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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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楊家的房子住不下,北澤豪大佐便讓楊雨田領着潘翻譯官挨家挨戶去号房子。

    有兩間房的騰出一間,南北兩鋪炕的騰出一鋪炕。

    日本兵住進屯子裡,屯裡的人就覺新鮮。

    南北炕住着,低頭擡頭都能看見,熄燈、睡覺,比往日小心了許多。

     天剛蒙蒙亮,日本兵便從各家各戶走出來,聚到楊家大院牆外,排成幾列,扛着槍,繞着院牆跑步,日本兵管這叫軍操。

    楊家大院的空地上,架起了一溜鐵鍋,木子在鍋下燃着,鍋上熱氣蒸騰,出完軍操的兵們,圍着鍋,手執飯盆,熱氣蒸騰地吃飯。

    屯裡的豬狗大小孩娃圍在一旁新鮮地看。

    貓咬狗叫,娃喊,很熱鬧的樣子。

     少尉三甫知良一走進大金溝,鼻子就一酸,他望着熟悉的山嶺、土地、天空,心快捷地跳着。

    他似乎又看見了三婆那張暖和的臉,還有草草那雙動情的眼睛。

    他心裡一遍遍地說: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嗎? 當他站在三婆家門前,他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看到那熟悉的草舍,房檐下挂着黃燦燦的包米棒子、紅紅的幹辣椒時,他的鼻子又酸了一次,他試着喊了一聲“幹娘”。

    推門探頭的是草草,草草隻探了一下頭,便很快地又關上了門。

    三甫知良沒想到草草竟沒認出他來,他的心哆嗦了一下。

    他又上前兩步,顫着聲喊:“幹娘,草草,我是三甫哇——” 半晌,門又開了。

    草草立在門裡,上下打量着他。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草草驚訝地叫了一聲:“三甫,真的是三甫,娘,三甫哥回來了。

    ” 草草迎出來,她的臉紅着,三甫知良又看見了那雙深情的目光。

    三婆趿着鞋張着一雙手迎着三甫知良,看了半晌道:“孩子,真的是你?” 三甫一走進三婆家,眼淚便流了下來,幾年過去了,這裡仍然如故。

    變化的是三婆老了,草草大了。

    他此時覺得有千言萬語要對三婆和草草說,可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他跪下去,抱住三婆的腿,喊了一聲:“幹娘——”三婆捧起三甫知良的臉,淚水也盈出了眼眶,她哽咽着道:“孩子,你真的回來了?” 三甫知良五年前随父親來到中國。

    他們先到的朝鮮,不久,日本就發兵朝鮮,戰争使他們無法在朝鮮待下去。

    他們便過了鴨綠江,走過長白山,最後來到了大興安嶺。

    他們來到大金溝,認識的第一家人就是三婆和草草。

    那時,他們的語言還不通,三婆收留了他們,騰出一間房子給他們住。

    三甫知良和父親便以淘金為生。

    一住就是幾年。

    後來,父子倆學會了中國話,三婆和草草才知道他們是日本人。

    三婆和草草不知道日本是個什麼樣子,在父子倆的描述中,知道和這裡隔着一片海,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

    并不知道,那個叫廣島的地方是屬另外一個國家。

    三婆想起了自己從山東逃荒到這裡艱難,她就想,父子倆也是逃荒才來的吧。

     那些日子三婆和草草把他們父子倆當成了一家人。

    每天,三婆和草草做飯菜。

    中午的時候,總是草草提着籃子把飯菜送到礦上,等着父子倆從礦井裡爬上來。

    日子平淡,卻有滋有味。

     事情的變故,是那一年的那場暴風雨。

    那場暴雨一連下了幾天幾夜。

    那天下午,屯裡炸了窩似的都往金礦上跑,邊跑邊喊:“礦塌了,礦塌了。

    ” 草草正在屋裡摘菜,聽見人們的呼喊聲,她想起了三甫父子倆,和母親說了聲,也向礦上跑去。

    礦果然塌了,雨水正順着礦上的裂縫“咕咕咚咚”地往礦下淌。

    屯子裡,幾乎每家都有在礦上做活的人。

    人們喊叫着,開始扒礦。

    草草也在扒礦,她一邊扒一邊在心裡默念着:可别出啥事,千萬别出啥事。

    礦開得不太深,也不難扒,裡面被埋着的人一個個開始露出來。

    扒出一個草草看一看,不是三甫父子倆,她便瘋了似的又扒下去。

    後來,她終于扒出了父子倆。

    父子倆抱在一起,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砸在三甫父親的頭上,三甫的腿也被一塊石頭壓着。

    草草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壓在三甫父親頭上那塊石頭搬開。

    她不動了,三甫父親的頭已經一片模糊,雨水沖着血水向四面八方流去。

     三甫知良叫了一聲。

    她知道,三甫還活着,她背起三甫向家跑去。

    那一次,三甫的父親死了,三甫的左腿被砸成了骨折。

    三婆和草草幫着三甫在後山坡上埋葬了老三甫。

    三甫因傷病和過度的悲傷,昏迷不醒。

     草草上山采來草藥,她和娘一起照顧着三甫。

    她們把飯和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