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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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清挺身站起,訝然道:“咦!你的手腳倒十分驚人哩!你說主人,難道你是這坐大宅的……的侍女?” 少女含笑搖頭,說:“我是來作客的,本宅主人是家父的好友,姓李。

    ” 中海丢了木凳,說:“十分抱歉,在下确是無意打擾貴宅。

    亂打亂撞搞錯了,浪費了一夜工夫。

    在下告辭,姑娘是讓在下由原路退出呢?抑或是破屋而走?” 少女揚了揚銀劍,笑道:“你走得了麼?少費心啦!留下名來,明晨……” “休問來龍去脈,告辭!” 中海舉手長揖,剛向前俯,人卻突然上躍,“嘩啦啦”一陣暴響,他已擊破了上面的承塵,一閃不見。

     少女吃了一驚,她不敢從承塵的破孔中追出,火速開窗,一掌拍毀外面的格子外欄,飛躍而出。

     丙然不錯,中海已經穿上了屋頂向村後急掠,縱躍如飛,在屋頂上飛越如履平地。

     屋中大亂,人喊、犬吠、兒啼,村中亦亂。

     少女銜尾急追,奇快無比。

     後面十餘丈,屋主人也追來了,三個人快逾電射星飛,片刻間便出了村西。

     中海道路不熟,上了村後的山坡。

    山相當峻陡,他攀上一半,向左折,朝密林奔去,扭頭一看,沒有人追來。

     他緩下腳程,吐了一口吐□,自語道:“倒黴,白糟蹋了一夜。

    ” 他仔細打量下面的山村,往西南看,果然不錯,那兒有燈光,黑黝黝的夜空下,隐約可見村影,他想:“那兒定是程厝了,明晚再來。

    ” 他泰然舉步向前面的密林走去,擡頭看看天色,已經近四更了。

     罷接近林緣,突覺身後有異響,他吃了一驚,百忙中向下一伏。

     糟!慢了些兒,感到左肩後一震,有冷物入體,同時,他聽到先前在房中盤問他的少女叫:“李叔叔,手下留情。

    ” 兇猛的打擊力道,将他擊倒在地,護身氣功剛運起,未能發揮全部抗力,而打他的暗器卻又是可破内家氣功的歹毒玩意,假使他不向下伏,必将被打入左脅背。

     是相當霸道的三□釘狀暗器,貫入肉中,被琵琶骨所阻,釘在背骨上了,他伸手一抄,便将釘拔在手中。

    向側一滾,飛躍而起。

     “察”一聲輕響,劍虹一閃,刺入他先前仆倒的地方,危極險極,一發之差,免了一劍之厄。

     星光下,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眼前,左側不遠,銀衣少女剛向這兒奔來。

     原來少女和大宅的主人已先一步在這兒埋伏相候,不躲在林中,卻伏在林緣外的草叢裡,難怪他上當。

    若非他機警過人。

    及時運功躲避,這一釘可能貫穿了琵琶骨,甚至有透胸而出的可能,釘的勁道可怕極了。

     黑影一劍落空,也吃了一驚,拔劍搶近怪叫道:“好小子!你瞎了眼,竟偷到強盜祖宗的頭上來了,欺人太甚。

    說!你是初出道的小混球呢?抑或是來讨野火的鷹爪孫?” 少女到了,接口道:“李叔叔,他甚麼也不是,他是來找人的,把李厝當程厝,摸錯了門。

    ” 中海将三□釘丢在被叫李叔叔之人的腳下,冷冷地說:“小可人地生疏,無意打擾寶宅,多有得罪,小可已再三向這位姑娘道歉了,何苦不高擡貴手?尊駕自稱是強盜祖宗,發暗器卻不按江湖規矩,我替你慚愧。

    在下挨了你一釘,聊算打擾寶宅些少薄懲,閣下也該心滿意足了,再追來不肯放手,将犯了窮寇莫追的忌諱,對你是不會有好處的……” 聲未落,身形似電,閃入林内一晃不見。

     黑影怒吼一聲,急追入林。

     “打!”中海的吼聲像乍雷驟響。

     黑影身懷戒心,一釘未将中海擊倒,一劍落空,中海的身法也迅捷無比,不由他不暗暗心驚,聽吼聲入耳,急向旁一閃,豈知根本沒有暗器飛來,等他發覺上當,已經晚了一步,中海已經失了蹤影,遇林莫入,他隻好放手。

     中海越過密林,突覺肩背上涼涼地,且有些少麻癢的感覺,隻感到心中一震,暗叫道: “不好!這家夥用的是毒藥暗器。

    ” 他對毒物不陌生,由創口的感覺和血迹的氣味,他已知道是屬于以草木提煉的慢性毒藥,藥性雖慢而不易消除,再不及時治療性命難保。

     夜黑如墨,如何找藥?事急矣,拖不得,他迫不及待地吞下一顆白衣神君所贈的奪命返魂丹,用匕首割開創口,擠出附近的血,向山深林密處走去。

     即使是黑夜,他也可從草木的氣味中分辨出藥物來,到了一處山坳,他關始在岩石草木中摸索,找他需要的藥物。

     天快亮了,他開始感到頭腦有點暈眩。

     謝天謝地,在紅日升上東山頭時分,終于找到所需的解毒藥,也找到一隻尚稱完好的殓金缸蓋。

    殓金缸是收殓骸鼻的骨缸,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三塊石頭架成一個竈,用枯枝生火熬藥,一部份藥物用石頭搗碎,作為外敷之用。

