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谷後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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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何人即存心于何人。

    事竣人去,反顧此心,湛然在内,淫聲美色貨利一毫不觸于懷,東猿西馬一絲不撄于念,旋而治事接人,又如之。

    所謂終日幹幹也,所謂執事敬也,所謂立則見忠信笃敬參于前也。

    而不可效宋人,白日靜坐以食,二氏遺毒也。

    若必欲靜坐,則向晦未卧,雞鳴未起二候,除省察前晝所為得失、今晝所為興除外,披衣直坐[直即外體直之直,靜坐,挽弓騎馬合為一式],收攝天君片時,亦可。

    然主敬非主靜,蓋敬則自靜,專言主靜,或不能敬矣。

    所謂夕惕若也。

    總之皆顧諟天之明命也。

    孟子所謂操則存者,正如此。

    明命者,天命吾之心也,命吾之仁義禮智也。

    若馳思天地未朕兆之先,及天地氤氲生物之初以為顧諟,則為不近之思,非顧諟矣。

    前功既熟,則耳聰目明,心思睿智,世故人情迎刃即解,其效可以自考也。

     與樞天論讀書 樞天借智囊日觀之,予問,曰:辰苦處事愚鈍故。

    予曰:智以事練之。

    昔張詠學用智于陳抟,吾少年與張文升居蠡城,近公庭,每聞訟事,即共億勝負,思追盜何術擒之、失盜何術以察之,亦學智類也。

    閱智囊以起予心,而已專恃書帙,無益也。

    已而又翻他書,予又問,曰:借以養吾心也。

    理不明者可明也。

    予曰:不然。

    子謂詩書養就聖賢心,此語昔人對下流言,謂躭志詩書則不嫖不賭耳,非聖賢專以讀詩書成也。

    讀閱久,則喜靜惡煩,而心闆滞迂腐矣。

    程子曰玩物喪志,謂書如佳山豔蕋,愛玩不釋,日日登臨,而為聖為賢之志反喪矣。

    曰:先儒以讀書明理養身心,俱非欤?曰:非也。

    自秦火焚書,漢人珍之,日趨誦讀。

    唐韓退之、宋朱晦庵,皆以聖道自任者也,而韓有符讀書城南詩,朱有讀書樂詩,則其終身之肆力在誦讀矣,況下而為詩人文士,與應科舉以博富貴者乎?乃千餘年成一文墨誦讀之世,而人才日下,世教日衰,魚爛瓦解,莫可收拾。

    則可知學文之文,不專書冊,而讀解書冊,不足言學矣。

    故起诮者之口,曰白面書生、曰書生無用、曰林間咳嗽病狝猴,而謂誦讀以養身心,誤哉。

    李白曰,借問如何太瘦生,隻為向來作詩苦。

    則肌體日消,心體自脃,何養之有?顔先生所謂「讀書人率習如婦人女子,以識則戶隙窺人,以力則不能勝一匹雛」也。

    若曰明理,則宋明創立道學名,日講道而道字誤解,日講學而學字誤解,日講誠意主敬存誠而俱誤解。

    所謂明理者安在?乃知每書讀取千萬遍之一誤盡誤也。

    然則誦讀可廢欤?曰:何可廢也,但勿為所溺耳。

    古人六藝,一曰書,非僅點畫也。

    考究字義即有誦讀矣,然孔門雅言有詩、書二者,詩曰誦不曰讀,謂歌之以比樂也。

    故春秋大夫會,必賦詩;書則考議政事,所謂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者。

    而不必記其文,使一字不忘也。

    故孟子引書每有參差,至于二南曰為,則為其事;禮曰執,則執而行之,豈專占畢吾伊哉。

    曰:易溺何也?曰:其故有三,一古人口傳身授之道,如識大識小者今亡,而但取索冊簡,故誦讀日繁。

    一學習禮樂六藝,須強力,須友朋共集。

    誦讀則閉門靜坐,即可把翫,便而且易。

    一文人科舉人勿論。

    今習齋倡明正學,即有遵者,而仁義操存未至根心生色之妙,可以據守;孝友從事未至知樂弗已之地,日有亹勉;禮樂服習未至斯須不去之域,刻有依遊;世故人情未有左宜右有之能,時有樹立。

    則自顧消索,轉而奔馳,既所不願,塊然閑居,亦所不能。

    遂忽忽誦讀度日,而目困身倦,習為故然矣。

    然則宜如何?曰:禮有明文矣,王制曰六十不親學,以年邁也。

    又五十服官政六十正與人家國事,何暇學習?故孔子曰吾不試故藝,是孔子之老而好學,亦以道不得行之故,而非其立意祇在多能博學也。

    顔先生曰,周流,孔子之不得已;著述,孔子之大不得已。

    故孔子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則習禮習樂,六十以後亦不當及,而況誦讀?曰:老而不仕者有暇功,可讀閱欤?曰:亦何必然。

    吾退休七十矣,中年躭翻閱,顔先生每憂之責之。

    自五十至今,家政徽纏,鄉裡應酬,友朋遠至,不坐而讀書者二十餘年矣。

    然今古文征者謬以為可,所處正如孔子之憂亂賊,孟子之逢楊墨,著書立言,不能自已。

    蓋天理熟曆,以内而操存,外而躬行,動而閱曆世故人情驗之,偶考陳編以為證耳,不敢躭而溺矣。

    今可拟八歲入學後,擇當讀者讀之,四十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