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歸去已柔腸何曾奮鬥 别來空忍淚終冒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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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知所雲的,自然消沉下去。

    本來,在自己被金錢勢力支配之下的時候,能把有錢的事情向外推了去嗎?那沒有别的什麼,依然是去受饑寒的逼迫,去受社會上的笑罵。

    我在嶽母家裡已經住了這些日子,她縱然藐視我,總是我的嶽母,丢臉還不曾丢到外邊去。

    像桂英這樣好的收入,何妨讓她唱幾個月,以便掙起一千八百,把生活問題解決了呢?因為他如此地存着念頭,也就隻是終日看了桂英忙進忙出,并沒有什麼話可說。

     玉和走着路,老是糊裡糊塗地想着,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猛然一擡頭,已将走上大街了。

    自己突然地驚異着,我并沒有什麼預定的計劃,我隻管這樣地走,打算到哪裡去呢?有了,我不是想起了嚴端甫嗎?我何不去找一找他。

    雖然他對我不滿,在他寄給我哥哥的信上看起來,他倒是有一句說一句,而且不傷忠厚。

    這樣的人,除了說他思想落伍,說到處人接物,總還是個忠厚長者。

    我不妨找他談談,也許有機會,他可以幫我一個忙。

    如此想着,就向本邑的會館裡來。

     玉和将煙頭丢了,接過孩子來抱着,見她那蘋果也似的小臉,配着兩個漆黑的小圓眼珠,真是玉雪可念,不由得低下頭去,在小孩的頰上,連連親了兩下。

    可是他同時心裡又想着:這樣好的孩子,讓她跟了母親飄零去,我這個做父親的人,也未免太不能負責了。

    他如此想着,一陣心酸,眼眶子裡兩泡熱淚,幾乎要落了出來。

    他極力地将眼淚忍住了,依然把小毛孩子遞給桂英抱了,他笑道:“多費你心了,在這幾天,我并不能幫你的忙。

    ”桂英抱了孩子,待要說什麼時,隻聽到大門口嗚嗚地一陣汽車響,她猛然地愣住了。

    大福道:“車子叫到了,東西都往車子上搬嗎?”朱氏道:“那是自然,不搬還要你叫車子來做什麼?”有這幾句話,才嚷着桂英驚醒過來。

    她向玉和笑道:“我們再見了。

    ”玉和也就向她微笑着,點了兩點頭,跟着說一聲:“再見。

    ”大家走到外邊客堂裡來,隻見大福忙着,滿頭是汗,将行李一件一件地向外搬着,非常之高興。

    玉和淡淡地笑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瞧他這一份忙勁兒。

    ”桂英覺得這話裡有話,然而自己有什麼可說的呢?也隻好那樣陪着他一笑。

    在匆忙和心裡混亂的時間,東西都已經搬着出來了。

    朱氏叫乳媽抱過了小孩子,便在前面走。

     玉和受了這一種興奮,已不是來的時候那樣垂頭喪氣。

    覺得人窮到此,就再犧牲一下,也就無所謂。

    自己從今日起,不再喝酒,另外去找生路,隻要找着了生路,桂英唱戲不唱戲這個問題,那就大好解決了。

    如此想着,熱血重新沸騰起來,就急于要回去,看看那邊二爺走了沒有?他告辭出來,又是那樣地不湊巧,遇着那位曾一度做過媒妁,牽絲未成的馬芸姑了。

    她正由大街上回來,手裡提一籃子菜蔬,跟在一個男子之後。

    那男子穿的衣服,真比自己還要破舊,然而卻笑嘻嘻地,肩上背了一小口袋米,在芸姑面前走。

    芸姑在身後笑道:“在門口歇一會再進去吧,臉上紅紅地走了進去,回頭我父親又要說我們省那幾個車錢,省得沒有意思了。

    ”那人笑道:“要什麼緊?咱們是貧賤夫妻呀!”玉和真不敢再向下聽了,低了頭,匆匆忙忙地就走了開去。

    他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我若是娶了那位馬小姐,何至于鬧到現在這般情形?我回去和桂英說,我們也搬到會館裡來住,我哪怕是去拉人力車,我們必須繼續地奮鬥,絕不能夠在嶽母家裡,過那寄生蟲生活。

    他如此想着,覺得理由很充足的,于是壯了膽子回家去。

    路過琉璃廠,見那些書店門口,多在黑牌子、門市廣告上,用白粉筆寫了許多革命書籍。

    這正是北伐軍到華北以後,帶來的生氣。

    心想,記得在結婚以前,自己很有革命思想,冒着危險,還看《三民主義》呢。

    自結婚以後,志氣漸漸消沉。

    于今既興奮起來,重新做人,我還得學習一點革命精神才好。

    于是在書店裡買了一套當時北平書店翻印的學說帶了回去。

     正在這時,大福在外面叫道:“田寶三打了電話來了,我到對過米行去接的電話。

    他說,他先上車了,我們這就去吧。

    甯可讓人等車開,車子可不等人的。

    ”朱氏道:“那麼,你去叫一輛汽車,讓我們馬上就去吧。

    ”玉和拿了一根煙卷抽着,一手撐了桌子,隻看了他們一家人去忙亂。

    看桂英将屋子裡的行李零碎,一樣一樣地向外搬着,并不做聲,隻是歇了幾分鐘,就向外面噴出一口煙來。

    桂英将東西都搬到外面屋子裡去了,然後笑着向玉和道:“我們真的要走了。

    ”玉和笑着站了起來道:“那麼我得送送你。

    ”桂英道:“車子還沒有來呢。

    ”說着,她眉毛一揚,似乎想起了一件什麼事,于是一掀門簾子出去,把小毛孩子抱了進來。

    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