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群芳争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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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駕是無法活命了!” 淩員外額上頓時滾汗如珠,駭然張目道:“你……?!” 走方郎中聲冷如冰,道:“昔日殺人,今為人殺,正是天理昭彰,報應循環,淩見你認命了吧!” 語罷,暗勁疾吐,淩員外身軀一震,一道血箭奪口而吐。

     淩員外心脈業已震斷,猶自聲嘶力竭地道:“匹夫無罪,你也……也……要……小…… 心……啊……” 走方即中呵呵狂笑,掩蓋了死者微弱的話聲。

     狂笑聲中,門外湧進六七個管家仆童。

     走方郎中翻掌輕揮,這幾個下人頓時口噴鮮血而亡。

     走方郎中來到廚卞,正拟取火焚屋,以圖滅迹,蓦然,一聲嘹亮貫耳的佛号自大門外響起。

     走方郎中聞聲倏然變色,忙不疊地從後院縱出高牆,向城外逸去。

     這時,前門走進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連誦兩聲佛号,見無人出來招呼,遂直奔内院。

    進内院後,和尚目中神光四下一掃,立即直奔上房。

    一進上房,老和尚不由得連誦兩聲“阿彌陀佛”。

     老和尚行進榻前,捺下淩員外未閉的眼皮,喃喃道:“老衲有心度你,隻惜晚來一步,看來,佛法雖無邊,卻難度無緣之人。

    ” 老和尚又一一探視地上橫陳之人,均已氣絕多時,這方連誦幾聲佛号,黯然離去。

     午末未初,曲江狀元之遊回後,一幹仆僮才簇湧着淩少爺和淩小姐雙雙回到“七柳齋” 中。

     當他們見到這猝然發生之事,頓時哭昏過去。

     人死不能複生,後事極待處理,幸好,員外生前名聲不壞,鄰裡之間,均全力幫忙。

     兩小幼稚心靈,蒙上一層悲哀,穿戴重孝,陪伴孤燈幽靈。

     頭七,二七,三七……一天一天地過去。

     七七滿的第二天,兩小竟然雙雙失蹤了。

     光陰如白駒過隙,霎眼七年又過。

     七年間,武林中尚稱平靜。

     少林、武當、峨嵋、昆侖、崆峒、華山等六大門派顯然已采取了高蹈自陷的閉關政策。

     新起門派卻如雨後春筍紛紛在武林中露頭,其中不乏傲視武林之翹楚,且聽下面這首歌謠: “一曲映三月, 曲江起祥雲, 嶺南八彩鳳, 劍國四遊龍。

    “ 第一句是指環繞于洞庭湖畔之水月、醉月、曉月等三大山莊而名。

    第二句則是指建于曲江池畔之“祥雲堡”。

    第三句所指為嶺南“八鳳園”的八位傑出裙钗,第四句則是代表了四個嘯傲江湖的少年俠士,他們的劍術幾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

     自八月初開始,曲江小鎮上即湧來了無數勁裝疾服的武林大豪,小鎮通往祥雲堡口的那條寬敞的石闆大道,更是自晨至暮,行人絡繹不絕。

    原來祥雲堡主要在仲秋之夜舉辦一次别開生面的武林群芳賽會。

     請柬自七月上旬即已開始以快馬、飛鴿傳遞,隻要在江湖上稍有頭臉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即使那些有區域性之微小門戶都未遺漏。

