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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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雄——”她趔趄着向前跑了兩步,川雄的那雙目光仍癡情地望着她,她就順着那目光走下去。

     幾個日本士兵,驚愕得立住了腳,他們眼睜睜地看見,眼前這個抱着孩子的女人一步步走進了那個被炮彈炸開的冰洞。

    水先是淹沒了女人的胸,最後女人就消失在水裡,連同她懷裡的孩子。

     日本士兵同時還聽見,這個女人消失在冰洞前,用日語在叫喊一個人的名字。

    幾個日本士兵呆怔地站在冰洞前,水汩汩歡暢地在冰下流着。

    很快那個冰洞又結了一層薄冰,用不了多久,冰洞又會被堅實的冰層所覆蓋。

     是紅狐使三個人躲過了那場屠殺。

     那天下午,朱政委來到鄭清明的窩棚裡。

    鄭清明正在擦拭那把獵槍。

     朱政委捂着凍得流着膿水的耳朵說:“這鬼天氣咋這麼冷咧。

    ” “滿山的畜生都貓冬了。

    ”鄭清明瞅着朱政委流着膿的耳朵說。

     “要餓死了。

    ”朱政委看見柳金娜,柳金娜已經懷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她渾身浮腫地站在窩棚門口,默然地看着鄭清明在擦那把獵槍。

     朱政委看了柳金娜一眼就低着頭走了出去。

     鄭清明柱着槍立起來,他看見了柳金娜,柳金娜也在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柳金娜隆起的腰身上,有一股很熱的東西從鄭清明心裡流過。

    他想,自己終于要有個兒子了,雖然孩子還沒有出生,但他堅信,柳金娜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個兒子。

    他的目光又移到柳金娜的臉上,柳金娜正無怨無悔地望着他。

    他抖着聲音說:“讓你受苦了。

    ”這是鄭清明對柳金娜第一次這麼關心地說話。

    柳金娜的雙眼就潮濕了,很長的睫毛在她浮腫的臉上撲閃着。

     謝聾子提着兩隻燒熟的老鼠一頭闖了進來。

    他一天都在幹着這件事情,他先是在雪地裡發現了老鼠洞,他便像貓一樣地蹲在洞旁等待着老鼠,這是一大一小兩隻老鼠。

    兩隻被燒熟的老鼠散發着奇異的香氣。

     謝聾子把兩隻老鼠送到柳金娜面前,謝聾子說:“嫂子,吃肉吧,有肉吃了。

    ” 柳金娜看見了那兩隻老鼠,艱難地咽了唾液,她沒有立即去接那兩隻老鼠。

    謝聾子就說:“嫂子,你餓,你吃。

    ”謝聾子說這話時,聲音哽咽着。

    柳金娜又看了一眼鄭清明,鄭清明躲過柳金娜望過來的目光,他在看手裡那杆獵槍。

    柳金娜嗅到了飄在眼前的那縷異香,她的肚子裡“咕咕”地叫了幾聲。

    她接過了謝聾子手裡那兩隻老鼠,她試探地吃了一口,便很快大口地吃了起來。

    她似乎從來也沒有吃過這麼香美可口的肉。

    她先吃完了那隻小的,雙手又迫不及待地去撕扯那隻大的,她把那隻大點的老鼠,一分兩半,她看見了兩隻紅色的小肉球從撕開的老鼠腹中滾落下來,這是隻懷孕的母鼠,她突然“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柳金娜沖到外面的雪地裡,她蹲在那裡,嘔吐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聾子看見了那隻懷孕的母鼠,被撕開了扔在地上,他蹲下身,抱住自己的頭,就那麼呆怔地望着那隻已經被撕碎的母鼠。

    謝聾子突然“嗷”叫一聲,大哭起來。

    謝聾子的大哭,弄得鄭清明莫名其妙。

    他在心裡想:“這個聾子是咋的了?” 柳金娜也被謝聾子莫名其妙的大哭弄得呆愣在那裡。

    她忘記了嘔吐,張大嘴巴,呆望着痛哭的謝聾子。

     鄭清明終于下定決心,出去再狩獵一次。

    他知道,這樣奇冷的天氣去狩獵,不會有什麼收獲,但他還是出去了,謝聾子和柳金娜跟随着他。

     雪野蒼茫,三個人的身影,艱難地在雪野中前移着。

    山風忽大忽小地吹在三個人的身上,三個人的心裡都蒼茫一片。

    雪地上很難再見到野獸的痕迹了,野獸們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似乎已經滅絕了。

     謝聾子攙着柳金娜,跟着鄭清明往前走着,謝聾子望着蒼茫的雪野說:“該死的東西呀,咋就不出來一個咧。

    ” 柳金娜沖鄭清明說:“真的啥都沒有了,咱們回去吧。

    ” 鄭清明沒有說話,這時,他在風中嗅到了一股他所熟悉的氣味,是那縷久違了的氣味。

    他渾身一震,幾乎脫口叫了一聲:“紅狐。

    ”便大步向一片林叢中走去。

    鄭清明此時似換了一個人,他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精神,那精神又轉化成一股力量,牽引着他順着那股熟悉的氣味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