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40回 禅師坐化證菩提 三主雲遊成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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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惡果。

    以侯景之亂為結局,作品寫出了國家淪亡、生民塗炭的不幸,對梁武帝一心追求極樂世界,最終幽居宮禁、餓死台城的下場作了辛辣的諷刺,并在一定程度上總結了“幹戈四境尚談經,國破家亡佛不靈”的曆史教訓。

    小說以鐘守淨為反面典型,揭露了上層僧侶貪财好色、傷風敗俗的醜行,暴露了他們口誦彌陀、心藏荊棘的陰險嘴臉,使人們看到被梁武帝定為國教的佛教教會勢力的黑暗面。

    作品還通過對蕭梁、東魏、北齊諸國社會矛盾的描寫,使人們看到大江南北,到處都有害民的官府。

    盤剝百姓的豪紳。

    舉朝上下有牛進、周乾、桑皮筋、吳恢、蔣太守、湯思忠、甄雍一類貪官污吏為非作歹、殘害無辜,才促發了薛志義、缪一麟、杜伏威等英雄揭竿而起。

    作者多處贊揚了他們的綠林高義,肯定了這些起義英雄剪戮豪強、濟困憐貧、替天行道的合理性與正義性,因而繼承了古典小說民主性思想的光彩。

     曆史在這裡隻是現實的鏡子。

    作者的用意不是駐足過去,而是指向現實。

    我們很容易發現,小說的内容是相當明代化的。

    例如,梁武帝拿問犯人,使喚的竟是明代的特務機關錦衣衛;處人的極刑是跟明代酷刑相一緻的剝皮揎草;唱的麗詞豔曲,大多是明代特有的民歌俗曲。

    這種曆史失真現象,也表現出《禅真逸史》與明代現實生活的密切聯系。

    所以作品揭露的上述矛盾,正是明代中後期昏君庸主崇釋好道,寵用奸佞,朝政腐敗,以至外族入侵、危機四起的現實矛盾的反映。

    《凡例》所謂“欲期警世”者在此,徐良輔序所謂“其間挽回主張,寓有微意”者亦在此。

    從這種現實性出發,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明代政治的、宗教的、民俗的、藝術的諸種生活的情狀。

    其間“聖主賢臣、庸君媚子,義夫節婦、惡棍滢娼,清廉(女幸)直、貪鄙奸邪,蓋世英雄、麼麼小醜,真機将略、詐力陰謀,釋道儒風、幽期密約,以至世運轉移,人情翻覆,天文地理之征符,牛鬼蛇神之變幻,靡不畢具”。

    這種駁雜斑斓的色調,有助于我們對明代的社會實際生活有更具體、廣泛的認識。

     應該指出,《禅真逸史》也充塞着不少思想糟粕。

    它有儒家的忠君思想,綱常名教的教條,順天知命的天命論觀點,也有釋、道兩家根深蒂固的虛無主義、無為主義,生死輪回、因果報應等等教義,和發源于宗教迷信的神仙法術,真是處處可見,無孔不入,使小說籠罩了一層宗教性的迷霧。

    不僅如此,作者從儒家的天命觀和綱常輪理觀念出發,在主要人物身上,鼓吹急流勇退、順天安命的妥協精神;從道、釋二家清心寡欲、委棄紅塵的教義出發,安排了修真慕道、飛升霞舉的歸宿。

    這樣,作品所描述的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就被弓;上一條投降的道路,并以失敗而告終。

    作者對投降主義的漚歌與提倡,集中暴露了作者政治思想的階級屬性。

    總之,由于《禅真逸史》在思想上把儒、釋、道主教合為一體,這就必然給作品帶來它們固有的消極思想。

     《禅真逸史》出現于明代末期,這時,《三國演義》、《水浒傳》、《西遊記》、《金瓶梅》等都已相繼問世,傳統的曆史小說、英雄傳奇、神魔小說和人情小說的藝術成就,都得到高度的發展。

    在一個個藝術高峰面前,作者既缺乏才力,又缺乏膽識,不能另辟蹊徑,而是力圖把傳統小說的不同内容和藝術手法融合在一起,兼收并取,滲透綜合。

    所以,從作品反映的南北朝曆史背景,從這一百餘年發生的曆史、社會事件和一系列真實的曆史人物來看,自始至終都有濃厚的曆史氣氛,叙事方式也接近于講史。

    它對《三國演義》的一些模仿,也留下了曆史小說的印記。

    與此同時,它又受到《水浒傳》的強烈影響,不僅書中那些鋤奸去惡、替天行道的英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都好似梁山上的好漢;就是其中的情節語言,也經常給人以似曾相識的感覺,表現出着意師承《水浒》的痕迹。

    此外,它還注目于市井小民,幫閑蔑片,加強社會風俗畫的色彩,大有《金瓶梅》的筆法;旁門左道、神仙幻術的穿插,又是《封神演義》、《西遊記》一類神魔小說的手段。

    可見作者雖有博采衆長之功,卻無藝術獨創之力。

    這樣一部綜合體的小說,就成為我國話本小說不同源流彙集後的産物。

    雖然如此,這部小說仍有不可抹煞的優點,如氣格宏大,情節動人,針線密縫,血脈流貫,人物性格鮮明,語言暢達傳神,這些都非三流小說所能望其項背。

     作品中所寫的人物,如東魏的高歡、高澄、侯景、丁和,梁的蕭正德、謝舉、傅岐、朱異、張绾,齊的和士開、穆提婆、段韶、韓長鸾、張雕,都是曆史上的真實人物,他們的行事與性格也大緻有憑有據,不曾随意杜撰。

