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淺嘗愛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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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龍不敢怠慢,撥開窗戶,嗖地一個巧縱,穿窗而出。

    雙腳剛一沾地,雙臂一分一抖,施展出白門絕學,柳絮輕身術,身軀像柳絮迎風似地,飄上屋脊,這裡正是賈鳳的身形稍現即設之處。

     玄龍上得屋脊,凝神四下一打量,左邊沿江的官道上,靜悄悄,灰蒙蒙地,什麼也沒有。

    右邊是一片疏疏落落的叢林,月色下,望上去像一片或蹲或立的巨靈身影,陰森怕人。

     玄龍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陡聞林中傳來一聲清叱:“好賊秃!” 又是賈鳳的聲音。

     賊秃?難道是個和尚?玄龍不及細想,猛提一口丹田之氣,運足坎離罡氣,雙臂微張,像巨鷹俯沖似地,直向叢林撲去。

     進得叢林,全神戒備地大喝道:“賈少俠何在,餘弟來也。

    ” 聲如沉雷,震得樹木簌簌作響。

     隻聽得一條細小的聲音自遠處傳來道:“餘俠快來。

    ” 玄龍循聲疾趕過去,在一排灌木之後,賈鳳正氣喘籲籲地站在當地,一手執着那柄藍光閃耀的藍虹,見到玄龍,另一隻手往前一指,急切間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玄龍唯恐賊人逸去,也來不及向賈鳳追問究竟,一時間心雄氣壯,依着賈鳳的指示,兩臂一分一抖,便以柳絮身法向前追去,身形起處,其輕如絮,其疾如飛,飄忽忽地,如天馬行空,煞是灑逸美觀。

     假如是龍虎頭陀的話,他心想,正好,新陳賬一起算,哪怕粉身碎骨,也得通住賊僧交出一個盤龍大俠來。

     玄龍身形起在空中,離原地尚未及三丈遠近,蓦又聽得賈鳳在身後急喊道:“餘俠且慢。

    ” 玄龍聞聲一愕,以為敵人又在背後現身,忙将上身一仰,身形一頓,微一轉折,半空中,硬将去勢扭轉,斜刺裡往原地倒瀉回來。

     玄龍落地之後,見賈鳳仍然執劍立在當地,癡癡地望着自己,在迷蒙月色下,眼裡閃射着一種極其難解的光輝。

     玄龍雙腳一點地面,已至賈鳳身前,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賈鳳将寶劍納入劍鞘,一指左前側不遠處的一塊長條青石道:“賊秃去遠啦,追也枉然。

    坐到那邊,我再詳細說給你聽。

    ” 二人分據五尺來長的青石各一端,坐定之後,玄龍靜靜地望着賈鳳,等待她述說夜半遇暴的詳細經過。

    他見賈鳳低頭埋臉于胸前,起初尚以為她是怕羞,不便啟口,或是受驚過度,在甯靜思緒,考慮着如何從頭說起。

    可是,等了很久,隻聽得夜風輕撼林木,發出一種倍增落寞荒涼的林籁外,賈鳳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仿佛一座石像,一點聲音沒有。

     玄尤甚感奇怪,心想,難不成她已……遭……想到這裡,心頭突然狂跳,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他再偷望賈鳳,她仍是那副樣子,一動不動地,像座石像。

     玄龍忍了幾忍,終于輕聲發問道:“那個賊秃?是龍虎頭陀麼?” 賈鳳的身軀動了,她似乎從她自己的肘彎裡望了玄龍一眼,可是,玄龍仍舊看不清她的臉,他隻隐約地見賈鳳點了一下頭。

     這一刹那,玄龍忽然對賈鳳深深地憎恨起來,他恨她,并不是為了他相信他那可怕的設想,他恨她該半途将他喚回。

    龍虎頭陀的武功了得他早就知道,但那隻包括了他的拳招和氣功,輕功方面,他相信,師門柳絮身法是獨步武林的絕學,龍虎頭陀在這一方面并無驚人的成就,隻要她指點的方向不錯,不管龍虎頭陀已先走多遠,他總有追上他的時候、何況事變先後總共才不過盞茶光景,縱走也走不了多遠。

     假如賈鳳已經……加上他本身的一筆帳,他覺得她誤了他的大事,她實在不該那樣做,無緣無故地将他喊回來。

     所以,他恨她。

     想到這裡,玄龍心頭突感一震,因為他忽然又想:她喊他回來可能是擔心他不是龍虎頭陀之敵,怕他遭上龍虎頭陀的毒手?若是這麼說,她也是一片好心。

    自己在慘痛的遭遇後,居然還能為别人打算,這種心胸實在太可貴了。

    那麼,他恨錯了。

     唉,他又想,賈鳳呀,你錯了,你不知道我是三白老人的徒弟麼?那種無堅不摧的坎離罡氣,難道你就沒聽到你師傅一目神尼向你提起過?我目前的火候雖然不足,但是,用來對付一下總是沒有問題的。

    何況你可以随後趕來,眉山派的鎮魔劍法不是正好派上用場?唉,賈鳳,你真糊塗。

     賈鳳真的錯了麼?他又問自己。

     賈鳳怎知道他是三白老人的徒弟呢?三白老人退隐數十年,生死都是個謎,好不容易在江湖上出現了個手執白家紫斑劍,使的是白門降龍伏虎劍法的,垂眉吊眼黃皮的青年,他又去了天山,誰相信三白老人肯一氣收下許多徒弟?再說,人們有什麼理由再看到一個順眼點的,會武功的青年便想到他或許是三白老人的徒弟? 他實在是自己害了自己。

     假如他不存心試探賈鳳,假如他告訴她,他就是以前的吊眼兒,雖然不能挽回已經發生了的一切,但總可以得到一點補償,最少也不會任令賊人一無所損地悠然返去。

     最後,玄龍恨的是自己。

     自己發覺有錯的人,表現上不是惱羞成怒,便是誠惶誠恐。

     玄龍屬于後者。

     他振起勇氣,輕聲又問道:“賈,賈少俠,是龍虎頭陀麼?” 這一回,賈鳳擡起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