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旅順鳴琴名士合并 榆關題壁美人遠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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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誰理他,卻是連呈子都不收。

    那男人氣極,也自尋短見死了,你說做着别國的人民,受氣不受氣呢?&rdquo 黃、李兩君聽到這裡,不覺怒形于色,李君直着脖子說道:&ldquo這口鳥氣,幾時才能洩得!&rdquo那老頭兒道:&ldquo李大哥!你氣也是無用,若使你長住在這裡,天天聽着新聞,隻怕你便有一百幾十個肚皮,還不夠氣破呢!&rdquo黃君道:&ldquo我看見報紙上說的,這裡的官,除了總督以外,隻有四個區長和那巡捕長、裁判長、稅務長等幾個大官是用俄羅斯人,底下許多小官,都是中國人做的。

    還有甚麼市議會,都是由中國商民公舉議員。

    難道眼見着這些委曲,都沒有個公道嗎?&rdquo那老頭兒道:&ldquo不用說了!不用說了!若使沒有這些助纣為虐的無恥之徒,我們也可以清淨得好些。

    就隻有這一群獻殷勤拍馬屁的下作奴才,天天想着新花樣兒來糟蹋自己,這才迫得這些良民連地縫兒都鑽不出一個來躲避哩。

    罷了,罷了!中國人隻認得權力兩個字,那裡還認得道理兩個字來。

    &rdquo(眉批:中國之亡,正亡于此。

    若此種劣根性不打破。

    終無複見天日之望。

    )黃君道:&ldquo你老人家在此經商多年,諒來資格也不淺,曾否在市會議員裡頭有個席位?何不聯絡幾個公正人,去整頓整頓他呢?&rdquo那老頭兒道:&ldquo老漢近來因生意不振,固然沒有這種資格。

    兼之這裡議員的規矩,面子上雖說是由百姓公舉,其實都是拿些錢去俄國官場子弄得來。

    老漢雖然沒有才學,這點羞惡之心是有的,難道老不要臉,還要替外國人充一回真正奴才麼?&rdquo 黃君肅然道:&ldquo原來是一位愛國的好漢,失敬失敬了。

    &rdquo 李君道:&ldquo既然如此,你老人家何不搬回家鄉,何苦在這裡受這口無窮氣呢?&rdquo那老頭兒聽說,便長籲一聲道:&ldquo咳!客官,我何嘗不想到這樣呢?隻是現在中國官場待百姓的方法,你說就會比這裡好些嗎?隻怕甚幾倍的還有哩。

    這還不了,依着現在朝廷的局面,這内地十八省,早晚總不免要割給别國人。

    到那時候,不是和我們這裡一個樣嗎?老漢下一回地獄,已經夠受了,犯不着拿這條老命再往第二層、第三層活地獄裡跑來。

    罷了?罷了!&rdquo(眉批:令舉國人不樂有其生,甯在外人管轄之下受苦也,不肯生息于本國政府之下?天下豈有如此而能立國者也?内地人紛紛以香港、上海為樂土,已屬非常之變。

    乃至此較苦樂甯舍内地而取旅順,尚忍言哉?此是加一倍寫法。

    )說着,眼圈兒一紅,幾乎吊下幾點老淚來。

    黃、李兩君不便再提,重複講幾句家常寒暄的話,便自告辭。

    那老頭兒還款留晚飯,兩人說客店裡有事,謙遜一番别去了。

    (著者案:以上所記各近事,皆從日本各報紙中搜來,無一字杜撰,讀者鑒之。

    )兩人出門,不勝歎息,還到海口着實調查了一回,方才回到客寓,已是晚飯時候。

    兩人換過衣服,同到餐樓,認着自己的席位坐下。

    不一會,看見對面席上,也來着一位中國人,仔細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在隔壁房裡唱歌的那美少年,彼此自是歡喜,不免在席上攀談起來。

