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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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落花有意豔姬鐘情春水長流英雄氣短珠燈萬盞,把一座大廳照耀得和水晶宮相似,畫棟雕梁間,都懸挂着千絲的紬彩,遠遠地望進去,花團錦簇,誰說還是人間?隻怕月殿桂府,也不過這樣的了! 這時堂下的樂聲忽止,廳上的管弦絲竹,卻悠悠揚揚地雜奏起來,那班豔麗如仙的美人,花枝招展般地,往來替賓客們斟着酒。

    一會兒便徐開嬌喉,循着樂聲,莺啼鵑鳴地輕歌一阕,那種纏綿婉轉,如擊玉如鳴清磐的歌聲,把廳上的幾百個嘉賓,都聽得心迷神醉,目瞪口呆。

     那主人小孟嘗田畹宏遇,很殷勤地向賓客們執杯歡飲。

     這樣一來,總算将衆賓客的靈魂,從九霄雲外追轉,大家定了一定神,重行歡呼豪飲起來了。

    隻有那位少年英雄吳三桂,依舊是呆怔怔的,時時對着歌舞隊裡的一個豔姬瞧看。

    那豔姬也凝睇三桂,還做出一種似笑非笑的姿态,弄得個血氣未定的吳三桂,身雖在席,魂兒早巳纏繞到那美人的裙邊去了。

     講到那個美人,就是安徽巡撫李留雲餽與田皇親的二十四名歌妓中的一人,姓陳,芳名一個沅字,鬻歌秦淮時,更名叫做圓圓。

    這陳圓圓本是太原人,确是個世家閨秀,她的祖父,做過一任侍郎,父親是太原名孝廉,圓圓下地,不到周歲,陳孝廉便染痼疾,一病不起。

    圓圓的母親,就矢志柏舟,撫養這圓圓成人。

    光陰逝水,圓圓已是十八歲了,出落得臉似芙渠,腰同楊柳,冰肌玉骨,妖袅婷婷,真有絕代的芳姿。

    圓圓的母親夏氏,出身也是名門,識字知書,兼工琴棋,又善畫山水。

     她見圓圓聰穎絕倫,把自己生平的技藝,盡情傳授給了女兒。

     圓圓也一學便就,所謂舉一反三,簡直要勝過她母親了。

    夏氏以圓圓聰慧,自然格外痛愛,人家掌上的明珠,恐未必有她那樣的憐惜。

    但有時終對圓圓說:“女兒穎悟過人,又具如此花容貌,天生美人隻怕福澤太薄。

    願汝父在陰間祐你,莫應紅顔薄命那句話兒,我死也瞑目了!”夏氏說到這裡,便慘然不樂。

     圓圓聽了,幾乎流下淚來,又恐他母親傷心,故意強顔歡笑,把她的話支岔開去。

    這樣的寡母孤女,守不到半年,夏氏忽然罹了時疫,大限難逃,含着一泡珠淚,握住圓圓的一隻玉臂,溘然長逝了。

     夏氏一死,圓圓一個弱女,弄得舉止無措,一天到晚,隻知掩面哭泣。

    隔壁的陳姥姥,雖和圓圓同姓,卻不是同宗的。

     她見圓圓弧弱,就插身進來,幫着圓圓買棺治喪,草草如儀,又替她典了祖産,蔔地安葬,諸事料理妥當。

    圓圓的心上,十分感激那個陳姥姥,陳姥姥也時時來照顧圓圓。

    姥姥有一個兒子,年齡和圓圓相若,生得蠢笨如牛,出門不知南北,在家不辨菽麥,除了吃飯下便之外,一點人事也不曉得的。

    姥姥隻有這個兒子,鐘愛倒也無異夏氏之于圓圓。

    姥姥自謂對于圓圓有殓母的恩典,托人轉告圓圓,要求圓圓嫁給他的兒子。

    圓圓想姥姥太不自量,也不去得罪她,隻用婉言謝卻。

    誰知圓圓在家守孝,還不到三個月,山西流賊大起,百姓奔竄,豕突狼奔。

     陳姥姥乘這亂世時代,挾了圓圓逃往秦淮,以三百金将圓圓售去。

     出三百金的人,是個著名的樂戶。

    他見圓圓生得雪膚花貌,真是錢樹子是賴了。

     當圓圓張幟的第一天,便有泗水公子,願以三千金代圓圓脫籍,怎奈鸨婦貪心正熾,欲依圓圓為一生吃着,區區三千金,哪裡能夠填得她的欲壑?一場好事,中道阻斷。

     這也是陳圓圓應該要曆許多磨折,才能留得芳名,與後人論長道短,否則英雄美人的情史,又從哪裡着筆呢? 陳圓圓懸牌應歌,芳譽日盛一日,大江南北,醉心圓圓的墜鞭公子,正不知多少。

    金屋藏嬌的一時頗不乏人,一者是鸨婦所索太奢,第二是圓圓選擇過苛,鸨婦願意了,圓圓抵死不從;圓圓瞧得上眼的,又都是江淮名士,富于才而貧于資,隻能蔔一夕之歡,實無買珠之力。

    這般耽誤春光,轉瞬又是兩年,圓圓已二十歲了。

      恰好巡撫李留雲,來秦淮搜羅美貌的歌妓,見了圓圓,驚為尤物,立給鸨婦二百金,載圓圓而去。

    鸨婦滿心的不願,隻是撫台大人的命令,不敢不從,唯有吞聲忍氣罷了。

    李留雲在各地的楚館秦樓,把個中翹楚,一古腦兒搜刮起來,湊成二十四名,組就一班歌劇,送往田皇親的府中,充作侯門的歌姬。

    這樣一來,田宏遇果然享盡豔福,隻苦了那些吟風弄月的名士,平日出入花叢,雖不獲身親香澤,、也籍些發洩牢騷,望梅止渴。

    現在經李巡撫一網打盡,别的不去說他,單就醉心圓圓的一班士人,所謂枇杷門巷,櫻花依然,玉人已杳,怎不令人望洋興歎,生人面桃花之憾呢!這位李撫台,真要算得煮鶴焚琴,大殺風景了。

     再說陳圓圓在田府的席上侑酒,見衆賓客中,有個武生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