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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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那古舊清涼的味道,似故友重逢,隻在刹那間,便攝住你柔軟的心魄,想要逃離,已然太遲。

    讓你明了,人生許多緣分,都是在不經意間覺察到的,看似平淡的凝眸,卻意味深長。

     這是魯迅的三味書屋,還記得舊時私塾的古韻給了新時代孩童無盡幻想,還記得課桌上一個&ldquo早&rdquo字令莘莘學子相繼效仿,風靡一時。

    如今得以真切地守望夢中情景,看着猶存的舊迹,又增添了一份對先人的懷想。

    時光就像一面明鏡,過往是鏡中的影子,它真實地存在,卻又無法觸摸,将懷舊的人永遠鎖在回憶中。

     都說過往有情,可有情的究竟是過往,還是追尋過往的人?路過鹹亨酒店,門口那穿着破舊長衫,對着一小碟茴香豆的孔乙己,臉上似乎帶着幾許淡淡的笑意。

    溫暖的陽光将寒冷的昨天融化,來過的人都走了,隻有他堅守着古老店鋪裡陳舊的美麗,是等着過往的路人來心痛嗎?心痛他落魄迂回的命運,心痛他醒醉模糊的人生。

    抑或是因為他欠下十九錢而不能離開? 真的不知道,這些走進店中的過客看到懸挂在牌子上寫着&ldquo孔乙己,欠十九錢,三月六日&rdquo這些大字時,會是怎樣一種心情?是幾時,孔乙己欠下的債務成了世人追憶曾經的道具?不然,為何要将一個窮酸之人一生無法還清的債務供來往路人觀賞?分明是在提醒什麼,或是昭示什麼。

    也許什麼都不是,這樣的風景,看過的人都忘了。

    這世間又是否會有一種沒有相欠的人生?正因為相欠,才會有無法割舍的緣分。

    無須再去品嘗一杯歲月的醇釀,在黑白的光陰裡靜坐片刻,你就已經醉了。

     醉過才知真味,醒來方覺意濃。

    在春風沉醉的黃昏裡,搖一艘烏篷船去看一場社戲,是每個來到水鄉的人不可缺失的旅程。

    就這樣順流而去,将落日抛在身後,趕赴一場溶溶月色編織的戲宴。

    無論是戲的開幕,還是戲的散場,甚至隻能在薄暮中看一座空蕩的戲台,都要一往情深地循迹而來。

     拂去歲月落下的塵埃,臨水的戲台在月光下閃爍着戲曲紛呈的光影,一艘艘停泊在水中的烏篷船,是否也懂得品嘗戲裡悲喜離合的味道。

    而台上的戲子,看慣了客往客來,再也不會為誰悄然等待。

    隻有看戲的人,不小心落入這萬千景象裡,固執地不肯離開。

    水給你營造一種幻境,你想要走出幻境,就必須劃破平靜的水面,在淩亂的漣漪裡抽身而去,留下月光支離的碎片,為後來者重新組合另一種夢境。

     在懦弱中追尋曠達的勇敢,于沉醉裡覓求穎悟的清醒,這樣的人生,算不算殘缺的完美?黑暗中追逐真正的光明,必須點燃心靈的火焰,亮麗的歸程不會遙遠。

    水上的烏篷船曾經被晨露浸潤,又被霞光裝點,如今披星戴月,在每一個渡口短暫停留,而後繼續在命運的河道往來。

    當你從終點又回到起點,光和影的流轉,生命卻不再如當初年輕。

    在回憶中醒來,面對一份充實的怅惘,你又還會有什麼虛妄的期待? 如果燦爛的相逢,注定會是轉身而過的離散,你是否會後悔這樣一次擁有?如果生命的怒放,換來靈魂的寂寞,你又是否能平靜地享受這份清涼?倘若可以,你便找到了追尋的理由。

    在這墨色的江南,你從簡單裡悟出深刻,于黑暗中看到明亮,就是人生的希望。

     那寫着結局的巷陌,有一條通往開始的路徑。

    來的時候,你以為找到了故鄉,背上行囊,依舊做回了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