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指引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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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立刻拔劍相迎,就等于揚掌自掴,若當真以指代劍,非但兩根指頭不保,恐怕還要吃個大虧。

     柳南江正感為難之際,歐陽玉紋手中竹竿已擲到當胸,此時連拔劍招架也來不及了,一時險象環生。

     蓦聽那醜老人冷喝道:“玉紋!撤招!” 歐陽玉紋聞聲突一沉腕,這一隙之際,柳南江已飛快閃開,總算沒有挨上那緻命的一擊。

     醜老人一縱身來到柳南江面前,沉叱道:“小子!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柳南江不卑不亢地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 醜老人冷聲道:“少廢話!死到臨頭,為何還不拔劍?” 柳南江神态安詳,道:“寒星非凡品,出鞘必濺血,在下焉能妄動?” 醜老人兩道稀疏的白眉倏地一抖,驚道:“寒星?!你身上那柄古劍名叫寒星?” 柳南江既是不願透露自己的出身師承,自然也就不該洩露自己身佩古劍的來曆。

    現在既已說溜了嘴,隻得點頭承認道:“不錯!” 醜老人揚手示意歐陽玉紋退下,然後一字一字如敲金擊玉般道:“小子!回去告訴你師傅教他在達摩祖和‘易筋經’上多下功夫,少管他些閑事。

    ” 柳南江反問道:“前輩可知家師是誰?” 醜老人冷哼道:“老頭兒我若是不知你師傅是誰,今天會放你走嗎?” 柳南江從對方語氣中已然聽出,醜老人不但與他師傅相識,而且還情非泛泛。

    當下一笑,道:“想不到前輩還是家師的故友,可是在下從未聽家師提過。

    ” 醜老人道:“小子少問,你将我的話告訴你師傅就行了。

    ” 柳南江搖搖頭道:“可惜在下無法傳達前輩的話。

    ” 醜老人神情一怔。

    疾聲問道:“為什麼?” 柳南江道:“因為家師已于在下離開前夕閉關潛修。

    ” 醜老人輕“噢”了一聲,狀似感到意外。

    又問道:“閉關多久?” 柳南江搖搖頭道:“在下不知。

    ” 醜老人棱目一張,冷聲道:“小子!你不要以為你有一把了不起的古劍,以及體師傅教你的上乘劍法,就可以大模大樣地行走江湖。

    告訴你,如今江湖道上鬥智不鬥力,論謀不論劍。

    像你這種黃毛小子,毫無曆練,若要管閑事,準會吃虧。

    ” 提到管閑事,柳南江卻有些不服,因而振振有詞地道:“多謝前輩見教,不過追查本門遺寶。

    不能謂之管閑事。

    ” 醜老人道:“孤掌難鳴,你一個人起得了什麼作用?” 柳南江道:“身為武林之中,師命大過皇命。

    任何艱險、阻撓,在下也不為所懼。

    ” 醜老人暴喝道:“小子!老實告訴你,你師傅命你查尋的那宗異寶,當今武林中想得到的恐怕不下百人。

    就是讓你到手,你也無力保管。

    何況你師傅又在閉關。

    ” 柳南江道:“家師已囑咐過處理方法,方才聽前輩話意,似對此事來龍去脈非常清楚。

     前輩既為家師故友,能否看在舊誼上,助晚輩了卻心願……” 醜老人面色沉重地浩歎一聲,道:“若是别事,老頭兒皆可助你一臂之力,隻是此事非但不能助你,也許還要和你小子一争,唉!各有苦衷。

    全憑造化吧!” 柳南江也不願再談下去,拱手一禮,道:“今日多蒙前輩指點,獲益不淺,容機圖報……” 話聲一頓,又向歐陽玉紋道:“姑娘,方才承教,我這廂多謝。

    ” 語罷,深深一揖,大步奔出林外。

     醜老人遙望柳南江背影去遠,喃喃自語道:“這個老秃驢,倒收了一個好徒弟……” 大約辰末初光景,柳南江回到了“倚水閣”旅店。

    徹夜未眠,神情略顯困頓。

    不過,他眉宇間卻有一股喜色,因為這一夜收獲可謂不小。

     一進房門,柳南江發覺榻上被褥齊整如故,福兒似乎未歸。

     柳南江遊目四顧忽然發現屋角書箱已經被人掀動過,隻見一頁書角自箱縫中露了出來。

     柳南江不禁一蹙劍眉,适巧店家捧茶進來,送漫不經心地問道:“店家?我那随行書憧可曾回來過?” 店家搖頭,道:“不曾啊!” 柳南江又問道:“昨夜可有生人住進店來?” 店家答道:“店裡已然沒有空房,哪裡還住得進新客人。

    ” 柳南江向那店家走進一步。

    低聲間道:“我是說,你可曾見過面生之人進過店中?或是到過我的房内外?” 店家連連搖頭,道:“不曾啊!柳相公莫非丢了東西?” 柳南江笑道:“不是為了丢東西才問你的。