     他昏昏沉沉地倚在竈旁,強提精神控制著火候,上裝早已脫掉了,露出一身如墳如丘的結實肌肉來,背部和胸前,縱橫交錯著無數鞭疤,這是他役邊八年的遺痕。

     藥還沒熬好,朦胧中,突感眼前現出了幢幢人影。

     他神智仍然清明,隻是四肢無力,眼前朦胧而已。

    漸漸地,人影已近,首先入目的人,是一身白裳的女郎,他記得,這是昨晚用劍制他的少女。

     另一人也是少女,依稀靶到面善,原來是被他制了睡穴的帳中女郎。

     第三個人身材高大,國字臉膛,五绺長髯,一雙大眼冷電四射,勾鼻高顴。

    這人他也不算陌生,正是自稱強盜祖宗,打了他一枚淬毒三□的黑影。

     “完了!冤家路窄,我又落在他們的手中了。

    ”他想,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

     三個人将他圍住了,白衣女郎脫口叫道:“咦!他還沒死呢!李叔叔,不必追究他了。

    ” 李叔叔重重地哼了一聲,得意地說:“二小姐,在一個對時之内,他死不了的,隻是不能動彈神智昏迷而已,十二個時辰後才會斷氣,沒有我的解藥,即使是神針冷冰也無法救他。

    目下是否放過他已無關宏旨了,反正今晚他得死。

    ” 另一名少女穿了一身綠勁裝,氣沖沖地叫:“爹,女兒耍親手将他弄死,方消昨晚之恨。

    ” 李叔叔點點頭,說:“也好,但得先問清他的來曆。

    ” 綠衣少女抓住中海的發結向前一拖,中海向前一仆,現出肩背上了草藥的部位,李叔叔一怔,說道:“喝!這家夥還上了藥呢!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哩!” 綠衣少女拾了一段枯枝,“刷”一聲抽在中海的創口上,敷在創口上的草藥四散紛飛。

     他想反抗,但渾身無力。

     綠衣少女夠狠,翻過他的身軀,說:“這家夥賊頭賊腦,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爹,給女兒一顆提神丹,把他弄醒後好好治他。

    ” “算了,小茜姐,何必和一個行将斷氣的人計較?”白衣少女在一旁勸解。

     小茜美麗的臉蛋上這時泛著重重殺機,俏甜的臉蛋罩上一重濃霜,看上去令人心中發毛,毫無可愛之處,與昨夜甜睡牙床上的她判若兩人。

    她黛眉一挑,橫蠻地說:“不行,這惡賊夤夜入室,用心可誅……” “但他從入室時起,便落在小妹的監視下,他并未侵犯姐姐呀!”白衣姑娘急急替中海分辯。

     小茜不理,,接過乃父遞來的一顆丹丸,硬塞入中海的口中,拉住他的發結,将他倚靠在火旁的樹根下,說:“哼!誰知他安了甚麼心?也許是他想連你也弄到手呢!這種惡賊如果讓他便宜地安靜而死,老天爺才真的瞎了眼睛,苕妹别管我的事。

    ” 白衣少女從小茜的話中,聽出話中有剌,大有怪她昨晚不該眼看中海入室而不及早阻止的意思,她隻好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小茜姐,你錯怪小妹了。

    ” 事實也是如此,小茜确是怪錯了她。

    這位李叔叔是福建大名鼎鼎的坐地分贓大盜,名喚子午斷魂李家謀,淬毒的子午斷魂釘為江湖一絕,被打中的人,子時中釘,午時毒性即傳遍全身,一個對時身死,必須在午時前用他的獨門解藥解救,過時便死定了。

     在本地,他是一方的大缙紳,尊稱李老太爺,是當地的首富。

    李厝與鄰村的程厝,是漳州、延平兩府交界處的兩大豪紳,李厝以财勝,程厝以功名勝,兩村一向相處十分融洽,弟子們互結姻親,往來無間。

     子午斷魂的女兒茜姑,小名兒叫小茜,人生得美貌如花,出落得集山川靈秀于一身。

    遺憾的是性情與她的面貌完全相反,不但脾氣火爆,而且最大的毛病是喜歡英俊壯實的男人,豔名四播,成了狂蜂浪蝶趨之若鹜的蕩婦淫娃,十九歲了還沒找到如意郎君,香閨中卻經常有男人進進出出。

