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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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徐氏,為浙西望族。

    其故第在姚園寺巷,亂後雖毀于兵火,而門楣及聽事無恙。

    聖祖禦書&ldquo凜存堂&rdquo額及&ldquo清德鎮俗&rdquo額,高宗禦書&ldquo清慎可風&rdquo額,至今猶存。

    餘門下士花農庶常琪,乃文穆公來孫也,稍加葺治而居之。

    餘每過其家,辄興故家喬木之思。

    偶閱定遠方蓮舫太守《蔗餘偶筆》,載其家文敬公轶事雲:文敬之封翁居錢唐江邊,每子午潮退,将沿岸數十裡水族,親掃入江,自少至壯無間。

    一夜潮極大,巡江武官見火光一團,湧入徐氏,叩門以告,适文敬公生,因以潮名。

    及觀平江李次青廉訪《國朝先正事略》,則雲:錢唐徐文敬公,先世業漁。

    公生日,江潮大上,一舟為風漂沒。

    封翁急拯之得免。

    僦舟者為閩省孝廉,入都應試者也。

    翁延至家,緻雞黍之敬。

    次日洗兒,請孝廉命名,以江潮之異,名之曰潮。

    其後孝廉累不第,而文敬早達。

    分校會試時,孝廉竟出其門雲。

    此二說未知誰得其實。

    花農距文敬已六世,恐亦未必能詳矣。

    花農之生也,其先德若洲先生夢一道士化為鶴而生,故小字鶴根,意花農亦生有自來者與!徐花農雲:吾家舊祀花園土地。

    相傳文敬公晚歲家居時,招鄰叟飲,一叟年最高,延之首坐,叟辭。

    公曰:&ldquo君乃吾鄉老土地,何辭焉?&rdquo叟笑而就席。

    老土地者,杭人諺語猶言前輩耳。

    是夜,公夢叟來,雲:&ldquo公命我為土地,願即公花園中乞一席地,公其許我乎?&rdquo公愕然而寤,犁旦使人偵之,則叟死矣。

    問何病,其家曰:&ldquo叟固無病,但自言欲往徐氏,如是者三,遂卒。

    &rdquo公歎息久之,祀之于後圃。

    遊戲一言,遂為鬼神所憑藉,卿相造命,信矣! 花農又言:文敬公未達時,為贅婿于同裡殳氏。

    殳媪以公貧,弗善也。

    殳夫人卒,公遂歸江幹故居。

    一日,殳翁遇諸塗,曰:&ldquo爾以吾女亡,遂不過我乎?&rdquo強邀俱歸,于殳媪前亟稱公賢,媪微哂。

    翁曰:&ldquo爾不兼于此子乎?吾行且妻以次女。

    &rdquo媪怒甚,曰:&ldquo爾好為之,吾不與聞。

    &rdquo翁曰:&ldquo敬諾。

    &rdquo遂以次女為公繼室,媪無如何也。

    公不複居殳氏,與夫人俱歸。

    他日夫人歸甯,偶語諸嫂曰:&ldquo今日肩輿及門,觸于枨,幾覆。

    &rdquo嫂曰:&ldquo吾家荜門,安容高車?&rdquo夫人曰:&ldquo庸讵知吾不高車乎?&rdquo諸嫂皆幹笑,曰:&ldquo爾乘高車來,當毀垣以迎之。

