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卷第二十九
關燈
小
中
大
稱大号天厭其毒使其一門自相屠薙但壯之所以行其志者不當假手于壽夫壯欲報父叔之雠而使壽滅絶倫紀盡屠薙其世父之骨肉以成之是壯獨有其父叔之雠而人不必有也壯欲為晉複岷峨之地而使壽簒奪其君以成之是壯獨有其君而人不必有也如此則天下之亂将無巳時雖事會之來不無行權濟變之日然陷人于惡以成吾志則不可壯為晉室之忠臣龔氏之孝子俱無媿矣其于李氏則雖不仕于壽而已豫其簒弑之謀揆以聖賢之義終有所不安也當是時班期越壽漢之世業如奕棋略陽廟社于是衰替而晉之庾亮兄弟方擁強兵在荊襄有志恢複涼州張氏乃心王室以壯之才何圖不就曷不連結國中豪傑以為内主徑詣建康具陳李氏蕭牆崩析之狀願得一旅以當前驅别遣人約西涼刻日大舉則漢之亡不待桓溫之行也然後盡取特骧之子孫手刃之以複雠功成辭爵歸老三巴豈不堂堂乎丈夫哉且徼一時之天幸以成不測之功此危道也設當日壽之事不就則必死死而或連染于壯則且負逆黨之名不可複湔後世誰更諒是心者不特家國情事之不遂也卽曰壯之才足以置其身于神明莫測之區不患其不遂而導人之不孝以成吾孝導人之不忠以成吾忠恐不可以為後世法嗟乎六朝闆蕩其如壯者有幾人而在蜀則谯登而後未之見也吾言其亦責備賢者之意而已
○帝在房州史法論
唐沈旣濟駁吳兢史以為中宗旣廢之後當每年書曰帝在房州範淳夫用其例曰春秋公在幹侯之比也朱徽公謂淳夫受是說于伊川不知孫之翰已先之矣且不特之翰宋元憲公紀年通譜又先之矣顧程沙随曰何不以敬王之例書居而引諸侯之托于他國者其諸考春秋而未熟者與沙随與徽公同時乃徽公未得聞其說王厚齋是之近人何義門尤以為精審予則以為旣濟固非沙随亦未核也敬王與子朝争位敬王當立不勝而居于翟泉耳固非有廢敬王而锢之者也非中宗所可比也卽昭公雖為季氏所逐然季氏未嘗敢頌言廢之也亦非中宗所可比也葢敬王雖出而依然王也昭公雖逐而猶然公也春秋據其實而稱之若中宗則降黜矣諸公不過因其後來複位而遂帝之是以成敗論人也亦有不以成敗論者宋元憲公以王莽十八年系之孺子接更始近人因祖其說以為是十八年中每年當書曰帝在定安其議更奇而不知有必不可者旣以王莽之年屬孺子矣及更始立而又屬之更始是廢孺子者非王莽也乃元憲也立更始者非新市平林諸将也乃元憲也誤以為春秋之旨而取前古之帝王而操其廢立之權是大亂之道也此義不明故于夷羿簒夏少康始生而卽以少康系年謂削去羿奡之足快人意也(康節皇極經世之說)而不知史以紀實非其實者非史也今夫亂臣賊子棄時竊據天地之所無如何也春秋之旨能誅之不能削之惟據其實則可誅之若削之則是天地之所不能而書生能之無是理也曰然則當如何書曰吾惟從其實而書之耳中宗之廢也則書曰皇太後廢皇帝為廬陵王于則天之稱制也則書曰皇太後自稱皇帝是後每年則書曰廬陵王居房州隐以寓翟泉幹侯之義而仍不冺其降封之實然後可以謂之信史且中宗之為人吾亦恨其不早死于房陵耳卽位一月垂頭束手為其母後所廢是固唐之罪人矣廢锢房陵私與其妻盟誓許以複辟之後惟其所為是眞罪人之尤矣五王之功誅鋤殆盡以至屍居帝位死于鸩毒是尤罪人之擢發莫數者矣特以其見廢之時嗣統未久大臣亦莫知其愚謬至此者故惓惓為之若果知之則狄仁傑王方慶朱敬則以及五王之徒亦必不擁護之其必相與竟立睿宗以安唐社睿宗雖中材然非中宗比也豈特此哉中宗之所為如此卽非武後終當喪其天下大臣有如霍光之徒早當廢之相與竟立睿宗以安唐社然則諸家于旣廢之後未複之前從而帝之以自附于春秋之旨甚矣其昧也(義門有曰嗣聖統元僅一月今自甲申以至甲辰凡二十年皆冠以嗣聖是采孫氏西齋之僻論而以無為有者聖人修春秋必不然此言是也然則由此推之其曰帝在房州固非卽曰帝居房州亦非葢皆非其實也義門偶未之思耳)
○李克用論
李克用以葢世材,虎峙并汾,而卒困于朱全忠。
論者皆咎其好勇輕戰,近則罷兵于河朔之三鎭,而使汴人坐并中原;遠則勞師,以應鞭長不及之兖郓,而反與魏人為敵國,誤用仁恭而失幽燕,不善用存孝而失邢洺,遂使日蹙百裡,幾于為雲州之逃虜,聽虎狼之移唐祚,豈不惜哉。
全子曰:是固然已,然克用有匡天下之心,而乏經營天下之略,故當其時有可乗之機
論者皆咎其好勇輕戰,近則罷兵于河朔之三鎭,而使汴人坐并中原;遠則勞師,以應鞭長不及之兖郓,而反與魏人為敵國,誤用仁恭而失幽燕,不善用存孝而失邢洺,遂使日蹙百裡,幾于為雲州之逃虜,聽虎狼之移唐祚,豈不惜哉。
全子曰:是固然已,然克用有匡天下之心,而乏經營天下之略,故當其時有可乗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