    有一好友說是昨夜來訪,适巧我昨夜不在,說不一定他自己就闖進來了。

    ” 店家笑道:“那還好,柳相公請喝茶……” 雙手奉上一杯香茗。

    這店家年紀輕輕,倒像走過幾天江湖,跑過幾次碼頭。

    左手端茶,右手食指屈扣姆指,其餘三指筆直地輕貼茶杯,恭恭敬敬地将一盞熱氣氲氤的香茗奉到柳南江面前。

     柳南江整夜辛勞,這一杯香茗正如旱後之甘露。

     但是,柳南江接過香茗後,并未飲用,反而将手中茶盞一揮,一盞熱茶整個向那店家臉上潑去。

     店家被熱茶澆到臉上,真是痛澈心肺。

    呼痛之高尚在喉間,柳南江手中茶盞業已随勢脫手飛出,在店家身上“啞穴”部分輕輕一碰,飛落榻上。

    一切變化都是霎眼間的事,而且毫無聲息。

    柳南江右手食、中二指又往店家的“昏穴”部位一點,然後開始剝下那店家身上的衣服。

     須臾,房門輕啟,經過易容改裝的柳南江捧着茶具從房裡走了出來。

     湊巧,有一客人住店,店主人吩咐他将那客人的馬匹牽去馬廄喂料。

     柳南江點頭應喏,将茶具放下,一把将馬疆帶過,就往店後牽去。

     隻聽那客人叫道:“夥計!慢走!” 柳南江忙一回身,裂開滿嘴的黃闆牙,笑着問道:“請問有何吩咐?” 那家人将他打量一陣,道:“夥計!看樣子你還沾過幾天馬?” 柳南江微微一怔,連忙回道:“哪裡!小人家裡曾養過馬。

    ” 那客人微颔首,道:“我說哩!一看你拉馬挽缰的架勢就有點與衆不同。

    ” 柳南江心中微驚,心想:如今在江湖中行走可真不簡單。

    方才那卧底的店家,若非在奉茶時露出了那一手武林中人慣用的手勢,自己也絕難看出其破綻,如今目已一拉馬挽缰,又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綻,幸好這位仁兄粗心大意,不然…… 柳南江未再答話,朝那客人笑了一笑,就牽着馬朝店後馬廄走去。

     在槽口裡上好料,将手淨了,走到店門口當門一站,遊目四顧。

     大陽當頭,時辰已是午初。

    農家已紛紛收拾農具回家用飯,田野這旁罕見人影。

     柳南江總覺星目中一亮!西南方遙距半裡之處,有一排梧桐。

    濃陰下,一匹灰色駿馬正在就地吃草,旁邊站立一個藍衣勁裝少年。

     若非有所等待,那藍衣少年會在炎陽高懸的正午流連戶外嗎? 柳南江正在思忖間,忽見那藍衣少年揮臂向這邊打了個手勢。

     想必那個藍衣少年在等待那個卧底的店家的回訊,柳南江不禁暗笑在心,也依樣畫葫蘆地揚臂一揮。

    然後緩緩走出店門,裝模作樣,一搖三晃地慢慢向那藍衣少年立身之處行去。

     藍衣少年面對梧桐而立,柳南江來到他身後,都不曾轉過身來,隻是冷冷地問道:“得手了嗎?” 柳南江不知對方所指為何,含糊其同地應道:“當然。

    那還錯得了!” 藍衣少年道:“銀子在馬鞍後面那個皮囊裡自己去拿。

    ” 柳南江應了一聲,轉身向那匹灰色駿馬行去。

     柳南江一轉身,忽覺身後一輕,暗藏灰布大褂裡面的古劍,竟讓那藍衣少年拔了去。

     柳南江不禁暗暗一驚,因為藍衣少年的身手不但快得出奇,而且也輕得出奇。

     藍衣少年拔劍在手後,沉叱道:“大闆牙!誰教你拿人家這把劍?” 柳南江回過身來,隻見藍衣少年面蒙黑巾,兩道炯炯目光,從黑巾上兩個小孔中透射而出。

     柳南江腼腆一笑,道:“嘿嘿!我看這把劍怪好玩的,所以……” 藍衣少年怒吼道:“胡說!事前我就囑咐過你了,隻要你将那包‘入喉倒’滲進茶裡就行了,絕對不能碰人家的東西……” 柳南江聽藍衣少年語氣頗為方正,不似邪惡之輩,也許……略一思忖,心中已有了主意,立即解下腰間劍鞘,朝藍衣少年面前一遞,笑道:“我看這把劍還是留下吧!自古以來,紅粉贈佳人,寶劍屬名士……” 藍衣少年對柳南江送到面前的劍鞘連正眼都沒有瞅一下,一把奪過,将長劍還入鞘内,将劍把往柳南江面前一送,道:“快給我送回去,趁正午人靜,我要去搜搜他的房間,好好在店堂照應,注意那老家夥……” 柳南江一面唯唯應是,一面伸手按劍。

     方一搭劍把,忽地一縮一伸,長劍如閃電般自鞘中抽出,複又如蛇信般一吐,劍尖抵住了藍衣少年的“璇玑”大穴。

     藍衣少年頓覺一股勁氣直抵穴門,不敢妄動。

    手中鞘套,舉在半空,張口結舌,道: “你……” 柳南江冷笑道:“在下這一手比方才閣下那手背後取劍的功夫相差無幾吧。

    ” 藍衣少年用不着辨别語氣嗓音,隻看這一手,以及壓臨穴門的那股勁氣,就已知道眼前這個大闆牙是何人物,真的大闆牙八成已經躺下了。

     可是,他裝着不知對方真僞,故意沉叱道:“大闆牙!你這是幹什麼?” 柳南江道:“閣下不必裝模作樣,你該不至于膿包到分不出自己屬下的真假吧?來,你我彼此見見真面目……” 用手在面上一抹,抿嘴略動,吐出一口否黃唾液,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