是讓着自己,隻要他當真一出手,一招之間就能将自己打倒。

    他越想越是惶恐,突然向後躍開,抱拳說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本門前輩到了!”那人微微一笑,仍然問道:“你師父姓褚還是姓商?”商寶震曾得母親囑咐,在人前千萬不可吐露身分,以防對頭知悉,難遂報仇大事,不禁躊躇不答。

    那人笑道:“你掌法門戶開闊,瞧來是商劍鳴師兄一派了。

    大哥,你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是向馬上一個老者而說。

     那老者年近五十,翻身下馬,向商寶震道:“你師父呢?引我們去見見。

    我是你王師伯,這位是我兄弟,你拜師叔吧。

    ”說着哈哈大笑。

    商寶震知道父親的師父是威震河朔王維揚,乃是北京鎮遠镖局的總镖頭,眼前這人自稱姓王,又是八卦門的高手,看來是自己師伯、師叔,定然不假的了。

    但他生性精細,加問一句:“兩位跟威震河朔王老镖頭是怎生稱呼?”王氏兄弟相顧一笑。

    那老者道:“那是咱哥兒倆的先父。

    你還不信麼?商師弟呢?”商寶震更無遲疑,撲倒在地,磕了幾個頭,口稱師伯師叔,說道:“先父早已去世,師伯師叔當年沒接到訃告麼?”那年老的武師名叫王劍英,他兄弟名叫王劍傑,都是王維揚的兒子。

    王維揚當年憑一對八卦掌、一把八卦刀威震江湖綠林。

    黑道中有一句話道:“甯碰閻王,莫碰老王”,端的是名揚天下,現時早已逝世多年。

     商劍鳴雖是他的門下,但師徒間情誼甚是平常,離師門後少通音問。

    王氏兄弟又在官府當差,青雲得意,從來就沒将這個身在草野的同門師兄弟放在心上。

    因此山東和北京雖相隔不遠,商劍鳴逝世的訊息王氏兄弟竟然不知。

    當下王劍英歎了口氣,回身向那青年公子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公子眼角向馬春花斜睨一眼,歡然點頭。

    王劍英向商寶震道:“你家住此不遠吧?你帶我兄弟到你父親靈前一祭。

    我們師兄弟一别二十餘年,想不到再無相見之期。

    ”他頓了一頓,伸手向那公子一張,道:“你來拜見福公子,我們都在公子手下當差。

    ”商寶震見那公子氣度高華,想是京中的貴介公子,這才收得王氏兄弟這等豪傑替他當差,當下上前躬身下拜。

    福公子隻擺擺手,說聲:“請起!”卻不回禮。

    商寶震心中微微有氣:“好大的架子!你當真是皇帝老子不成?”一行人來到商家堡時,堡中已發覺胡斐逃走,正在到處找尋。

    商寶震入内報訊,商老太聽說先夫的同門兄弟來到,又驚又喜,急忙出迎,将胡斐的事抛在一旁。

     王劍英給商老太引見。

    原來這九人之中,倒有五個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除王氏兄弟外,還有太極門的陳禹,少林派的古般若,天龍門南宗的殷仲翔。

    陳禹和殷仲翔在江湖上名聲早顯,古般若年紀輕些,但見他雙目有神,伸出手來幹如枯木,手指堅挺,定是外家的一把好手。

    其餘三人是福公子的親随侍仆,那受了商寶震毆擊的老者姓張,大家叫他做張總管,自是福公子府中有權勢的人物了。

     至于福公子是什麼身分,王劍英卻一句不提,隻是稱他為“福公子”。

    王劍英、劍傑兄弟問起商劍鳴的死因。

    商老太傲心極盛,不肯說是胡一刀所殺,隻是說得病身亡。

    她決意要和兒子一同親刃仇人,決不肯假手旁人複仇。

     馬春花見商老太、商寶震等同門叙話,回到屋裡,将适才的見聞向父親說了。

    馬行空聽說那胡斐竟是大俠胡一刀的兒子,大是驚訝,但聽這小小孩童的武功竟勝過商寶震,卻是半信半疑。

    徐铮在旁默默聽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并不插嘴。

    父女倆說了一陣子話,馬春花回到自己房裡。

    徐铮跟了出來,叫聲:“師妹!”馬春花臉上一紅,道:“什麼?”徐铮見她臉若朝霞,心中情動,将本來要問的話按捺了不說,伸手去拉她的手。

    馬春花将手摔脫,嗔道:“給人家瞧見了,怎好意思?”徐铮終于沉不住氣,憤然道:“哼,不好意思!你半夜三更,跟那姓商的小子到外面去,鬼鬼祟祟的幹什麼了?”馬春花一怔,聽他語意不善,怒道:“你問這話是什麼用意?”徐铮道:“你跟那小子出去是什麼用意,我問這話就是什麼用意。

