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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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要。

    ” “傻丫頭!”他卻忽然又笑了,一隻手改為擡起,輕輕拂過我的發,“你知道我想要什麼,那麼你知道我為此付出過什麼嗎?我失去了太多了,連你也……這次的機會,我等了太久了。

    ” “這次的機會你等了很久,你肯定自己能成功嗎?如果失敗了呢?你想過失敗的後果嗎?” “婉然,這世上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句話,你聽說過嗎?” “胤禩……”我不知該再說些什麼,隻有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胤禩的選擇,這是他的選擇,我還能說些什麼呢?也許用後世人的眼光去看,在這場儲位之争的戰役中,胤禩隻是個失敗者,所以他做的一切,都隻是在加速他的失敗而已。

    但是人們往往忽略了,在這個他人生大起大落的一年裡,他的才華,他的能力,他對朝廷的影響力,都在最大程度的展現着,昙花一現般的耀眼,自此,在史書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即便是失敗了,他也是雖敗猶榮,即便是失敗了,他也是俯仰于天地間的男子漢,不是嗎? “婉然,有些遺憾已經是我一生也無法彌補的了,我不要再有遲疑,你能懂嗎?”他放開手,走到門口,背對着我說,“不過我會選擇最恰當的時機的,無論怎樣,今天的一切,我一生也不會忘記。

    ” 第六章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我的思緒都很混亂。

     腦海中反複出現着一張張不同的面孔,一個個不同的片段,我知道,對于我們來說,一個巨大的轉折點已經到了眼前,隻是沒有能知道,明天會變成怎樣。

     到了傍晚,康熙在布爾哈蘇台行宮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狀,命拘執之,送京幽禁的消息傳到了府中,附帶的,還有一份康熙廢太子的诏書。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業四十八年,于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惠養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

    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暴戾淫亂,難出諸口。

    朕包容二十年矣。

    乃其惡愈張,戮辱在廷諸王、貝勒、大臣、官員。

    專擅威權,鸠聚黨羽。

    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

    朕思國為一主,胤礽何得将諸王、貝勒、大臣,官員任意淩辱,恣行捶打耶。

    如平郡王納爾素、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毆打,大臣官員以及兵丁鮮不遭其荼毒。

    朕巡幸陝西、江南浙江等處,或住廬舍,或禦舟航,未敢跬步妄出,未敢一事擾民。

    乃胤礽同伊屬下人等恣行乖戾,無所不至,令朕難于啟齒,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貢之人将進禦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

    種種惡端不可枚舉。

    朕尚冀其悔過自新,故隐忍優容至于今日。

    又朕知胤礽賦性奢侈,着伊乳母之夫淩普為内務府總管,俾伊便于取用。

    孰意淩普更為貪婪,緻使包衣下人無不怨恨。

    朕自胤礽幼時,諄諄教訓,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應從節儉。

    乃不遵朕言,窮奢極欲,逞其兇惡另更滋甚。

    有将朕諸子遺類之勢,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無不為朕憂慮。

    伊系親兄毫無友愛之意,因朕加責,讓伊反忿然發怒。

    更可惡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

    從前索額圖助伊潛謀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額圖處死,今胤礽欲為索額圖複仇,結成黨羽,令朕未蔔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書夜戒甚不甯,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業。

    且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稱不孝。

    朕即位以來,諸事節儉,身禦敝褥,足用布靴。

    胤礽所用一切遠過于朕,伊猶以為不足,恣取國帑,幹預政事,必緻敗壤我國家,戕賊我萬民而後已。

    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為君,其如祖業何谕。

     洋洋灑灑,我并沒有太細的揣摩,不過約略看出,胤礽這次跟着康熙北巡,不僅毆打随扈的大臣,私下騎了蒙古王爺進貢的禦馬,對十八阿哥的死沒有一絲悲傷之情,還在半夜偷偷割裂的康熙的帳篷偷窺。

    當下的總體感覺就是,胤礽不知是不是受了什麼大的刺激,樁樁件件,忤逆不孝的事情,竟然這麼集中的發生在這麼短的時間内,看來太子這個職位他确實做得太久了,迫切需要換崗了。

     隻是,不知道胤祥怎樣,會受到多大的牽連。

     長久以來,雖然我沒問,胤祥也沒有說,不過我知道,至少表面看來,他和四阿哥胤禛一樣,是站在太子這邊的,這次胤禛沒有随扈,算是躲出了是非的圈子,隻是,胤祥怎麼辦呢?他究竟有沒有牽扯其中,牽扯得又有多深,我無從知曉,我所知道的是,他真的很久沒有給我捎過信了,哪怕是一句口信也沒有。

     九月初八日,康熙的旨意,皇八子胤禩署内務府總管事。

     九月十六日,康熙禦駕返回京城。

     這一天醒得格外的早,康熙的禦駕今天返回京城,消息早已确定了無數次了,心裡一算,胤祥一走已經是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出門在外,他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吃的東西又是不是合自己的口味。

