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21回 竊天書後園遣将 破妖術古刹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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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廚内有若幹果子食物,今日為何一空?畢竟是老爺藏過了。

    ”徑奔到林澹然卧房裡來,隻見房門緊鎖,無匙可開。

    當下生個計較,撬開紅漆禅窗,從窗檻上爬進去,尋着食籮,取出幾個炊餅來吃,又藏些果于在袖裡。

    正要怞身跳出,忽見經桌上堆着幾部經卷,杜伏威逐本拿起來看過,翻到書底,尋出一卷書來,甚是齊整,比諸書不同:綠閃錦的書面兒,白絨線裝釘,正面簽頭上寫着“天樞秘-”四個楷字。

    揭開看時,雪白綿紙上楷書大字,是林澹然親筆謄寫的目錄,上寫着“遣神召将卷之一”。

    杜伏威逐張揭開細看,卻是些法術符咒變化的神書。

    心下大喜,将書藏在柏中,複翻身爬出窗外,将窗扇依舊閉上,一溜風走到方丈裡坐定,悄悄開書,默誦那詞咒。

     至晚不見林澹然回來,薛舉和道人、行重,俱己睡了。

    杜伏威雖然睡在床上,一心想着“天樞秘-”,眼也不合。

    想了一回,暗把讀過的詞咒,又背一背看,恰也一字不忘。

    心下算計道:“趁今夜老爺等不在莊,道人等又都熟睡,不如乘着星光月色,請一請神将,試看他來否?”忙起來披了衣服,悄悄走出房外,拽步入後邊花園裡,依書圖譜,按着罡步,撚着訣,口中念動真言神咒。

    可煞作怪,霎時間隻見狂風驟起,吹得毛發皆豎。

    風過處,忽然現出一尊神将,生得身長丈餘,頭大如輪,三眼突出,兩鬓蓬松,赤臉紅須,獠牙似鋸,頭戴束發紫金冠,身穿鎖子連環甲,腳登黑皮靴,手執镔鐵锏。

    高聲問道:“吾師宣召,有何法旨?”杜伏威見了,唬得魂飛魄散,目瞪口呆,這花園裡一時無躲處,跌轉身,拼命奔入牆側東廁裡藏避。

    又聽見那神将大喝道:“既召吾神,為何不出來相見!果有甚的差使?”杜伏威寒簌簌地抖,不敢做聲。

    那神将見沒人回答,又喝道:“法師既無差使,召我何為?快快遣發我去也!”杜伏威心裡想道:“我隻讀得召将的神咒,不曾見甚遣将的法兒,怎麼打發得他去?隻躲在東廁裡不做聲便了。

    ”那神将見無人答應,在花園内四圍尋覓,行至東廁邊,覺有生人氣,發怒提锏打将進來。

    奈東廁是穢污之處,要上天庭,不敢入去,隻将鐵锏東敲西擊,呼呼喝喝,直到五更,四下裡雞鳴了,那神将隻得飄然而去。

    這杜伏威在茅廁上蹲了一夜,驚得骨軟身麻,不能動彈。

    捱到天曉,精神困倦,不覺就睡着在東廁闆上。

     卻說林澹然、杜悅等,在張太公家内做一晝夜道場,至天明吃了早飯,辭别太公回莊。

    薛舉同道人等都出莊來迎接,隻不見杜伏威。

    林澹然問:“杜伏威何處去了?”薛舉道:“昨晚和我上床同睡,天明起來,不見了他,不知那裡去了。

    ”道人、行童一齊道:“果然昨晚閉門,一同歇息,今早不知去向。

    ”林澹然笑道:“這小子又不知何處頑耍。

    ”着道人、行童,莊前莊後、小房側屋處遍尋覓,并不見影。

    一個行童尋到後園内假山邊,花樹叢中,到處尋過,亦不見蹤迹。

    打從西首穿徑而過,隻聽得東廁裡鼾聲如虎。

    行童探頭張望,卻正是杜伏威睡在那裡,慌忙叫醒道:“小官人為何在這香筒裡打睡?住持老爺和你公公回來尋你哩,快去,快去!”杜伏威怒道:“我正睡得熟,你這狗才大膽,來攪醒我的睡頭。

