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21回 竊天書後園遣将 破妖術古刹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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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邊是一片大園,誰見敗草過腰,蛩聲滿砌。

    園盡頭有三間大樓,二人登樓憑欄四顧,甚有景趣。

    正看間,忽見一人闖入園内,手中捧着枕褥走近樓下,少頃踅将上來。

    二人駭異,将身躲了,暗中偷觑。

    見那人披着發,赤着腳,生得醜陋,彪形虎體。

    二人看了,不知是人是鬼,且不做聲。

    隻見那人脫去衣裳,裸身赤體,兩手撚訣,雙眼直視月中,踏罡步鬥,口中念念有詞。

    倏忽之間,空中一婦人,赤身披發,乘風而至,直入樓中,見了那人,蓦然睡倒。

    那人忙抱褥子與婦人墊了,将枕枕了頭。

    婦人如醉的一般,任他所為。

    杜、薛二人,即閃入神廚後黑影中藏避,悄悄張他。

    隻見那人渾身精赤,摟抱着女人,正欲雲雨。

    杜、薛二人看了,按納不下,躍出大咤一聲,喝道:“何處妖邪,來此行這不法之事?不要走,吃我一棍!”那人吃了一驚,急忙跳起,跑下扶梯。

    二人随後追下,直趕出上牆外,寂然不見。

    二人不敢追出,複上樓看,那婦人赤條條仰睡不動,二人問時又不答應。

    杜伏威道:“這婦人被那厮妖法所迷,須用法水解之方可。

    ”正要下樓取水,忽聽樓下喊罵:“無知賊子,敗我美事,快下來,與你見個高下!”伏威、薛舉挺棍奔下扶梯,那人手持雙刀,退出天井中。

    伏威與薛舉兩條棒圍住厮并,三個人鏖戰良久。

    那人被薛舉看清,一棍擊中眉心撲的倒了。

    薛舉便奪過一把刀,将那人首級割下,挂在柳樹枝頭。

    搜檢身上,裙帶上系葫蘆一枚,内藏丸藥。

     杜伏威取了葫蘆,将藥撒散到廊外澗中,舀了一葫蘆水,先念了解咒,含水噴在婦人臉上,婦人方醒。

    見了杜、薛二人,驚惶慚愧,沒處藏身,将褥子扯過遮了下身,一堆兒蹲着發抖。

    杜伏威道:“不須驚怖,暫且消停定性,與我說知備細。

    ”婦人坐了半晌道:“妾身龐氏,住在柳家村裡,孀居守節,隻有一個兒子。

    三月前來了這個人,異樣打扮,說是外國人,善看三世圖,能知過去未來之事。

    我齋他一飯,就要他看三世圖。

    他問了我年庚八字,就講出我亡夫的名号來,說亡夫生前造孽,現在地獄受苦,直交罪滿,罰生陽世變為鴨。

    我等婦人,一時沒見識,聽信其言,啼哭求他超度。

    他道隻有一條門路,可救亡夫脫離地獄,轉生人道。

    妾再三求懇,他要我頂發四十九莖,中指甲二枚。

    問他要頭發指甲何用,他說:‘發者,取法皈三寶;指甲者,名指日超升。

    這是佛爺爺秘傳。

    ’我依數剪頂發指甲與他,稽首去了。

    當日脫衣就寝,猛然滿腹作癢,忽然一陣冷風吹我出門。

    騰空而起,到此園内方住。

    那人預先在此,擁抱我上樓,任情滢污,直到雞鳴醒時,依舊在家床上,不知為何。

    如此将及三月,夜夜攝我到此。

    不知此人是個什麼人,亦不知他姓名。

    今遇郎君,乞為救援。

    ”薛舉道:“你可知這樓子是甚去處麼?”婦人道:“不知。

    ”薛舉道:“這是孤忠廟後樓。

    ”婦人道:“若是孤忠廟,與我寒家相近,過溪去轉出松林,便是柳家村了。

    ”薛舉道:“我等不是凡人,乃範相國直班大将,領相國之命,誅此妖賊,以救你性命。

    你可急急回去,莫露風聲;若洩天機,受禍不淺!”婦人道:“感尊神救護,誓當重塑金身,焉敢洩漏!奈何身上無衣,怎生回去?”薛舉令婦人站開,将褥子扯作二幅,令婦人身上圍了。

