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老劍客留箋救清官 童海川夜捉害民賊

關燈
海川一瞧明白,這是叫人家用了熏香了。

    這個婦女仰面朝天地躺在那裡,炕沿那有一個皮夾打開了,裡頭有小鉗子、小砍子、小鑷子、小剪子、小刀子等,各種剖腹用的利器,炕沿站着兩人,都是五十多歲了,一男一女,男的跟女的要奪刀,小聲說話:“哎,我試試啊!今兒個很順當,下手很快。

     你老不讓我下手,我總是駕轅,怎麼成呢?你不是教我多少次了嗎?“老太太說:”你胡說,這是京畿重地,三步一個堆幾,五步一個栅欄,在北京城裡作案得眼明手快,‘喴哧咔嚓’完了咱們就一走,拖泥帶水的萬一出點事呢?“女的往回一拉,手裡攥着一把一尺二的牛耳尖刀,這是開膛使的,一下碰到旁邊的桌上了,”當啷啷“一響,哎呀!這一男一女兩個人不是好東西呀。

     綠林道管這叫盜取嬰胎紫河車。

    那麼紫河車是什麼東西呢?這是一味藥,就是小孩的衣胞。

    小孩在母體内,有個衣胞,生的時候衣胞破裂,小孩生下來,最後衣胞下來。

    據說人要身體虛就吃它,這是大補,這個東西叫紫河車。

    這兩個賊人一殺母子兩條命,他們要紫河車幹嘛呀?配熏香蒙汗藥。

     喬玄齡不就賣過這個嗎?這藥很貴,原因就是必須得用三個月左右一百天男孩的紫河車才成,小女孩的他還不要!他們幹這個,懂這個,一瞧就知道這婦女懷胎幾個月,還看得出是男胎或女胎來。

    綠林人、英雄豪傑最反對最讨厭的、見着了最不能容留、必須鏟除的就是這種人,因為他們一下手就是兩條命。

     看起來這家裡沒别人,就這麼一位小媳婦,叫她趕上了。

    童林哪,你再慢一點可就壞了!海川思索至此處,見老太太就過來了,要上炕。

    海川趕緊來到屋門這兒,輕輕一推,一個箭步,“唰”地到了,一伸右手就把這行兇老太太的脖子給掐住了,一提拎她,伸左手一托她屁股蛋,照着炕沿下邊“啪1一摔,這下險一險沒把老太太給摔死。

    老頭一瞧,啊!伸手要拿刀,還沒等他拿刀呢,海川往前一搶身,在炕沿那兒照老頭兒的脖梗子上,“嘣” 地一下,并食中二指就給他點上了。

    他沒“哎喲”出來,“撲通”就栽到那兒了,海川下來抹肩頭攏二臂,四馬倒攢蹄,就把這一男一女捆上了。

     海川往炕沿一坐:“你們倆是哪兒的?說實話。

    ”這兩人吓得魂飛千裡,魄散九重。

    老太太哆裡哆嗦:“我們是從四川來的。

    ”“奉什麼人差遣來北京胡作非為?害人家母子性命?”“這老頭兒是我的老頭子。

    他姓張叫張老,我姓楊。

    我們奉劍山蓬萊島護國軍師華圖華亮羽的命令,來到北京。

    ”“幹什麼來了?”“主要就是盜取嬰胎紫河車獻給他做熏香蒙汗藥,賣給綠林道害人,這筆錢補助劍山蓬萊島的軍饷。

    ”“仔細跟我說說。

    ”老太太哆裡哆嗦,顔色更變,若斷若續才把事情說全了。

     原來,康熙有個二哥名字叫富昌富寶臣。

    由于順治死後廢長立幼,越次傳宗康熙做了皇帝,他二哥不滿,私離北京,占據在四川劍州附近白龍江的西岸,有一片大山,三面臨水,一面是陸地,特别險要,這地方叫劍山小蓬萊。