    ”行童道:“這是什麼所在,還要貪睡?遍處尋你不見,卻反嗔罵人,且去見老爺,不要拖累我。

    ”杜伏威道:“見老爺卻待怎的!”同行童進禅堂裡來。

     林澹然問道:“俺不在莊,你夜間卻往何處頑耍?”行童掩着口笑道:“小官睡在後園東廁裡打鼾,适才還嗔我叫醒了,口裡兀自咕咕哝哝地罵。

    ”杜悅惱道:“這野畜生奇怪得緊,真好不知香臭,為何在這茅廁裡睡?”林澹然道:“你因甚好床好席不睡,反去投坑廁當作安樂堂?”杜伏威瞪着眼不做聲。

    林澹然見他如此,思量了半晌,猛然省着:昨日卧房窗子不曾上得插箭,書籍不曾收拾得好,莫非竊見天書,在後園胡亂幹什麼勾當出來?喝令杜伏威跪在佛廚前,急怞身到卧房,開了鎖進内,看窗子時,又是關的。

    但見桌子上書卷,已是翻得亂亂的。

    慌忙開書廚尋三冊天書,隻有中下兩冊,不見了“天樞秘-”,桌上細細檢尋,也不見有,諒來是杜伏威偷了。

    就問道人:“昨日夜間曾聽見甚的響動麼?”道人都道:“沒有甚的響動,但是睡夢中,聽得遠遠有呼喝之聲,不知何處?”林澹然道:“不必說了,是這小潑皮幹出事來也。

    ”即喚杜伏威:“快拿天書還我!”杜伏威不敢隐匿,袖中取出來,雙手遞上。

    林澹然接了笑道:“你昨夜請何神道?可直說來免打。

    ”杜伏威道:“昨日我看見這書上面,第一卷就是召請天神天将。

    我日間暗暗将詞咒記了,乘老爺不在,黑夜園中試耍。

    才念得幾句咒語,不知怎的這般靈驗,一尊神道就來了,生得厲害怕人。

    我慌了,隻得躲避東廁裡,被那尊神道大呼大喝,東敲西擊,尋人厮打,直到天曉方去。

    因吃了驚,故此一時睡去,乞老爺饒恕則個。

    ”林澹然道:“還是你造化!若不往茅廁裡躲避,這一鐵锏打做肉泥。

    罷罷罷。

    也是前定之數,這本書就傳與你,朝夕用心攻習,不可漏洩天機,異日求取功名,皆在此書之上。

    ”杜伏威接了天書,公孫二人拜謝。

    以後逐日杜伏威求澹然指點傳授,一步也不出門,晝夜習演天書、兵法變化之術。

    有餘工夫,在後園裡同薛舉習學十八般武藝,杜伏威使一杆長槍,薛舉使一枝方天畫戟。

    數年間,兩個武藝都已精熟。

     杜伏威又早十六歲了,薛舉年登十五。

    一日林澹然在禅堂裡閑坐,正值早秋天氣,金風初動,天色微涼。

    杜伏威、薛舉二人閑立在檐下,林澹然喚二人近前道:“我向來教你們的武藝,未知二人誰勇誰怯。

    趁此清秋天氣,你兩個比較手段高下若何,以決前程。

    ”杜伏威、薛舉二人聽了,心下歡喜,提着槍戟,敢勇争先。

    林澹然喝教:“住手。

    不是這樣争鬥,輪槍動戟,恐有傷損。

    ”令道人取兩株直細竹竿,竿梢上緊緊紮了舊布,上都蘸了濕石灰。

    二人各穿一件青布道袍,僅拿竹竿在手。

    澹然分忖道:“各要用心,道袍上如着灰點多者,即為輸論。

    ”兩個笑嘻嘻地挺着竹竿,丢一個架子,分開腳步,各逞手段,一來一往,在園中鬥了八九十個回合。

    林澹然喝令暫歇。

    兩個鬥到深處,那裡肯住?兩條竹竿,就如龍蛇飛舞。

    二人複鬥四十餘合,林澹然又喝教住手。

    兩個收了槍法,林澹然喚近前看,杜伏威肩膊上着了兩點,左腿上着了一點,薛舉隻右臂上着一點。

    林澹然笑道:“若論狡猾,薛舉不如杜伏威;武藝精熟,杜伏威不如薛舉。

    兩個還要用心習學,不可懈怠。

    ”杜伏威、薛舉一同謝了。

    自此二人更加精進,每日躁練武藝。

    又是月餘,正當八月初旬,但見: 涼飚薦爽,井梧一葉飄零;溽暑退收,征雁數行嘹呖。

    閨中少婦憶 征夫,砧聲韻急;邊塞戍軍悲苦役,畫角凄清。

    甫睹流螢穿戶牖,又聞蟋 蟀叫階除。

     杜伏威、薛舉一日在莊外閑耍,聽得人傳說鐵佛庵後廷桂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