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明鏡青燈照人愧屋漏 城狐社鼠聯伴結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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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道路,非糾正過來不可!一路計算着到了會館門口,老遠地看到胡同口上,有兩個人影子在那裡晃蕩着,突然間有個蒼老的婦人聲音道:“你自己也有個姐兒妹兒的,為了幾個小錢,就幹……”一個男子的聲音,又截住了道:“别嚷别嚷!”以後唧唧哝哝,就聽不清楚了。

    士毅走進了會館門,随後有人跟了進來,走進門房去了,接着道:“平安這孩子,實在不聽話,金鈴是個好孩子,他爹糧糊塗,讓她幹這個。

    錯了一回兩回的,收心還收得轉來。

    若是隻管拉人下水,就把這姑娘毀了。

    我們得幾個小錢是小,毀了人家終身是大。

    做長班的雖是下流,伺候人就是了,一定得把怞頭賣大煙帶馬拉皮條全幹上嗎?”士毅站在院子裡,把這話聽了一個夠。

    這是長班母親說的話。

    這個老婦人,平常也是見錢眼開的,不料她對于兒子拉皮條的這件事卻如此反對!我書讀得比她多,我的心胸比她開展,我還研究佛學,人生觀也比她透徹,然而我不如她,我竟是幹了拉皮條這種生活了。

    這件事若讓這老婦人知道了,她是個嘴快的人,或者教訓我一頓起來,那未免是笑話了。

    自己悄悄地走回房去,将燈點着,想起剛才在戲館子裡那一番情形,猶如幻夢一般在眼前回旋着。

    再想到陳東海那一種驕傲狂放的樣子,就該上前打他兩個耳刮子,然而我竟在他面前唯唯喏喏,一切都聽了他的指揮,若是有人在旁邊看到我那種行為,不會冷笑嗎?桌子上擺着一盞燈,桌下堆了一疊破書,書上壓着一面應用的方鏡子。

    将身子伸起了一點,便看到鏡子裡面,一個五官端正,面帶忠厚的影子。

    于是拿起鏡子來,索性仔細地看了看,那平正而濃厚的眉毛,微垂的眼皮,兩個微圓的臉腮,廣闊的額頭……是呀,這是個忠厚之相。

    所以許多老年人都說我少年老成。

    然而我自處得怎幺樣?我是最無心的一個少年罷了。

    想到這裡,放下了鏡子,将手在桌上一拍!心裡想着:“這面鏡子,給予了我一個自新之路,從明天起,我做好人,躲開陳東海,躲開韋藹仁。

    要躲開韋藹仁比較的難,除了在同一個機關裡供職以外,而且同在一個屋子裡做事。

    想了一想,有了,那屋子是辦事員的所在,并不是錄事的所在。

    我明天到了慈善會裡去,見那總幹事曹老先生,就說辦事有些不便,請他把我調到錄事室裡去,那位曹老先生,腦筋非常頑固,位分階級這些念頭,根本不能打破,我說是依然住到錄事們一塊兒去,他自然贊成。

    我決計離開他們。

    不但是自明日起,自今晚起,我就改過自新了。

    那陳東海不是給了五塊錢嗎?這五塊錢乃是不義之财,我決計不要,明日全數捐到紅十字會去,要做好人,就做幹幹淨淨的。

    枞粽庵志俣把陳東海得罪了,至多也不過打破十塊錢一個月的飯碗,又要什幺緊?充其量也不過讓我像以前固守在會館裡一樣,那般挨餓,這又值得了什幺?”他越想就膽子越大了,決計離開那些惡人。

    因為主意打定了,心裡坦然,雖然還是像往日一樣,屋子裡行李蕭條,但是緊縮着身體,在床鋪上可睡得很是安定?br> 到了次早起來,漱洗已畢,摸摸那五元鈔票,還在身上,在廚房裡喝了一碗熱開水,就大開步子到慈善會裡來。

    今天大概是因為決心要做善人了,精神抖擻,步子也走得很大。

    不久的工夫,就到了慈善會裡。

    這位曹總幹事在民國初元的時候,也制了一輛馬車。

    後來馬車落伍了,沒有人過問,然而覺得坐這個比坐人力車人道,也舒服。

    時間是無所謂的,不用去經濟了,所以就墨守舊章,到現在依然坐着一輛綠漆的四輪馬車。

    這一輛馬車,也就無異是曹總幹事的标志,有了這輛馬車在門口,也就是表示着曹總幹事在裡面辦公了。

    士毅很爽直地向總幹事屋子走了來。

    一走進門,取下帽子,一個頭還不曾點了一下去,曹先生已經站了起來,向他抱着拳頭,微拱着手笑道:“恭喜恭喜,這可以說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了。

    ”士毅突然聽了這話,一時倒摸不着頭腦,望了他隻管發愣。

    曹先生道:“你望着我為了什幺事?不就是為了你已經升了職務,前來和我接洽的嗎?”士毅搖了頭道:“不,我不知道這樣一件事。

    ”曹先生道:“我說呢,你怎幺會把消息知道得這樣子快?今天早上,我得了一個電話,說着你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