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關燈
一口口地喂給三甫。

    三天之後,三甫終于醒過來了,醒過來的三甫号啕大哭,他為父親的死去悲傷,同時也為三婆和草草感動。

    他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好的人。

    那一次他忍不住叫了三婆一聲“幹娘”。

    三婆看着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從此,草草每天都要去山裡采藥。

    山裡人缺醫少藥,為了生存,他們無師自通地認識山上的草藥,知道什麼藥治什麼病。

    草草把藥采回來,該煎的煎,該敷的敷。

    那一年,草草十六歲,三甫十八歲。

    三甫的病在三婆和草草的照料下一天天好起來。

     那一天,草草給敷藥,她看着三甫腫脹的小腿一天天消瘦下去,她用手撫了一下那小腿,輕聲問:“疼嗎?”她擡頭的時候,看見三甫的眼睛正望着她。

    她的臉不由地紅了。

    三甫這時大着膽子抓住草草的手,喃喃道:“草草,你真好。

    ”草草低下頭不知如何作答,好半晌她才說:“我不好。

    ”于是,就從那一刻起,兩個年輕人的心裡便多了一份戀情。

     草草一天不看一遍三甫的傷腿,便放心不下。

    三甫一會兒不見草草他就喊:“草草,你幹啥呢”草草聽見三甫的喊聲就來了。

    她坐在三甫的對面,看着三甫,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就笑了。

    三甫笑過了,就想起了埋在後山的父親,還有在廣島的母親和妹妹。

    三甫便不笑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三甫的臉上流下來。

    草草知道三甫傷心了,便抓過三甫的手說:“三甫,你别傷心哩,我給你唱支歌吧。

    ”三甫點點頭。

     草草就唱道: 山丁子不開花 結紅果果 山窩裡背風安個家 野雞下蛋沒窩子 冬天來了下大雪 夏天來了下大雨 陰了晴了過日子 冷了暖了有個家 …… 三甫在草草的歌聲中,想起了廣島的家。

    那場台風之後,他們失去了家,他們在廣島流浪。

    他和父親搭上了一條外出尋找生路的船。

    父親對母親說:“在家等着,掙了錢就回來。

    ”他不知母親和妹妹此時在廣島幹什麼。

    三甫在歌聲中流淚。

    草草本想讓三甫高興的,沒料到三甫哭得更傷心了。

    她便停了唱歌,癡怔地望着三甫。

     三甫傷好以後,大小金溝來淘金的日本人都走了。

    三甫想起了廣島的母親和妹妹。

     那一天,三甫給三婆跪下了,三甫說回家去看一看,過些日子就回來。

     三婆和草草沒有理由不讓三甫走。

    三甫走前,在父親的墳前跪了好長時間。

    三甫走時,草草送三甫上路。

    草草給三甫蒸了一籃子饅頭,讓三甫路上吃。

    三甫走,一步一回頭,他淚眼蒙碕中,看見山坡上的草草也淚眼蒙碕。

    他沖草草喊:“草草,過些日子,我就回來。

    ” 草草也喊:“我和娘等你。

    ” 三甫走了,草草的心裡空了。

    她不知三甫多會兒能回來,她也不知道那個叫廣島的地方要走多少天,一籃子饅頭夠不夠三甫吃。

    一想起這些,草草就難過得想哭。

     三甫後來才知道,所有的日本人都走,是天皇在召喚他們。

    三甫這次意外地出現在三婆和草草面前,她們驚喜之外,覺出了一種陌生。

    三甫也察覺到了這種陌生。

     三甫說:“幹娘,我要看一看我爹的墳。

    ” 三婆領着三甫來到後山坡時,看見了父親的墳,同時看見父親墳前飄蕩的紙灰。

    三甫哽咽着說:“幹娘,你們還沒忘了他”“咋能忘呢,過年過節的,草草替你燒的。

    ” 三甫知良擡頭,他望見了厚重的雪,覆蓋了遠遠近近的山山嶺嶺。

    他沖着這山嶺,磕了一個頭,又一個頭。

    他在心裡說:“幹娘,草草,父親,我回來了。

    ” 熊瞎子溝的坡嶺上,散散落落地建造了一些人字樣的窩棚。

    窩棚被雪蓋了,遠遠望去,似一座座白的墳冢。

    金光柱躺在窩棚的樹葉子上,睜開了眼睛。

    金光柱是被一泡尿憋醒的。

    昨晚他奉支隊長蔔成浩的命令,摸到大金溝,察看日本人的動靜,半夜時分才回來。

    回來後他又向蔔成浩彙報。

    路途上的勞累,并沒讓他馬上就睡去。

    一路上消耗掉的熱量,使他冷得發抖,他拿過尚有溫熱的炭灰上坐着的喝水缸子,一口氣灌了一缸子水,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金光柱在窩棚裡坐起來,發現狗皮帽子凍在了地上,他費勁地把狗皮帽子從地上撕下來,戴在頭上。

    他彎着腰鑽出窩棚,走了幾步,來到雪坎下,很解氣地在雪地上滋了一泡熱熱的長尿,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