     這麼想着,人已經到了廚房,倒把這裡的管事吓了一跳,我吩咐了多煮幾個胤祥平時最愛吃的小菜,又親自物色了一壇子的好酒預備晚上喝,才滿意的回到卧房。

     彩甯早帶着人等在房中了,見我隻胡亂束了頭發,穿了件家常的蓮青色緞袍便出去轉了一大圈,這時不免跟在後頭抱怨:“福晉又這樣出去了,若是總管瞧見了,又有奴婢受的,說奴婢越大越不會服侍主子了。

    ” 我聽了一笑:“我不梳洗打扮便見不得人嗎?若是德安下次為這事說你,你隻管叫他來見我。

    ” “我的主子,奴婢哪敢哪,德總管還沒來見福晉,隻怕奴婢的皮已經揭掉幾層了。

    ”彩甯也笑,說話間,手卻沒有片刻閑着,這時已經将我的頭發梳好,正開了匣子,讓我選擇頭飾。

     其實這些珠翠手飾件件做工精細,我再喜歡不過,隻是說到往自己頭上戴,那就越少越好了,不過今天胤祥回來,細心打扮一下,倒可以給他一個驚喜,于是,我特意選了幾樣,仔細插在頭上。

     有很多日子沒有這般的照過鏡子了,鏡中的人明眸如水,顧盼流光,一時自己也是一愣,耳邊卻聽得彩甯說:“福晉,您今天真美,一會爺回來了,一定……” “這個丫頭,真真被我寵壞了,什麼樣的話,都敢拿來混說。

    ”打斷了她的話,我笑罵,隻是心裡還是隐隐的期待,胤祥能夠早點回來才好。

     隻是沒有想到,這一等,便是大半天過去了。

    康熙早已回到宮中,隻是胤祥卻遲遲沒有回府。

     “德安呢?叫他來見我。

    ”在屋子裡轉了又轉,我心裡的不安卻如同水波紋一般,點點擴散開,這樣等,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外頭早有人找了正在門口張望的德安來,我隻吩咐他快點去宮門那裡探聽一下,可有胤祥的消息。

     時間,又這樣過了一個時辰,我特意吩咐廚房預備的小菜都準備齊全了,隻是不僅胤祥沒有回來,便是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竟然也沒有一點消息帶回來。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彩甯卻忽然小跑着進來,也忘了行禮,隻說:“福晉,不好了”,便哭了起來。

     我隻覺得頭“嗡”的一聲,眼前有些發黑,不知是這一天沒吃什麼東西餓得有些暈了,還是别的什麼,隻是這時卻也顧不上了,隻一拍桌子,連聲的問:“别哭,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出了什麼事情,你倒是說話呀……” 彩甯從沒見我如此嚴厲的問話,一時也忘了哭了,卻呆呆的站着,半晌才說:“爺……” “爺怎麼了?”我急道,隻是,我越是急,彩甯便越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回福晉,爺剛剛,進了宗人府了。

    ”就在我急得幾乎跳腳的時候,德安終于喘着粗氣趕了過來,進門便跪在了地上。

     “你說什麼?”我倒退了兩步,頭重腳輕起來。

     “爺,進了宗人府了。

    ”德安仍舊低着頭,聲音卻清晰的傳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你說!”我坐到了椅子上,借以支撐起自己來。

     “具體為了什麼,奴才也不知道,隻是聽說,今兒皇上一回宮,便召諸王貝勒、滿漢文武大臣于午門内,宣布廢斥了皇太子,奴才托了人打聽時,有人說,當時便沒見爺在場,奴才覺得事情不對,忙着再托人打聽時,卻聽說一進京城,爺就和太子一起,被送進了宗人府了。

     有一刻,我真希望自己能夠柔弱一些,那樣,在這突然的變故出現的時候,我還可以暈倒一會,哪怕隻是一會,也能讓我暫時擺脫這錐心的痛苦。

     胤祥被關入宗人府,宗人府又是何等的地方,它的大牢隻怕比大内的監牢更讓人覺得恐懼,胤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早日平安的回來,回到我們的家,回到我的身邊? 隻是,胤祥卻不能回答我,這似乎是這些年裡,他第一次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心裡有一種沖動,一種去解救他的沖動,一口氣走到大門口,将一衆人抛在身後,卻在紅漆的大門前停住。

     太陽的餘輝已經徹底的消失了,我的四周,隻有黑暗,雖然還隻是九月天,我卻已經深深的感覺到寒意,這發自内心的寒冷,讓人止不住的顫栗。

     我不知道胤祥同太子被廢究竟有什麼關系,更不知道康熙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隻知道,帝王的愛,太冷酷了。

     他不是非常愛他的兒子嗎? 如果是非常愛,那麼為什麼不能寬恕和包容? 為什麼他不能如一個普通的父親那樣,去愛、去原諒?為什麼他的愛要那樣高高在上?為什麼…… 有太多的為什麼,最後卻隻能歸結為一個,就是帝王本來便是無情。

    再深的愛,也不能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