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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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龜山集卷十       宋 楊時 撰語録 荊州所聞【甲申四月至乙酉十一月】 先生曰自堯舜以前載籍未具世所有者獨宓犧所畫八卦耳當是之時聖賢如彼其多也自孔子删定作系之後更秦曆漢以迄于今其書至不可勝記人之所資以為學者宜易於古然其間千數百年求一人如古之聖賢卒不易得何哉豈道之所傳固不在於文字之多寡乎夫堯舜禹臯陶皆稱若稽古非無待於學也其學果何以乎由是觀之聖賢之所以為聖賢其用心必有在矣學者不可不察之也 觀孔門弟子之徒其事師雖至於流離困餓濱於死而不去非要譽而規利也所以甘心焉者其所求也大矣流離困餓且濱於死有不足道者學者知此然後知學之不可已矣 古之學者以聖人為師其學有不至故其德有差焉人見聖人之難為也故凡學者以聖人為可至則必以為狂而竊笑之夫聖人固未易至若舍聖人而學是将何所取則乎以聖人為師猶學射而立的然的立於彼然後射者可視之而求中若其中不中則在人而已不立之的以何為準 問曾西不為管仲而於子路則曰吾先子之所畏或曰羞管仲之所已為慕子路之所未就此說是否曰孔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於施為如是而已其於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如之何曰管仲之功子路未必能之然子路譬之禦者則範我馳驅者也若管仲蓋詭遇耳曾西仲尼之徒也蓋不道管仲之事 六經不言無心惟佛氏言之亦不言修性惟揚雄言之心不可無性不假修故易止言洗心盡性記言正心尊德性孟子言存心養性佛氏和順於道德之意蓋有之於理義則未也 聖人以為尋常事者莊周則誇言莊周之博乃禅家呵佛罵祖之類是也如逍遙遊養生主曲譬廣喻張大其說論其要則逍遙遊一篇乃子思所謂無入而不自得而養生主一篇乃孟子所謂行其所無事而已 問孔子曰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何也曰至所謂極也極猶室之極所處則至矣下是為不及上焉則為過或者曰高明所以處已中庸所以處人如此則是聖賢所以自待者常過而以其所賤者事君親也而可乎然則如之何曰高明即中庸也高明者中庸之體中庸者高明之用耳高明亦猶所謂至也 問或曰中所以立常權所以盡變不知權則不足以應物知權則中有時乎不必用矣是否曰知中則知權不知權是不知中也曰既謂之中斯有定所必有權焉是中與權固異矣曰猶坐於此室室自有中移而坐於堂則向之所謂中者今不中矣堂固自有中合堂室而觀之蓋又有堂室之中焉若居今之所守向之中是不知權豈非不知中乎又如以一尺之物約五寸而執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小大之體殊則所執者輕重不等矣猶執五寸以為中是無權也蓋五寸之執長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厚薄小大之中則釋五寸之約唯輕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權以中行中因權立中庸之書不言權其曰君子而時中蓋所謂權也【一連下段】 舜跖之分利與善之間也利善之間相去甚微學者不可不知 為文要有溫柔敦厚之氣對人主語言及章疏文字溫柔敦厚尤不可無如子瞻詩多於譏玩殊無恻怛愛君之意荊公在朝論事多不循理惟是争氣而已何以事君君子之所養要令暴慢衺僻之氣不設於身體陶淵明詩所不可及者沖澹深粹出於自然若曾用力學然後知淵明詩非着力之所能成 私意去盡然後可以應世老子曰公乃王 儒佛深處所差杪忽耳見儒者之道分明則佛在其下矣今學之徒曰儒者之道在其下是不見吾道之大也為佛者既不讀儒書或讀之而不深究其義為儒者又自小也然則道何由明哉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說者曰飲食必有祭是也曰如是則造次颠沛之際遑遽急迫甚矣欲不離仁仁之道安在且飲食必有祭小人亦然豈能仁哉 孔子以其子妻公冶長以其兄之子妻南容說者曰君子之處其子與處其兄之子固不同也曰兄弟之子猶子也何擇乎誠如所言是聖人猶有私意也聖人不容有私意若二女之少長美惡必求其對所妻之先後未必同時安在其厚於兄而薄於已邪記此者特言如是二人可托以女子之終身且聖人為子擇配不求其它故可法也 或謂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此言勝物而小之曰使聖人以勝物為心是将自小安能小物聖人本無勝物之心身之所處者高則物自不得不下耳葉公以證父之攘羊為直而孔子以為吾黨之直者父為子隐子為父隐夫父子之真情豈欲相暴其惡哉行其真情乃所謂直反情以為直則失其所以直矣乞醯之不得為直亦猶是也 周禮王燕則以膳夫為獻主說者曰君臣之義不可以燕廢曰是不然此孟子所謂養君子之道也禮受爵於君前則降而再拜燕所以待羣臣嘉賓也而使之有升降拜揖之勞是以犬馬畜之矣故以膳夫為獻主而主不自獻酧焉是乃所以為養君子之道而廪人繼粟庖人繼肉之義也 周禮凡用皆會唯王及後不會說者曰不得以有司之法制之曰有司之不能制天子也固矣然而九式之職冢宰任之王恣其費用有司雖不會冢宰得以九式論於王矣故王後不會非蕩然無以禁止之也制之有冢宰之義而非以有司之法故也 或曰書之終秦誓以見聖人之樂人悔過也故凡過而能悔者取其悔而不追其過可也今有殺人而被刑者臨刑而曰吾惟殺人以至此也仁者於此則必哀而舍之曰書之有秦費二誓以志帝王之诰命於是絶故也其大意則言有國者不可廢誓於誓之中其事又有可取者則如秦之罪已而不責人是也若曰取其悔而已不咎其過其既悔而有過也亦不當罪乎聖人以恕待人於人之悔也嘉之可也如以悔為是而不問其改與不改則改過者尠矣故君子之取人也取其改不取其悔且殺人至於被刑而自狀其過蓋傷其死之不善也使殺人而不必死其肯悔乎崤之戰不敗則秦自以為功矣何以知之以濟河之師知之也濟河之師何義哉君子務本言凡所務者惟本而已若仁之於孝悌其本之一端耳蓋為仁必自孝悌推之然後能為仁也其曰為仁與體仁者異矣體仁則無本末之别矣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此無待乎推之也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推之也推之所謂為仁 問子貢貨殖誠如史遷之言否曰孔門所謂貨殖者但其中未能忘利耳豈若商賈之為哉曰樊遲請學稼學圃如何曰此亦非為利也其所願學正許子并耕之意而命之為小人者蓋稼圃乃小人之事而非君子之所當務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 先生嘗夜夢人問王由足用為善何以見語之曰齊王隻是樸實故足以為善如好貨好色好勇與夫好世俗之樂皆以直告而不隐於孟子其樸實可知若乃其心不然而謬為大言以欺人是人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何善之能為 狼跋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