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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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守門的宮人把他攔住,那内監拿白绫揚了揚道:“俺是奉皇上谕旨來的。

    ”守門的宮人進宮已有十幾年了,是個老于掌故的人,一眼瞧見了飄飄的白绫,知道不是好事,忙側身避過,讓内監進去。

    這時雲妃還沒有卸去晚妝,和一個老宮人對坐着在燈下對弈,那内監走到雲妃的面前,心裡已跳個不住,勉強屈着半膝,要想禀知,不知怎的聲音會發了顫,牙齒捉對兒厮打着,口裡兀是說不清楚。

    雲妃是很乖覺的,見那内監的形狀,心中料想有些不妙,偏偏那内監再也說不明白,掙了好一會,才斷斷續續地吐出,“皇上命娘娘自裁”一句話來。

    雲妃聽了,驚得花容如紙,啪地把棋盤掀去,棋子散了滿地,雲妃也昏倒在繡椅上了。

     那老宮人和宮女們忙着來救雲妃,叫的叫,拍的拍,灌參湯的灌參湯,大家鳥亂了一天星鬥,雲妃算悠悠地醒轉來,不禁垂淚問那老宮人說道:“我自冊立至今,也未嘗有過大過失,皇上卻毫不顧情分,竟令我自裁了。

    這定是有人在那裡陷害,我死若有靈,必不使他們安甯的。

    ”雲妃說罷,掩面大哭,害得老宮人和阖宮的宮女也無不零涕,宮内隻聽得一片的涕泣聲,慘霧愁雲,滿罩了一空。

    那賜白绫的内監,起先還是呆呆地跪着,瞧見雲妃昏厥,他也暗暗着急。

    待雲妃醒過來痛哭,宮人們一齊哭了,那内監慢慢地立起身來,也不住地陪着衆人下淚。

    大家哭了一會,那内監怕時候多了,皇帝見責,隻得又半跪着将一幅白绫進與雲妃。

    雲妃接在手裡,淚珠兒和珍珠斷線似的,連頭也擡不起來,哪裡有這股勇力自裁呢!她越想越悲傷,也越哭得凄惶萬狀,那内監見雲妃不肯自裁,不由地發急道:“時候不早了,請娘娘快自決了吧!”雲妃其時知道無人來救援的,又經那内監的督促,看來萬無生望,倒不如死了清淨。

    主意打定,發了一個狠,提起白绫向着粉頸上一套,打了結扣,把兩隻玉臂張開死命的拿白绫一拉,覺得喉嚨裡梗塞住了,氣望上逆,非常地難過,手兒一松勁,香軀往床上便倒。

     你想照她這樣的勒法,怎能夠勒得死呢?那内監還當作雲妃死在床上了,忙向前瞧看,卻見雲妃依舊呼呼地喘着氣。

    那内監到了這時也顧不得許多了,便閉着兩眼咬緊了牙齒,聳身跳上繡榻,在雲妃的酥胸上一伏,兩手繞住了白绫的兩端,用死勁地拉着。

    可憐雲妃被内監捺着,上身一些也不能轉動,隻把兩隻淩波的小腳,在床沿上亂蹬亂敲,老宮人和一班宮女們不忍目睹,都回過頭去,掩着臉低聲飲泣。

     約有一頓飯時,看看雲妃的腳已跺蹬不動,兩條腿軟綿綿地躺着。

    那内監才松了白绫走下床來,雲妃早直挺挺地死了。

     照例宮監勒死了人,将白绫在死人的頭上打一個對結,再割下死者身上的衣襟拿着前去複旨。

    然後由千秋鑒的太監檢驗一過,又去奏知皇上,禀明死者無訛,這才用棺木收殓。

    這時的内監他還是第一次勒死人,見雲妃氣絕,要緊走下繡榻,忘了把白绫打結,待到想着,忙俯身去拉那白绫時,這一吓把那内監的魂靈兒吓得飛上九天。

    因那内監勒雲妃的當兒,閉着眼睛咬緊了牙齒,不曾瞧見雲妃的形狀,此時回眼再瞧,見雲妃粉臉青紫,額上滿繃着紅筋,兩眼瞪出在外,舌吐寸許,青絲散亂,鼻孔中鮮血直流,嘴角邊也淌着紫血,頭上那幅白绫,東一塊西一塊地遍染着血漬,幾乎白绫變作了紅绫了。

     那内監本來已用盡了氣力,加上這一吓,手足越覺癱軟下來,半晌動彈不得。

     那老宮人恰巧回過頭來看見雲妃的慘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内監被她哭聲一激,如夢方醒,隻好硬着頭皮把白绫在雲妃的頸子上打了結,又扯了一方小襟,匆匆地複旨去了。

    英宗那時已喝得酩酊大醉,内監向他禀白,半句也沒有聽得,唯含含糊糊地點點頭,内監便退出了仁慶宮,就門前的著衣鏡裡照,見自己的身上、臉面、手上都濺滿了血迹。

     他不禁想起雲妃臨死的面目來,心裡兀是害怕,忙望空跪下磕了一個頭祝告道:“奴才是奉的上命,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