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關燈
欽定四庫全書 龜山集卷九       宋 楊時 撰史論 蔺相如 周室之季天下分裂為戰國遊談之士出於其間各挾術以幹時君視其喜怒悲懼而捭阖之徼名射利固無足道者間有感憤激昂以就一時之功其材力有足過人而鮮克自重其身者何多耶予讀蔺相如傳未嘗不壯其為人而惜其如此也夫秦籍累世之資肆虎狼之暴搏噬天下有并吞諸侯之心非可與禮義接而論曲直也相如區區掉三寸舌入眦睚不測之秦卒能以完璧歸亦足壯哉然當其捧璧睨柱示以必死蓋亦摩虎牙矣夫死非難死不失義不傷勇君子所難也且秦趙之不敵蓋雄雌之國也身之存亡非特一璧之重而社稷安危之機亦不在夫璧之存亡也然則趙之有璧存可也亡可也初相如捧璧入秦趙之君臣計議非有親秦之心特迫其威強耳夫以小事大古之人有以皮币犬馬珠玉而不得免者至棄國而逃況一璧乎雖與之可也相如計不出此乃以孤單之使逞螳怒之威抗臂秦庭當車轍之勢其危如一髪引千鈞豈不殆哉當是時使秦知趙璧終不可得則欲徼幸不死難矣若是則尚安得為不失義不傷勇乎不三數年趙卒有覆軍陷城之厄者徒以璧為之祟也然則全璧歸趙何益哉至於渑池之會則其危又甚矣方趙王之西也廉頗約以一月不返則立太子以絶秦望則是行也非有萬全之計矣雖無往可也傳曰智者慮義者行仁者守然後可以會三者一阙焉則危事矣挾萬乘之君蹈危事非得計也相如為趙卿相其智勇不足重趙使秦不敢惴焉乃欲以頸血濺之豈孔子所謂暴虎憑河死而無悔者欤嗚呼周道衰士無中行久矣區區戰國之際尚足追議其失哉予於相如惜其雄傑俊偉於戰國士有足稱者而其失如此故特為論着雲 項羽 予讀漢紀至高祖謂項王有一範增不能用故為我擒常以為信然及讀項羽傳觀範增所以佐羽者然後知羽雖用增無益於敗亡也夫秦人齮齕其民天下背而去之莫肯反顧當是時民之就有道正猶饑者之嗜食不必豢稻粱而皆可於口也項籍以闾閻匹夫之資首天下豪傑西向而竝争視秦車之覆曾不知戒猶蹈其故轍欲以力制天下所過燒夷殘滅是以秦攻秦也範增曾無一言及此乃區區欲立楚後為足以懷民望何其謬哉其後項王卒有弑義帝之名為敵國之資增實兆之也增之得計不過數欲害沛公耳使項王不改其轍則前日之亡秦是也借令沛公死天下其無沛公乎 張良 子房起布衣徒步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其奇謀秘計轉敗為成出於困急之中者數矣故高祖稱之配蕭韓為三傑天下既平功高者往往以才見忌疑釁一開雖韓信有解衣推食之誠猶不克終竟以葅醢蕭何雖能以功名自全而見疑亦屢矣是三人者惟子房功成智隐不迩權勢視夫權利如脫敝屣雖寄身朝市而翛然如江湖萬裡之遠鴻冥鳳舉矰繳不及方諸範蠡其優矣哉夫漢興将相於去就之際皆中機會而不違理義者吾獨於子房得之矣 蕭何 高皇帝收民於暴秦傷殘之餘而何秉國鈞盡革秦苛法與之更始天下宜之作畫一之歌其法令終漢世守之莫能損益也班固謂為一代宗臣豈虛語哉然高皇帝既平天下於功臣尤多忌刻何為宰輔至出私财以助軍買田宅以自污以是媚上僅能免矣甚至於械系之猶不知引去豈工於為天下而拙於謀身耶蓋不學無聞暗於功成身退之義貪冒榮寵惴惴然如持重寶惟恐一跌然而幾踣者亦屢矣蓋高皇帝慢而侮人而輕與人爵邑故不能得廉節之士而一時頑鈍嗜利無恥者多歸之以何之賢猶不免是惜夫 曹參 曹參從高帝起豐沛間與之竝驅者皆一時熊罴之士而陷敵攻堅必以參為首宜其勇悍強鸷果於擊斷天下已定參為齊相乃退然不自用盡召長老諸先生問所以安集百姓者既得蓋公避正堂舍之尊用其言而齊大治其後為漢相亦以治齊者治天下故其効如之觀參所為其始以戰鬭為功而終則以清淨無為自守何其不相侔也非其資務學問樂用人言而勇於自克其何能爾若參者可不謂賢矣夫初參與蕭何有隙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何為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用何法二人者苟無體國之誠心忘一已之私忿則排陷紛更将無所不至推之以為賢守之而勿失尚何有哉其卒為一代宗臣蓋有以也 陳平 呂後問宰相高祖曰陳平智有餘難以獨任王陵少戅可以佐之則高祖固有疑平之心矣然終其世不見其隙蓋天下初定國家多故諸侯内叛夷狄外陵平為護軍常從征伐不據重兵不親國柄故能免也然高祖謂平難獨任王陵可以佐之而陵終以戅見疎無益於國其後平專為丞相天下無間言卒以功名終不其反欤知人惟帝難之信矣夫 周勃 将視軍如臂指然唯所用耳以義驅之雖赴水火可也縧侯之入北軍也乃令之曰為劉氏者左袒為呂氏者右袒使呂氏能得士心軍皆右袒則斯言豈不召亂乎蓋不學無術居其位而不知其任皆此類也至其以列侯就國也嘗自畏恐誅每河東郡守尉行縣至縧必被甲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