    &rdquo夫人遂辭去。

    及文敬公貴,夫人始再至母家,諸嫂置酒相款洽。

    夫人從容語諸嫂曰:&ldquo垣未毀乎?&rdquo餘謂江氏槟榔之诮,韋家鹳雀之稱,士方貧賤,見輕于妻族,自古有之。

    史家載此等事者,欲使人知白屋之中大有青雲之士,勿以高門鼎族而蔑視寒微耳。

    餘記殳夫人之言,亦此意也。

     杭州姚園寺巷有旌德觀,祀疫神曰溫元帥。

    按元人吳自牧《夢粱錄》已載有此神,雲是東嶽所部,疑必起于宋世矣。

    每歲五月,居民舁神巡行市廛,蓋亦逐疫之意,而過徐氏之門必疾趨而過。

    相傳徐文敬公官冢宰,是為天官,主天下神隻,故神過其門必緻敬焉。

    國家定制,凡壇廟祭祀及僧道等事,皆掌于禮部祠祭司,實與吏部無涉。

    巫觋之見,良可一噱,然亦可見故家之重矣。

     徐少薇,名章,花農之再從兄也。

    嘉慶戊寅,年十四,應鄉試,中副榜。

    其明年舉于鄉,應禮部試,不第,留京師。

    未幾卒。

    卒之前數月,夢至一所,修篁夾路,中有棋聲,不覺朗吟曰:&ldquo飛來碎玉度棋聲,修竹婵娟畫不成。

    &rdquo下句未就,而竹中有人續之曰:&ldquo惆怅碧溪相别後,煙霞深處五峰青。

    &rdquo尋聲而往,則一樵者,方倚樹而吟。

    見徐至,驚曰:&ldquo華林子來何速乎?錢某猶未至也。

    子既來此,吾導子至一處觀之。

    &rdquo遂與俱往。

    至則高門岌で,若官廨然。

    入門,有女子六七人執帚掃花,視徐而笑,不出一語。

    登堂見楹間縣一聯雲:&ldquo天下今宵共明月,人間何處有仙山。

    &rdquo堂之左右,列書櫥八九,缥囊缃帙,充刃其中。

    有角巾野服者數輩,挾冊諷誦。

    樵者即取一卷,授徐視之,其生平所作詩文皆載其上,驚而寤,不解所謂。

    惟樵者所雲錢某,則固知之,乃其同硯之友也,其時固無恙。

    未幾而錢某之訃至,歎曰:&ldquo曩樵者言錢某未至,吾來何速,今錢某往矣,吾其繼之乎?&rdquo因記所夢,┑書箧中。

    及卒,家人發箧得之,乃知石曼卿芙蓉之城,王平甫靈芝之宮,非小說家僞造也。

     杭州武林門内,有長壽橋。

    橋之左别有一橋,無名,但以小橋呼之。

    其地有某甲者,素無賴,恒集徒衆,攜鍬鋤于無主荒地,扌窟石賣錢。

    階砌柱礎,爬羅殆盡,乃竊小橋上石欄石循,載以小舟,至唐西鎮賣之。

    甲有子七歲,是夕忽得疾,次日彌甚,藥之不瘳,自言:&ldquo有神人擊我。

    &rdquo甲使蔔者蔔之,曰:&ldquo橋神為祟。

    &rdquo甲大驚,具牲醴禱焉,無效,不數日,其子竟死。

    嗟乎!亂後橋梁半就傾圮,比來稍稍修葺。

    乃餘往來江、浙間,見有甫修而即圮者,推原其故,蓋有負之而趨者矣。

    安得處處有橋神,為之呵護哉! 蘇州山塘有某甲者,以賣魚為活,人頗長厚,家亦粗足自給。

    惟嗜酒,每醉則言語不倫,家人習之,亦不怪也。

    一夕酩酊而歸,坐未定,複趨出,家人問焉往。

    曰:&ldquo吾且赴水死。

    明日買棺至興隆橋邊斂我可也。

    &rdquo鹹以為醉語耳。

    良久不返,蹤迹之,則宛在水中央矣。

    鈎撈出之,已不可救。

    竟如其言,斂于興隆橋邊雲。

     李翁,廣東從化縣人,遷居省城。

    年五十餘,無子,買某姓女子為妾。

    女見李老,意不樂,呼使侍寝,掩面而泣。

    問之不答,固問,始微露其意。

    李翁曰:&ldquo老夫女妻,固非偶也。

    若既不願,吾何敢強!&rdquo召其父至,以女歸之。

    李翁可謂長者矣。

    此女失此良人,轉似可惜也。

     許仁山閣學之女,嫁海甯孫氏,有女名小翠,生于京師。

    襁褓中,父母以奔喪歸,因小翠稚小,寄養于餘次女處,蓋餘次女即仁山之從弟婦也。

    後餘女挈之南旋,以還其父母。

    小翠秀外惠中,眉目如畫,然自幼多病,年七歲殇焉。

    其臨死時趺坐榻上,閉目合掌,家人不知其已死,候之則氣已絕矣。

    其殆有宿根者與?昙華一見,亦可異也。

     小兒出痘,謂之出花,不知所自始,然南北并有此語矣。

    一家有娣姒二人,其子皆出痘,娣之子頗危險,姒之子已上漿矣。

    其夜,姒夢見一賣花媪,娣姒各就之買花,已而娣以所買之花易姒之花,遂寤。

    次日視兒,則娣之子頗有起色,而姒之子痘皆下陷,未幾竟死,娣子反無恙。

    乃悟夢中易花,是其兆矣。

    揚州甘泉縣陳生端甫,居仙女廟鎮之南,母與妻皆熊氏,蓋姑侄也。

    妻病,母移榻于其房。

    一夕睡醒,見火光熒熒,自下而上,驚而谛視,乃一大鼠,銜燈草緣壁而行。

    急呼其子起,則火已及承塵矣,須臾遂熾。

    陳負母出,又使人舁病婦出,幸皆無恙,屋竟毀焉。

    夫鼠銜燈草常有之事,而陳氏竟以緻焚如之禍。

    歐陽公雲&ldquo禍患常起于細微&rdquo,信矣。

     蘇州有王媪者,少寡而貧,無子女,惟為人縫紉以糊其口,垂三十年矣。

    其鄰某翁,頗饒于資,有一子甫十歲,自幼多病。

    病作,辄有鬼憑其身,招巫者施敕勒之術,竟不能遣,惟王媪偶過其家,則鬼即避之。

    如是者數年,其子心體煩,日就羸瘠,翁甚憂之。

    夢神語之曰:&ldquo以此子為王節婦後,病即愈矣。

    &rdquo翁因商于王媪,願以此子與媪共之,承兩家香火。

    媪大喜。

    子自母王媪,病果不複作,娶妻生子,奉王媪終其身。

    然則此子之病,殆鬼神哀憐節婦,不忍其老而無依與? 先大夫《印雪軒随筆》載:臨平鄉間,有兄弟四人而同歲者,蓋二子于正月孿生,二子于十二月孿生也。

    乃又有兄弟二人,同年同月,而弟之生日顧先于兄者。

    蓋此二人為異母兄弟,皆生于三月,兄于三月中旬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