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言所難宣颠狂半夕醉 勢在必走決絕一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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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兩個字說出來了。

    以前,我很自私,以為我之受壓迫,是社會的罪過,換句話說,我們夫婦的結合,若是不能維持到永久,那也是社會所壓迫的。

    于今看起來,這話有些不然。

    假使我不想做官,能夠自食其力,那就做莊稼人也好,做工人也好,甚至于和你一樣,能上台唱幾句戲也好,我就可以,自組家庭,不必去依賴人了。

    然而我恰是不能,隻有合了北方人所說的話,坐在家裡,靜等天上掉下餡餅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我之失敗,不是應該嗎?果然,現在你有了職業了。

    但是,在這樣過渡時代,女子職業,究竟難于提高到高尚純潔那上面去,這不是女子不成,無奈社會的惡勢力,不容你走過去,何況你唱舊戲,完全是供有錢老爺們的消遣事業,有什麼不被人侮辱和壓迫之理?而且我聽得你到天津的第一晚,就讓人用酒把你灌醉了,以後不更可知嗎?你這種職業,已經是很難堪的,再叫我靠着你為生,做你的寄生蟲,我心裡過得去嗎?我們要維持愛情到底,要希望将來組織一個不發愁不受人壓迫的家庭,我們隻有再去奮鬥。

    我自然是要去找一種職業,就是你這種賣臉子講應酬的職業,也非抛掉不可!所以我在忍無可忍之下,逼得我下了極大的決心,要暫時離開你,去另找出路。

    假使我有了辦法,你願意處理家事也好,你願意再找職業也好,那都容易得多,因為有了基礎了。

    自然,理想是理想,事實是事實,奮鬥的人,隻能說求着精神上一種快慰,不能說事實上就算成功。

    可是,你總明白,我是有專門技術的。

    憑我這點能耐,隻要肯苦幹,沒有不能安身立命之理,隻是遲早之分而已。

    以前我之碰壁,就是由于苟安的思想所誤,隻想做現成的小官吏,不肯去賣苦力。

    假使我肯吃苦,随了史竟成同學到甘肅去,不早就建設那安身立命的基礎了嗎?這一陣子,我看中山學說,得了不少的鼓勵。

    孫先生說,知難行易。

    一個人就怕不知道,知道了沒有不能去做的事。

    知道了而不能做,那是自己懶,那是自己畏難苟安,那是自己沒有決心。

    所以我現在決計去奮鬥圖存了。

    我的去路,大概是先上河套,也許到甘肅去。

    除非人有旦夕禍福,發生什麼意外。

    否則,我決計會成功的,我絕會回來的。

    你等着我吧。

    再說明白一點,你可放心,史竟成先生那裡,不有現成的一個監工員讓我去做嗎?雖然隻有六元一月的薪水,把我所學的報效國家,我又自食其力,我精神上是安慰的呀!這樣,我至少不是一個廢物了。

    至于我抛下你,也非完全忍心。

    我知道你是足以自由了的,我可以放心。

    隻是這個女孩子,恐怕要連累了你。

    但我要回來,至多不出三年。

    三年内,如有錢的話,我當彙到嶽母家裡。

    你是不必用我的錢,然而對小孩子,我應當盡父親的責任呀。

    話又說回來了,人有旦夕禍福,萬一發生不測,我能叫你永遠等着嗎?三年以後,我若不回來,你就不必傻等了,你就另找良緣吧。

    桂英!我說出這種話來,我知道你一定是十分傷心的,可是事實逼着我們走到了這步境地,我有什麼法子呢?你若是真愛我,一定顧全我的人格,一定要贊成我去另找出路。

    不然,我隻圖着朝夕聚首,就這樣受委屈一輩子嗎?别了,桂英!我解放了我自己,也解放了你,你好好地努力吧。

    最後,我還是要聲明那一句話,假使三年之後,還不回來,也許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你還是去另找良緣吧。

    你若是知道我怎樣地愛你,一定知道這句話,是出于誠意的。

     我們就算演一回《天河配》吧。

    别了,桂英!再見了! 玉和留言 到了次日,玉和直睡到十一點多鐘方始起床。

    雖然是起來了,然而腦筋還是昏沉沉地。

    自己對于昨天的事,有些記得。

    這也不敢再驚動人,自端了臉盆,到水缸裡去,因了一盆冷水來洗臉,為着是頭上讓冷水冰冰,精神好清醒一些。

    洗過了臉,自己沏了一杯茶,坐在屋子裡看小報。

    隻聽得朱氏帶着笑聲,在門外問道:“姑老爺!您起來啦?”玉和心想:嶽母大人今天如何這樣地客氣?待一擡頭看時,卻見朱氏闆了面孔進來,有點異乎平常,這就站起身來笑道:“昨日不該喝了幾杯悶酒,醉着回來了,今天差一點兒爬不起來。

    ”朱氏道:“昨晚上你喝醉了酒,可是說出來的言語,一句也不是酒話。

    ”玉和有什麼可說的呢,隻好是微微一笑。

    朱氏索性走進屋子來了,身上掏出煙卷盒子來取了一支煙卷,點着慢慢地抽了。

    隻看她兩個指頭,夾住了那根煙卷,放在右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