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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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睜着兩眼,大聲道:“聖駕你什麼鳥?咱們奉了國丈的命令,不許有人羅唣,你再糾纏,咱可要喊人出來,捆你送到兵馬司裡去了!”王承恩氣得咆哮如雷道:“周奎這老賊目無君上,待咱家進去和他理論去!”說罷向大門内便走。

     那仆人将王承恩的領上一把揪住,望門外隻一推,王承恩立腳不住,直出大門的階陛外,霍地站起來再要奔上去,被崇祯帝拖住道:“走吧!還與這些小人争執什麼!”王承恩氣憤憤地說道:“奴婢拚着這條性命不要了!”說猶未畢,“蓬” 地一聲,那仆人合上門闩去了。

    崇祯帝歎口氣道:“承恩呀,你不用這樣氣急了,這都是朕太寵容小人之過,還有何說!事到今朝,朕也不必再去求救他了,快回去了吧!”說着君臣兩人,同了兩個皇子,垂頭喪氣地一路走回宮來。

    耳邊廂聽得炮聲震天,喊聲和哭聲鬧作一片。

    崇祯帝仰天垂淚道:“朕何負于臣,他們卻負朕至此!”一邊歎氣,匆匆地回宮。

     經過慶雲巷時,猛聽得前面鸾鈴響處,塵土蔽天,崇祯帝大驚道:“賊兵已進城了嗎?”王承恩也慌了手腳,忙道:“陛下且和殿下暫避,待奴婢去探個消息。

    ” 說時早見三十騎馬疾馳而來,要想避去時也萬萬來不及的了。

    人馬漸漸走近,馬上的人,一個個打扮得鮮衣美服,正中一匹高頭駿馬,馬上坐着一位官員,不是别個,正是皇親田宏遇名畹,貴妃之父,即贈圓圓于吳三桂者。

    田宏遇見了王承恩,拱手微笑,一眼瞥見了崇祯帝在旁,慌忙滾下鞍來,行禮不疊。

    祟祯帝阻攔道:“路途上很不便,田卿行個常禮吧!”田宏遇領命,行過了禮,便問陛下攜同殿下,要到哪裡去。

    崇祯帝見問,先歎了口氣,将自己托孤的意思,約略講了一遍。

    又說周奎十分無禮,欺朕實甚,田宏遇聽了,也覺周奎太嫌可惡,便正色說道:“陛下既有是意,将兩位殿下交給了臣吧!”  崇祯帝大喜,回頭喚過永王、定王,吩咐道:“你兩個随了外公回去,須小心聽受教導,萬事順從,孝順外公就與朕一般,千萬不要使驕任性,須知你是已離去父母的人了,不比在宮裡的時候。

    你弟兄第一勤心向學,切莫貪玩,朕死也瞑目。

    ” 崇祯帝一面囑咐,一頭把袍袖頻頻拭着眼淚,兩個皇子也齊聲痛哭起來。

    崇祯帝咬了銀牙,厲聲說道:“事急了,你弟兄就此去吧!”說畢回身對着田宏遇揖了三揖道:“朱氏宗祧,責任都拜托卿家了!”宏遇慌得不及還禮,隻噗地跪在地上,流淚說道:“陛下要托于臣,臣受陛下深恩,怎敢不盡心護持殿下,以報聖上于萬一。

    ”  崇祯帝道:“這樣朕就放心了!”  原來,田宏遇這時錦衣怒馬,仆從如雲,也是往周皇親那裡賀壽去的,此刻遇到崇祯帝,把永定二皇子托他,把賀壽的豪興打消,即令家人讓出兩匹馬來,扶定王和永王上馬,自己也辭了崇祯帝,一躍登鞍,家人蜂擁着向田皇親府去了。

      崇祯帝立着,含了一泡眼淚,目送二皇子疾馳而去,直待瞧不見了影兒,才嗒然回頭,與王承恩兩人,在道上徘徊觀望。

     王承恩禀道:“時候将要晚了,陛下請回宮吧!”崇祯帝凄然說道:“朕的心事已了,還回宮去做什麼?”王承恩大驚道:“陛下乃萬乘之尊,怎可以流連野外?” 崇祯帝流淚說道:“賊已破外城,殺戮焚掠,可憐叫朕的百姓無辜受災,朕心實有所不忍,朕願在此,等賊兵殺到,朕與百姓同盡吧!”王承恩哪裡肯舍,隻是涕泣哀懇,崇祯帝忽然問道:“這裡算什麼地方最高?朕要登臨着,一望城外的黎民,被流賊蹂躏得怎樣了?”王承恩見有機可乘,忙應道:“陛下如欲眺望外城,須駕還南宮,那裡有座萬歲山——煤山——仁宗皇帝時,建有壽皇亭在山巅,登亭可以望見京師全城。

    ”崇祯帝見說,即同王承恩走回宮來,其時日色已經西沉,暮鴉喳喳地哀鳴,夾雜着凄楚的哭聲,順風吹來,尤覺凄慘。

    不知崇祯帝上萬歲山怎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