     子午斷魂本身也是個好色之徒,兒子克裘更是個見美女便發瘋的家夥,一家子全不是好東西,男盜女娼,克紹箕裘,誰也不管誰的事。

     至于這位白衣姑娘,來頭之大,大得有點唬人,江湖綽号叫銀鳳,洞庭王禹志遠的二千金,也是以前和中海過不去的金鳳姑娘的妹妹,姐妹倆合稱金銀雙鳳,她的芳名禹苕。

    兩姐妹的芳名很好記,一菡一苕,菡苕就是荷花的古稱,相當脫俗。

     姐妹倆性情不同,金鳳躁急、冒失、驕傲、自以為是;銀鳳則柔和、文靜、量宏、不拘小節。

    總之,姐妹倆雖各有缺點,但言行倒不像是大強盜的女兒。

     這幾天銀鳳在李府作客,李家是坐地分贓的大盜,自然與洞庭王有交情,因此待銀鳳如上賓。

    銀鳳早知小茜是個風流蕩婦,所以誤認中海是小茜的面首。

    因此不願聲張,所以說小茜錯怪了她。

     金銀雙鳳姐妹倆由于個性不同,江湖人怕姐不怕妹。

    小茜也不例外,她可不怕銀鳳多事,同時,論藝業,銀鳳比她強得太多,内心卻又有點不服,因此使起小性兒,卻苦了中海。

     銀鳳見小茜正在火頭上,她天性溫柔,勸不聽隻好不管,幹脆轉身不聞不問。

     小茜更火,所有的火全向中海頭上發,“乒乓”兩聲暴響,中海用來熬藥的家夥被她一腳踢飛,撞碎在樹旁。

     中海心中叫苦,強提精神叫道:“姑娘,你……你太……太過份了,你……” “叭叭叭叭!”小茜給了他四記陰陽耳光,怒叫道:“賤賊,你說,你姓甚麼?叫甚麼?來這兒有何毒謀?說!不然……哼!” 中海得提神丹之助,恢複了些少精力,被擊倒在地後,勉強掙紮著站起,吸著氣喘息著說:“在下誤闖……” “叭!”小茜又是一掌,将中海重新擊倒在地,尖叫道:“說!不許說題外話,問甚麼答甚麼?” 中海隻感到天旋地轉,頭腦昏沉,眼前發黑,原已青中泛灰的臉,漸漸變為灰黑色,假使他不是中毒受傷,小茜定然不會向他下毒手,甚至很可能請他做入幕之賓哩! 他再次掙紮而起,咬牙切齒地說:“世間最重的刑罰,惟死而已。

    你明知在下已活不過今晚,何必再在死前折磨我,在下總算認清了你們這些人,全是些窮兇極惡……” 小茜掃出一腳,“噗”一聲響,中海砰然倒地,恰好跌在子午斷魂的腳下。

     子午斷魂桀桀怪笑,一把抓住中海的右手向上提,左拳揚起,便待一拳搗出。

     豈知中海已存心拚命,突然一拳揮出,“噗”一聲暴響,擊中對方的右頰。

     子午斷魂驟不及防,做夢也未料到中海敢于還手,更沒料到中海已先服了奪命返魂丹,拳頭居然奇重,手一松,跌了個仰面朝天,口中出血。

     小茜大怒,一步沖上連揮兩劈掌,把中海擊倒在地,伸手拖起,再在中海的胸腹連搗五記重拳。

     中海前俯後仰,不知人間何世,隻看到眼前發黑,無數金星飛舞回旋。

     在黑沉沉中,突然被他看到金星飛舞中,一張冷酷的秀臉突然出現,他恨上心頭,不假思索,全力一拳揮出。

     “篷!”這一拳妙極了,擊中了對方軟綿綿的酥胸,耳聽“哎”一聲尖叫,秀臉消失了。

    接著,腹下連挨三下重擊,他感到天昏地暗,身軀飛起,“砰”一聲仰面摔倒,一陣痛撤心脾的浪潮無情地襲到,他失去了知覺。

     行将昏倒的刹那間,他聽到白衣少女尖叫:“李叔叔,不可!” 這兒是一座山坳下的土石崖,古樹叢生,前面是溪流一線,後面是崖頂。

    不知何時,崖頂的古樹下,出現了一個渾身一在黑袍内的怪人,這入中等身材,盤坐在樹下,頭上挽了一個道士髻,鬓腳已有些少許灰發出現。

    長臉,有一個堅挺的下颔,三绺黑髯拂胸,丹鳳眼,劍眉,直鼻,神色不怒而威。

    腰上有一把古色斑爛的長劍,綠寶石雲頭,黑劍穗,靶上鑲了七顆銀光閃閃的寶石。

    他端坐在上面,向下冷眼旁觀。

     上下相距不足五丈,但誰也沒留意上面有人。

     小茜被中海一拳擊倒,子午斷魂也将中海擊昏,老家夥怒火如焚,抓起竈中燃著的樹枝,向中海的臉上伸去,卻被銀鳳一叫,停住了。

     子午斷魂畢竟是長輩,不敢違逆銀鳳,不得不按下怒火,停下手直咬牙。

     小茜狼狽地爬起,她可不理會銀鳳,一招奪過乃父的樹枝,切齒叫:“爹,先把他弄醒□C”子午斷魂抱了一兜溪水,潑在中海的臉上,接著是捏人中,拍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