    這證明祥雲堡主秦羽烈對人一視同仁,并無強弱貴賤之分,但是,有心人卻不免敏感地覺得憂慮,因為從秦羽烈分發請柬的周祥看來,他對武林大勢是了若指掌的。

    這其間,他必然下過功夫仔細調查。

    其目的何在?這就是有以為人憂心忡忡的原因。

     請柬雖然分發得很廣,但邀約的人數卻有限制。

    毒門一派除了可以派一名女性參加賽會外,另外尚可推派代表一人與會觀摩。

    不拘門派大小,門人多寡,都隻以二人為限,超過恕不招待。

     就這樣,曲江池畔陡地熱鬧起來。

     這天,是八月十五。

     在一所傍水而建的“倚水閣”旅店的上房中,正有一個神采俊逸的少年文士在憑窗凝望。

     他穿一件粉藍長衫,頭襲白益相間的文土巾,年齡約在二十上下,雙眉斜插人鬓,兩眼亮若星辰,堪稱氣宇軒昂,但他此時卻眉尖微蹙,神色間微有忡忡之色,使他那俊逸的神采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為什麼?隻因為他那書僮一去五日未歸,而現在已是中酉之交,看來一場群芳賽會怕要去不成了。

     門開處,店主人親自送來茶水,但是這個少年文士仍然負手立于窗前,對身後的響動恍若未聞。

     店主人瞟了那少年文士的背影一眼,未去打擾他。

    在店主人的心目中,這個出手闊綽自稱名叫柳南江的年輕人,雖不一定是什麼達官顯貴的哲嗣,多半也是名門之後。

    巴結之外,還存下了敬畏之心。

     店主人退去後,房門複又打開,外面之人跨進房來的腳步尚未踏實,柳南江的身子已飛快地旋轉過來。

     來人約莫十四、五歲,蘋果似的臉蛋,配上頭頂那條短短的朝天辮子,顯得活潑而又可愛。

    他輕輕掩上房門,展稚氣未脫的嗓音,道:“公子,你等得不耐煩了吧?” 柳南江原本微殊的眉尖又緊了一些,低聲道:“師弟!你怎麼一去五日……” 小僮忽然笑容一收,道:“公子!我既是仆僮的打扮,而且易名福兒,你怎麼還稱呼我師弟呢?” 柳南江點點頭,道“好!往後改之,事情辦得怎麼樣?” 小僮道:“兩件辦好一件。

    ” 柳江南問道:“哪一件?” 小僮道:“這五天來,小的足迹遍踏方圓五百地内,可是就沒有查出‘子午谷’位于何處。

    不過,樣雲堡的請柬,我倒是弄來了一張。

    ”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燙金的折柬遞給了柳南江。

     柳南江展開一看,被邀請的人是“芙蓉蓉”芙蓉仙子紀缃绫,心頭不由一怔,道:“福兒,這請柬是從何處弄來的?” 小僮答道:“花錢買來的。

    ” 柳南江雙眉一挑,又問道:“是從芙蓉仙子那裡買來的嗎?” 小僮搖搖頭,道:“芙蓉仙子本人并沒有來,她隻派了一個代表。

    反正祥雲堡見柬放人進去,公子你又何必顧忌。

    ” 柳南江微微颔首,将大紅請柬揣入懷中,問道:“福兒,你今晚不去嗎?” 小僮神秘地一笑,道:“趁今夜大家都擠在祥雲堡内湊熱鬧的時候,我要在這曲江池畔搜他一搜。

    ”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福兒,如今晚你我有一人因故不能返回旅店,那就于九九登高之日,在曲江池畔再見。