    薛舉、杜伏威引領下樓,徑出廟外。

    婦人頂禮,悄悄過橋去了。

     此際漏已五鼓,二人取路回莊,不敢敲門。

    直至天色大曉,道人開門,見了二人,冷笑道:“賞得好桂花!如何賞了夜桂?住持爺好生着惱,杜公公一夜不睡,見面時有些兒不尴尬哩!一條竹片眉毛上滾了。

    ”二人不應,走入莊裡,到苗知碩卧房來。

    知碩見了,甚是埋怨。

    薛舉将日間相打,夜内厮殺之事,細細說了。

    苗知碩大駭道:“好呀,出門就去闖禍!天幸得勝而回,若有差池怎了?”少刻進禅堂中來,澹然正怒潔二人一夜不回之故。

    二人不敢隐諱,一一将前事禀知。

    澹然道:“畜生好膽!他家妻子不賢,與你二人何涉?醉後行兇,倘一時失手傷人,如何區處?夜間厮殺,雖是救人一命,事非切己,總屬鹵莽。

    設有決裂,汝二人取罪非輕,自去分理抵當,權寄下五十竹片。

    ”二人暗喜,隻在園内較習武藝,足迹不出莊門。

     話分兩頭。

    再說尤二仁父子商議,次早府中進狀,但不識二少年名姓,難以行詞。

    尤大略道:“人名樹影,死誰遮隐得過?明日必定要探聽出那厮名姓來,然後告理。

    ”尤大輪道:“我昔年催趱錢糧,打從小蓬山經過,見河内二小子打死一虎,人都說是張家莊上的人。

    今看這二惡少面龐相似,莫非就是他?”尤二仁道:“若果是張家莊上的,乃林澹然的人了。

    莫去惹他。

    ”各去寝息。

    未及五更,隻聽得扣門聲急,開門看是羊委家憧,報說:“昨晚大娘子忿氣不過,趕入何家酒店,和那老媽媽厮鬧,不合将他胸前撞了一停,那媽媽就叫心疼,将及半夜,嗚呼哀哉死了。

    官人娘子都去山後躲避,特令小人報知。

    ”尤二仁跌腳叫苦,慌忙着人分投府縣去打聽消息。

     且說何老妪有一兄弟,姓曾名仙,是本縣罷吏,也是個囗不爛的閑漢。

    他有三件本事,人不能及。

    第一件,一張好口,能言善辯;第二件,一副呆膽,不怕生死;第三件,兩隻鐵腿,不懼竹片衙門。

    人取他一個渾名,叫做“曾三絕”。

    當日見姐姐與羊家厮鬧而死,正是撓着癢處,寫了一紙狀子,往廣甯縣中告理。

    知縣差人檢驗收屍,随即拘喚一幹人犯候審。

    當日又有一夥保正裡甲等,呈說本都孤忠廟後園殺死一人,身首異處,系遊方之人,不知姓名。

    現存兇器戒刀二口,棍棒二條,事于人命重情,地方會同呈舉。

    知縣又差人檢看屍傷,着落保正買棺盛貯,一面行下公文,限委緝捕人役,遍處緝訪兇身不題。

     這尤二仁父子,見曾三絕是一個勁敵,隻得暗買求和。

    衙門上下裡鄰人等,皆用錢賄囑。

    縣官又聽了人情,朦胧審作誤傷人命,判數兩銀子與何老妪的兒子斷送,兩下息了訟事。

    但尤氏先遭杜伏威當衆人前羞屏露體,氣忿不過,實思痛打何老妪一頓,出這一口惡氣,不期何老妪死了,受這一驚不少。

    又因訟事耽憂,背上忽生一疽,其大如鬥,晝夜呼疼叫痛,合著眼便見何媽媽冤魂索命。

    求神禳解,日加沉重,其疽漸漸潰爛,臭不可近,遍生小蛆,洞見五髒,捱至月餘而死。

    遠近之人,無不稱快,以為忤逆不賢之報。

    有詩為證: 尤家女兒不足憐,兇頑應得受災愆。

     最異縱妻羊委子,也随流俗保殘年。

     再說杜、薛二子,暗裡探聽何媽媽身故,兩下構訟,繼後又聞尤氏患疽棄世,兩人心窩裡撇下了一塊。

    隻是無辜拖累何媽媽損其一命,此亦天數難逃,隻索罷了。

    這杜悅因那夜孫子不回,心内驚憂,一夜不睡,又值秋涼,冒了些風寒,染成痢疾症候,年老力衰,淹淹不起。

    正是: 世無百歲人,枉作千年計。

     不知杜悅病體兇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