    富寶臣就在這裡招軍買馬,聚草囤糧,養精蓄銳,手下高來高去的武林道士不下幾百位,兵丁足有一兩萬人,勢力浩大。

    這樣就得有一筆錢,當然山裡的軍饷很充足,但是他害怕起事的時候還是不夠。

    在山外住着一個老道叫九尾金蠍道華圖華亮羽,是他的護國軍師。

    侯老俠在金銀亂石島戰船上殺了的那個紫面分水鼈喬玄齡就是華亮羽的弟子。

     “你們倆住在哪兒了?”“我們住在德勝門外關廂一個小店裡。

    我老頭子動手不利落,他還沒幹過,當然我是老手了。

    ”“你們怎麼樣招引婦女?” “我就指着賣野藥。

    有一次我帶着虎撐來到這個地方,這小媳婦一拉門出來了,我問她,她說她家裡就一個婆婆,丈夫在鮮魚口天成齋鞋店做事。

    ”“噢,那麼她怎麼就上鈎了呢?”我一瞧她這個肚腹看得出來,是三個月左右的小男孩兒,正是我應該下手取的紫河車。

    她問我:“你都賣什麼藥,看什麼病?‘我說:”凡是婦女小孩兒的疑難大症,尤其是婦女懷胎諸症我都能治。

    ’她說:“婆婆今天上街坊家鬥牌去了,你進來吧,我爺們也不在家。

    ‘她把我約到了屋裡頭,跟我說吃東西老嘔吐。

    我說:”你懷小孩子,不過你這胎氣在裡頭很不正,你得吃藥。

    ’她說讓我給瞧瞧。

    我想這倒是個好機會,便說:“你家裡都有什麼人?‘她說:”我爺住在櫃上不回來,我婆婆天天鬥牌去,實際上就我一個人在家。

    ’‘那麼這樣吧,今天晚上天黑以後,你等着我,我來給你治治玻’回到德勝門小店,我跟老頭子張老說好了,今天晚上才來的。

    輕輕一叫門,小揪人把門開了。

    我讓她先把屋裡東西收拾一下。

    我老頭藏在牆旮旯,把街門關好了才進來。

    我跟她說:“給你帶藥來了。

    ‘其實這就是蒙汗藥,我拿出一點藥來,她一聞當時就躺下了。

    我把老頭子叫進來,準備下手,沒想到好漢爺您來了。

    您饒我們的命吧1 海川一咬牙問:“身上還帶着什麼哪?”“身上就是這些個器械。

    ”“你們作了幾案啦?”“剛到北京頭一案,我們還沒得手哪。

    ”海川撕他們兩人的衣裳,就把這一對狗男女嘴給堵上了。

    一看茶壺裡有點涼白開,拿過來,含了一口照着小媳婦臉上一噴,這小媳婦緩醒過來了,她折身坐起來就吓壞了:“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海川安慰她說:“這位大嫂子,你的丈夫和婆母都不在家,你怎麼能引這種人到家裡來?這對狗男女不是好東西,他們剛才讓你聞了熏香藥,想趁你昏迷的時候,把你殺了。

    他們是要取你身上這三月嬰孩的紫河車。

    你們一死就是兩條命啊1年輕婦人感激地說:“好漢爺,我哪知道這些事啊!我給您磕頭了,您救了我的命啦1“你婆母在哪啊?把你婆母趕緊請回來。

    ”小揪人哆裡哆嗦穿鞋下地,砸開街坊的門,把婆母請回來。

    老太太到家一看就傻眼了。

    海川說:“你可是這家的主人?白天兒媳婦在家,你鬥一會兒紙牌解解悶還可以,為什麼晚上還要一夜一夜地賭錢啊?看看這漏子,險一險把你小孫子的命都要了1吓得老太太暈了:“我明兒再耍錢剁手!現在您說怎麼辦?”“我把他們倆已經捆好了,跑不了啦。

    我馬上到鮮魚口去,砸開天成齋鞋鋪的門,找着你兒子,然後回家有什麼話再說。

    ”“哎喲,好漢爺您真是我們一家子的大恩人,修好積德。

    我們婆媳給您磕頭了。

    ” 海川出來,過了大街又回大栅欄了,來到雙龍镖局分号門口,落地燕子張雄出來了:“哎喲,師祖父您又回來了,您進來吧。

    ”“我不進去了,剛才我趕上這麼一件事。

    ”如此這般一說,最後海川說道:“這小媳婦的爺兒們就在你們對過天成齋鞋店,我想您跟本地面都很熟,這件事必須通知東珠汛,讓人家守備衙門派人去,把這一對男女帶走,領國法,受王章,該什麼罪領什麼罪。

    這件事情交給你吧。

    天氣不早了,我得回家。

    ”“這個好辦,您甭管了,我馬上就辦。

    ”張雄把這件事答應下來,海川可就省心了。

    張雄等海川走後,拿名片請官人辦理此事。

     海川一個人由打雙龍镖局門口往東來,到大栅欄口這兒正想着怎麼走,突然一眼瞧見正陽橋五牌樓石底座下蹲着個人,沖海川晃身子,豎大拇指,那意思:您請過來。

    海川離得遠,看不真,心說:這人是幹什麼的?海川一伏腰就追下去了,越走越近。

    這個人看海川追下來,他扭頭就跑,順着護城河的河沿一直往東,腳底攢勁,“沙沙沙沙”,海川一想:嗨,你叫我,我來了,我快到了你又跑,你跑得了嗎?海川微然一塌腰,施展十二字的跑字功,腳底攢勁,“沙沙沙沙”,快極了,夜色蒙蒙下,跟一縷清煙相仿。

    前頭這人“燕子三抄水”,越過了護城河,來到城牆根底下,“噌噌噌”,蹬着城牆縫上去了。

    海川上城牆不算什麼,施展“狸貓蹬樹枝”的功夫也上來了,來到城牆上,借着星月的光華,可瞧出這人點眉目來。

    這人個兒不高,身上也穿着一身土黃布衣掌,看不見臉兒。

    這個人順着城牆一直往東,海川這麼快的腳程,瞪着眼追不上他,海川犯了犟勁,我非追上你不成。

    結果追來追去,順着城牆由打崇文門往東再往北,走朝陽門奔阜城門,還往南來,順着西便門過來,走宣武門奔正陽門,又回到崇文門。

    這個人,整領着海川走了一個裡城的四十裡!等到了崇文門,這個人突然間順着城牆下去了。

    他是誰呢?得了,天也不早了,我回家再說吧。

    海川到家也沒叫門,越牆進去奔功房。

    房内點着燈,小劇兒幾個那正練着呢。

    一夜無話。

     第二天,海川吃完早飯跟劉俊商量:“劉俊哪,你還是帶着你的師弟好好用功,我惦着再給你們買一套兵刃譜,昨天沒買到,我還得出一趟前門。

    ” “行啊,師父,您去吧。

    ”拿了把桑皮紙的扇子,海川從家裡就出來了,溜溜達達一直奔前門。

    他先來到琉璃廠老二酉,真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