    這有利于創作一個曆史感的氛圍,表現出曆史小說的特質。

    但作者一進入主要人物的創作,便換了一副筆墨。

    書中前半部所着力刻畫的林澹然、鐘守淨,便是虛構的角色。

    六朝僧傳中既沒有澹然這樣的高僧,史中也無武帝臨幸的妙相寶寺。

    作者以靈動的文字,描摹結撰,而神态畢肖,頗見工力。

    後半部寫的杜、薛、張三人,則在半虛半實之間。

    說它實,是因為他們确實起過兵,打過仗,擁兵稱王,威震一時,曾使朝廷大傷腦筋。

    但是,他們是隋末分别在江淮、隴右、許州興起的幾支武裝力量,彼此從未聯合,根本不是“三結義”式大聚義。

    他們的身分相距很遠,杜伏威貧困出身,張善相做過下層小吏,薛舉一開始就是地方豪右,缺乏結義合作的基礎。

    他們起事的時候,北齊早已滅亡,段韶已經去世,對他們進行軍事鎮壓的主要是隋炀帝和李世民,小說寫他們同受齊主、段韶招撫完全不實。

    況且,北齊時代,疆域窄小,西部邊界不過山西、河南,西秦、巴蜀屬北周地盤,齊主何能封西川的楚州、滬州、信州作三大王的封地?他們的結局都很慘,杜伏威在武德七年暴卒,大約是被毒死的。

    張善相歸降以後,守伊州,為王世充所困。

    張數次求援,唐高祖故不發兵,以至城陷被殺。

    薛舉于武德元年病死軍中,可稱善終,但其于投降世民後,被腰斬于長安,全家不得免。

    他們的下場,一點也不像小說所寫的那麼美妙。

    這種種矛盾,表現出小說與曆史的顯著區别。

     《禅真逸史》存世版本不少。

    現知主要有日本日光晃山慈眼堂所藏古杭爽閣主人刻本,馬廉舊藏自下翼聖齋本,二本各有插圖二十葉。

    還有無圖而增唐太史令傅奕序本。

    這三種大緻為明刻本。

    清初和清代中葉,有爽閣藏版複刻本和翼聖齋本複刻本,還有文新堂本、據本衙藏闆梓行的中小型本、明新堂本。

    清末有改題《妙相寺全傳》和《大梁野史》的石印本,近世有張靜廬點校本。

    我們這次整理則以清初“本衙爽閣主人”複刻本為底本,參照乾隆複刻精批本、本衙梓行的中型本和張氏點校本,擇善而從。

    書中除圖像、圈點、集評及個别文字作了删節,史實失誤處作了更正外,不作改動,力求保持原貌。

    失檢之處自不能免,尚望讀者指正。

     江巨榮李平 禅真逸史凡例 一、是書雖逸史,而大異小說稗編,事有據,言有輪,主持風教,範圍人心。

    兩朝隆替興亡,昭如指掌;而一代輿圖土宇,燦若列眉。

    乃史氏之董狐,允詞家之班馬。

     一、書稱通俗演義,非故諧谑以傷雅道。

    理奧則難解,辭葩則不真。

    欲期警世,奚取艱深?舊本意晦詞古,不入裡耳。

    茲演為四十回,回分八卷,卷胪八卦,刊落陳诠,獨标新異。

     一、史中聖主賢臣、庸君媚子,義夫節婦、惡棍滢娼,清廉(女幸)直、貪鄙奸邪,蓋世英雄、麼麼小醜,真機将略、詐力陰謀,釋道儒風、幽期密約,以至世運轉移,人情翻覆,天文地理之征符,牛鬼蛇神之變幻,靡不畢具。

    而描寫精工,形容婉切,處處成伏勸懲,在在都離因果,實堪砭世,非止解頤。

     一、史中吟詠讴歌、笑談科渾,頗頗嘲盡人情,摹窮世态。

    雖千頭百緒,出色争奇,而針線密縫,血脈流貫,首尾呼吸,聯絡尖巧,無纖毫遺漏。

    淘為先朝名筆,非晚世效颦可到。

    縷析條分,總成就澹然、三子禅真一事。

     一、圖像似作兒态,然史中炎涼好醜,辭繪之;辭所不到,圖繪之。

    昔人雲詩中有畫,餘亦雲畫中有詩。

    俾觀者展卷,而人情物理、城市山林、勝敗窮通、皇畿野店,無不一覽而盡。

    其間仿景必真,傳神必肖,可稱寫照妙手,奚徒鉛椠為工。

     一、此書舊本出自内府,多方重購始得。

    今編訂,當與《水浒傳》、《三國演義》并垂不朽。

    《西遊》、《金瓶梅》等方之劣矣。

    故其剞劂也,取梨極精,染紙極潔,镌刻必掄高手,雠勘必悉虎魚。

    誠海内之奇觀,國門之赤幟也。

    具眼當自識之,毋為鷗鳴壟斷者所瞀。

     一、爽閣主人素嗜奇,稍涉牙後辄棄去。

    清溪道人以此見示,讀之如啖哀梨,自不能釋,遂相與編次評訂付梓。

    嗣有古文華劄、麗曲新聲,脍炙人口者若幹卷,未行于世,并欲災木以公同好,先以此試一脔雲。

     一、史中圈點,豈曰飾觀,特為闡奧。

    其關目照應、血脈聯絡、過接印證、典核要害之處,則用囗。

    或清新俊逸、秀雅透露、菁華奇幻、摹寫有趣之處,則用○。

    或明醒警拔、恰适條妥、有緻動人處,則用。

    至于品題揭旁通之妙,批評總月旦之精,乃理窟怞靈,非尋常剿襲。

     古杭爽閣主人履先甫識——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