    黃、李兩君從口袋裡取出名刺,将籍貫、職業、履曆略叙一番。

     那少年道:&ldquo我今日偶然忘記了帶名片,見諒見諒。

    &rdquo便接着說道:&ldquo小弟姓陳名猛,賤号仲滂,浙江衢州府人。

    從前也曾在湖北武備學堂肄業,卒業之後,上頭要留在那裡當教習,因為看不過那官場腐敗情形,便自辭了。

    如今正在奔走江湖,想盡盡自己一份國民責任,可惜沒有聯手的同志,沒有可乘的機會,竟自蹉跎荏苒,過了好幾年了。

    &rdquo李君便道:&ldquo今兒早上咱們在隔壁房裡,聽着閣下唱着擺倫的詩歌,那雄壯的聲浪裡頭,帶着一種感慨的氣魄,便猜着一定是個有心人。

    今晚得在這裡相見,找們這一行真算不孤負了。

    但不敢奉問,閣下到底為着甚麼事來這旅順口?在這裡還是久住還是暫住?&rdquo 陳君猛便道:&ldquo不瞞兩位說,兄弟自從離了湖北以後,心裡常想道:俄羅斯将來和中國是最有關系的,現在民間志士,都不懂得他的内情,将來和他交涉,如何使得。

    因此發個心願,要學俄羅斯語言文字,遊曆俄羅斯地方。

    去年四月,便到這裡,一則學話,二則看看割地以後的情形,以為中國往後若是有瓜分之禍,這便是個小小的影兒了。

    所以想在這裡多住些日子,查過詳明。

    現在行蹤未定,隻怕還有一年幾個月耽擱哩。

    &rdquo(眉批:本書特添此一回,亦是這個意思。

    )說完,又跟着問道:&ldquo兩位從歐洲遊學回來,為何忽然來到這裡呢?&rdquo黃君道:&ldquo我們是從聖彼得堡搭西伯利亞鐵路回來,到了山海關,忽然想起,去國之後,不過幾年,我們的地圖倒有好幾處換了顔色,不勝感慨,故此就近繞道,特來這裡瞧瞧,也不過和閣下一樣意思的。

    &rdquo 三人正談得入港,不知不覺已經吃完了晚飯,陳君道:&ldquo早上在門口碰見兩位,看那飒爽的英姿,便覺肅然敬重起來。

     但見兩位穿着西裝,以為是日本人,細看卻又不像。

    正在納罕,咱們無意中遇着,也是一段機緣。

    雖未深談,已是一見如故的了,晚上請到我房裡頭暢談半夕,彼此吐吐心事何如?&rdquo黃、李兩君道:&ldquo妙極了。

    &rdquo說着,三人散席同去。

     黃、李兩君回到自己屋裡,洗過臉,換過衣服,便過隔壁陳君住房。

    隻見那房分做前後兩間,後間便是卧房,前間當中擺着一張書案,書案對面挂一張英文的俄國經營東方地圖,書案左側放着一張小小洋琴,右側安着一個玻璃洋木的書架,架内拉拉雜雜的放了好些書。

    三人在書案旁邊圍着坐下,黃君順手把案頭放着的一本舊書拿來一瞧,卻是英國文豪彌兒敦的詩集,已經看得連紙張都黴爛了。

    黃君便問道:&ldquo看來閣下一定是很長于文學,很精于音律的麼?&rdquo陳君道:&ldquo見笑見笑,不過從前學軍的時候,聽那外國軍歌,覺得這音樂和民族精神大有關系,心裡想去研究他一番。

    (眉批:為後來制軍歌改良音樂伏脈。

    )這彌兒敦和擺倫兩部詩集,是小弟最愛讀的。

    因為彌兒敦贊助克林威爾,做英國革命的大事業;擺倫入意大利秘密黨,為着希臘獨立,舍身幫他。

    這種人格,真是值得崇拜,不單以文學見長哩。

    &rdquo 黃、李兩君聽說,越發敬重起來。

    心裡暗想道:這人的學問、志氣、精神,樣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