    ”他對師妹向來體貼讨好,但今日一早見她與商寶震從外面回來,聽她言中叙述,又是半夜裡在外面遇到胡斐,自是醋意大盛,哪想得到她是怕父親責怪,将求商寶震釋放胡斐之事瞞過了不說。

    馬行空那晚隔窗聽到商老太母子對答,得知商寶震看中自己女兒,還道他二人确有私情,夜中相會,礙着徒兒在旁,不便追問。

    但徐铮聽來,心中酸溜溜的滿不是味兒。

    他生性鹵莽,此時師妹又成了他未過門的妻子,不禁疾言厲色地追問起來。

    馬春花問心無愧,這師哥對自己又素來依順容讓,想不到昨天父親剛把自己終身相許,他就這麼強橫霸道起來,日後成了夫妻,豈非整日受他欺辱?本來這件事她隻要直言相告,徐铮一經明白,自無話說。

    但她賭氣偏偏不說,道:“我愛跟誰偷偷出去,就跟誰出去,你管得着麼?”一個人妒意一起,再無理性,徐铮滿臉脹得通紅,連脖子也粗了,大聲道:“從前我管不着,今兒就管得着。

    ”馬春花氣得流下淚來,說道:“現下你已這樣了,将來還指望你待我好嗎?”徐铮見她流淚,心中又是軟了,但想到她和商寶震深宵出外幽會,一口氣怎咽得下去?大聲道:“你出去到底幹什麼來着?你說,你說!”馬春花心道:“你越是橫蠻,我越是不說。

    ”就在此時,商寶震奉母親之命,過來請馬行空去和王氏兄弟等厮見,隻見徐铮和馬春花在廊下大聲争鬧,不由得停了腳步。

    徐铮早是一肚子火,滿心想打未婚妻子一個耳括子,卻又未敢,眼見商寶震過來,正合心意,罵道:“我打你這個狗娘養的小子!”沖上去就是一拳。

    商寶震一讓,愕然道:“你幹什麼?”徐铮跟着又是一拳,商寶震來不及閃讓,給他一拳正中胸口,待他第三拳打來時,回掌相格。

    兩人便在廊下動起手來。

    馬春花滿腹怨怒,并不理他二人打得如何,一扭頭竟自走了。

    回到房裡哭了一場,婢女來叫吃飯,她也不理會,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時分,信步走到後花園中,坐在石凳上呆呆出神,心中隻是想:“難道我的終身,就算這麼許給了這蠻不講理的師兄麼?爹爹還在身邊,他就對我這麼兇狠,日後不知更要待我怎樣?”不由得怔怔地掉下淚來。

    也不知坐了多少時候,忽聽得箫聲幽咽,從花叢外傳出。

    馬春花正自難受,這箫聲卻如有人在柔聲相慰,細語傾訴,聽了又覺傷心,又是歡喜,不由得就像喝醉了酒一般迷迷糊糊。

    她聽了一陣,越聽越是出神,站起身來向花叢外走出,隻見海棠樹下坐着一個藍衫男子,手持玉箫吹奏,手白如玉,和玉箫顔色難分,正是晨間所遇到的福公子。

     福公子含笑點首,示意要她過去,箫聲仍是不停。

    他神态之中,自有一股威嚴,一股引力,直是叫人抗拒不得。

    馬春花紅着臉兒,慢慢走近,但聽箫聲纏綿婉轉,一聲聲都是情話,禁不得心神蕩漾。

    馬春花随手從身旁玫瑰叢上摘下朵花兒,放在鼻邊嗅了嗅。

    箫聲花香,夕陽黃昏,眼前是這麼一個俊雅美秀的青年男子,眼中露出來的神色又是溫柔,又是高貴。

    她蓦地裡想到了徐铮,他是這麼的粗魯,這麼的會喝幹醋,和眼前這貴公子相比,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塗。

    于是她用溫柔的臉色望着那個貴公子,她不想問他是什麼人,不想知道他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