    ” 小僮道:“公子!如果是日亥末尚未見我,我就不能為公子挑負書箱了……” 語音未落,人已穿門而出,一閃不見。

     柳南江凝神一陣,這才張望窗外天色。

    回頭來,在壁上取下那把繡穗陳舊、鞘匣黯然無光的古劍系上腰間,又在粉藍長衫外面加上一件明白大氅,帶上房門,緩步走出了“倚水閣” 旅店。

     途中不乏前往祥雲堡赴宴的江湖豪客,莫不挺胸擡頭,昂首闊步,隻有柳南江徐徐緩行,對那些自身邊擦過超前者恍若未見。

    而那些匆匆趕路的人卻都免不了要看他一眼。

     前行裡許,天色已漸昏暗。

    雖然“祥雲堡”尚距二裡之遙,而那三盞分明寫着“祥雲堡” 三個大字的橘形燈籠卻已進入柳南江的眼中。

     柳南江回首一顧,身後已無行人,也就加快了腳步,他今晚是冒用他人請柬,一旦打單落後,最後一個進入堡門,那就顯得惹眼了。

     腳步一加快,二裡之遙,轉瞬即到。

     柳南江來到堡門前停下身子,張目望去,果真是氣派浩壯,聲勢奪人。

     堡門左右,各立一長排櫻頂胄甲的執戈武士,一個個精神飽滿,雄姿逼人,數十座插于地上粗約一抱的松脂火炬不亞烈日,将這座原已氣象萬千的堡門,照耀得更見燦爛輝煌。

     柳南江走近幾步,又看到了懸挂于堡兩側的檻聯。

    字迹浮雕鍍金,鮮明閃亮,書法更是蒼勁有力,如鐵創銀鈎。

     柳南江再一細看聯句,心頭不由一怔。

     原來那檻聯寫着: “祥罩瑞蓋江湖底定, 雲湧風起武林太平。

    “ 聯首嵌進堡名,倒不足為奇。

    而聯語中卻誇下了“非(祥雲堡)不足以底定江湖安攘武林的海口。

     進堡門,隻見林木蔥籠。

    平整的青石道旁,吊挂兩排密集的錦燈,擡首望去,不知盡頭。

     又前行約三箭之地,到達一座四面皆窗的敞廳,廳中有一席錢毯,毯上約有三十名女樂,各有吹彈拉打,演奏的曲子則是衆所盡知“迎賓曲”。

     過敞廳,穿月門,跨回廊,來到一處廣場,想必這是“祥雲堡”弟子練武之地,而此時卻成了聚宴之所。

     靠東南方,已搭建了一座高約八尺,寬約十丈的高台,順着台口,如雁陣般擺下兩排席面,分坐男女佳賓,柳南江微一估計,如果滿席,與會之人,約為三百人之譜,其中女賓約近百人。

     兩排席面均已坐上了十人八人不等,而且四色冷盤已上,酒已開缸,大概隻待主人一露面,這場盛會就要開始了。

     柳南江入座後,再次向鄰座巨台望去。

    隻見頂正中一橫匾,寫着“群芳争絕”四個大字。

     兩側則各挂一塊檻聯,寫着: “争百媚之醜妍 較一技之長短“ 柳南江這才明白,群芳賽會不但要比美,而且還要動武,一定是好戲連台,難怪捧場張揚之客如許多了。

     柳南江星目一轉,又将眼光往自己這張席面上一掃。

     這張席面上人數不多,連他在内隻有七人。

    四個勁裝疾服的彪形大漢,一個厥狀至醜的老者,衣衫褴樓如同乞丐,還有一個衣着華麗,玉面紅唇的俊美少年,年齡約十七、八歲若非坐在此處,絕難信他是武林中兒 柳南江本身也是豐神俊逸,加之愛美乃是人之天性,因此當他目光掃過那少年的俊面時,不禁微微一笑。

     那俊美少年或許涉世未深或許是不善交遊,被柳南江一笑,頓時面浮紅酡,回首他顧。

     柳南江頓感有些唐突,為解對方窘态,忙塔讪着問道:“這位少俠上姓了?” 俊美少年回過頭來,報以一笑,低聲答道:“淩菲,淩雲之淩,芳菲之菲。

    轉教? 柳南江本不願在此時此地透露姓名,但他又不願欺騙對方。

    隻得連答道:“小姓柳,草字南江。

    ” 淩菲低聲道:“很雅!” 蓦然,一聲如黃鐘大呂的喝聲貫耳傳來:“主人駕到” 喝聲一起,滿場喧嚷立即消逝。

    一片靜寂。

    柳南江和淩菲二人也就掉頭往台上望去。

     此時台上已站立了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穿一件古銅圍繡衫,發如銀絲,挽了個朝天髻。

     雙目炯炯有神,面帶和藹笑容,威武的神情中,複透出令人倍覺親切之感。

     柳南江忍不住喃喃自語:“此人就是秦堡主嗎?” 淩菲回曾投以一瞥,道:“難道柳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