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好語珠圓媒妁翻靈舌 寸心麻亂晨昏計聘錢

關燈
要說的那句話,始終沒有說了出來。

    朱氏道:“大姐,你有什麼為難的事情,你盡管說,我請了你來還能讓你為難嗎?”秋雲想了一想,微笑道:“倒沒有什麼為難的。

    ”這才掀開門簾子,到桂英屋子裡去了。

     秋雲去後,朱氏回到自己屋子裡,一人坐着’又呆想了一陣,照說姑娘要嫁人,自己也不能說出反對兩個字,可是千挑萬揀’挑個獨眼,什麼闊人也不嫁,就嫁個交通部的小科員,實在令人不服這口氣。

    自己雖然不至于賣兒賣女,然而嫁女也有兩個條件,其一是大大地收人家一筆聘金。

    其二是靠着姑爺,可以養活下半輩子。

    若是姑娘嫁姓王的這個小子,老實一句話,恐怕一點希望都沒有。

    我這個丫頭實在有三分下賤,要讓親戚朋友知道了,那豈不是一個大笑話?随便怎麼着,這事我不能答應她,她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如此一想時,直撅撅地在床上又躺下了。

     秋雲一隻手臂靠了桌沿垂下手背來,自己卻對了手指上的戒指,注意許久,又翻着手心,看了一看,向朱氏一撩眼皮,笑起來道:“并不是我調皮,桂英的話不好說,大嬸兒的話也看是怎樣的講法,我不能不聲明兩句。

    ”朱氏道:“大姐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究竟要怎樣呢?”秋雲笑道:“很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她要嫁那個姓王的,您一天不答應她,一天不吃飯……”朱氏搶着道:“喲!她以先一個字也……”秋雲也搶了道:“我也是這樣子說呀!你先一個字也沒有和您提過,你的意思是贊成,是反對,也全不知道,怎麼先就來個絕食。

    這話可又說回來了,她知道您是不肯答應的,又知道您是最疼她的,所以來個先下手為強,把疏通您的那一段免除了,幹脆就從您不答應的這兒做起。

    大嬸您想呀!在她那一方面,不答應的話,就别向她開口。

    這樣出兵不由将,言不二價的話,我怎好和您說?您要是答應呢,不用我說,您瞧她餓成那個樣子,也就答應了。

    您不答應呢,我豈不是找釘子碰?所以我不願意管您娘兒倆這檔子事。

    ”她說的時候,臉上笑着,眉毛揚着,手還帶比着。

     玉和家裡,是個小資産階級,他由讀書到現在,不曾受過什麼經濟壓迫,也就不會張口和人借錢,現此和張濟才剛一開口,就碰了個小小的釘子,下面的話,就不好跟着說了。

    秋雲看他和濟才都默然無言,不免有點尴尬,便笑道:“王先生,你還為難什麼?大事都算成功了。

    大嬸不過要兩千塊錢,你和桂英手上的錢,拿來湊一湊數,也就夠了。

    現在你要預備的,也不過就是安家的錢。

    辦喜事的錢,這個好辦,有錢多,辦得熱鬧些,錢不湊手,遇事節省一點,那也沒有關系。

    ”玉和很随便地點點頭道:“你這話說得對,我也就隻好這樣子辦。

    ”他今天下午三點鐘來的,丢了許多事沒有辦,這個時候,也該回去了。

    于是和濟才夫婦又商量了一些辦喜事的用項,就告辭回去。

    他一路之間,坐在人力車上,口裡還不住地念着,二百元,三百,一百八十元。

    拉車的想着,這人莫不是瘋子,隻惦記着錢。

     玉和也覺自己神經錯亂,自己極力地鎮靜,便把開的預算表,向桌上中間抽屜放了進去。

    這裡有一本《三民主義》,原是一位在廣州的朋友,秘密寄來的。

    随手又把這預算表夾在書裡。

    剛是夾在書裡,忽然想起,這抽屜沒有鎖,革命黨的書,放在這裡不妥。

    早兩天就該鎖箱子裡去的,這幾天情緒太亂,沒有放下。

    自己已經是看了好幾遍了,同事劉錄事,也是個有志之士,轉送給他看吧。

    這樣一轉念,便把書将報紙緊緊包卷了,帶着上衙門去。

    不料到了部裡,那劉錄事恰是請了假,隻好把這本書又放進辦公桌的抽屜裡。

    他這一科,人多事閑,到了科裡以後,第一項工作,便是看報。

    看完了報,科長不在這裡,三四個同事,湊一個談話的集團,有的談,昨天哪裡的飯局,今天哪裡打牌。

    有的談戲,哪個戲子禮拜要唱好戲,哪個戲子和某要人有關系。

    有不是談話集團的,便在公用箋上寫字消遣,一為遷客去長沙,煙籠寒水月籠沙,随寫一陣。

    玉和往日也和這些人一樣,今天卻是不然,隻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邊發呆。

     濟才笑道:“你和人家幫一點小忙,就搭起這樣大的架子。

    究竟事情辦得怎樣呢?”秋雲瞟了濟才一眼道:“你倒比他還着急。

    ”濟才道:“并不是我着急,若是沒有把人家的事情辦成功,要人家這樣侍候,心裡可是過意不去。

    ”秋雲道:“你想呀!若是沒有辦成功,我能這個樣子吩咐他嗎?我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