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仆仆征途 千裡見骨肉 茫茫塵海 廣廈集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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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既說明無空,又無何時準來的話,一個人閑悶無事,又當初到首善之區,店中決坐不住。

    元荪卻覺人情隐惡,來日大難,心存戒懼,又拿定主意,隻用随身剩下來的盤川,伯堅所贈的錢全備日後寄家之用,知道京師繁華,一出門便須用錢,隻在店中閑坐觀書,步門不出。

     次日早起,心料姊姊當日不會來晤,正拿着一本《龔定庵詩集》對窗閑看,忽聽外面有一人向店夥詢問:“九号是不是昨日夜車來的周老爺?”元荪趕忙放下書,探頭出去一看,前面一個形似當差的北方人正和店夥說話,後面走來一個女太太正是瑞華,忙趕過去,喊聲“姊姊”,請了一個安,同走房内。

    姊弟二人都想起去世的父親掉下淚來。

     元荪問道:“姊姊怎來這早?”瑞華道:“今天曾介白請客,他是我兒女親家,我前房還有一個大女是他兒媳。

    這人好極了,前清内閣中書,現在内務部的職方司長。

    明天又是蕭龍友請,他和拙庵最好,和我家也是老世交,科甲出身,天分極高,人品、詩文字都極好,醫道更是精微,現在農商部,還兼任什麼實業獎券的總辦。

    這兩家都是通家之好,本來我今明天都沒有空,老太太在堂,你又穿有重孝,本想叫你在外住些日,打好安排主意再說,省得外人說我閑話。

    不想昨晚接完電話回去,你姊夫說,至親至戚來了,哪有住在客店之理?又不是在百期以内,有什忌諱?姻伯母也直說。

    姊夫還要親來接你。

     是我因他法院連日大忙,再三勸阻。

    他力催我帶了老尚将你接回家去,還叫添菜。

    因我不在家,特訂下午七點鐘在西交民巷東口内華美番菜館請你吃晚飯。

    那番菜館有名的價廉物美,用小洋算菜價,你姊夫法租界朋友多愛在那裡吃。

    到了六點半,拙庵如不回來,必是事忙,你和外甥兒女們自去好了。

    ”元蘇覺拙庵頗念戚誼,心中稍慰,随又互談别況,并把禮單取出,請瑞華支配。

    瑞華微笑道:“媽打算的都不對,李、王兩家雖是老親老友,一則現在他們都已過時,無什用處,二則和我們又不親近,何苦專意拜他,還送些禮?曾介母和爹也認識,這也沒有。

    拙庵的二弟全家在此,這位二老爺小心眼,你住他家哪能不稍敷衍呢!”元荪道:“媽說這單子能不能作準,等到京聽姊姊吩咐,章二哥在京也不知道,所以未備,請姊姊作主,看送誰就送誰好了。

    ”瑞華方喜歡道: “三弟現在果然年紀大些,脾氣比小時要好多了。

    ” 元荪覺着姊姊平日雖以異母之弟見外,隻為嫁時自己年方七歲,嫁後隻偶然歸甯住上一兩月,自己終日随父讀書,往來各地,極少和她親近,所以隔膜。

    到底自家骨肉,照當日情形看來,日子久了,也還不是無法相處,心中又是一寬,便答道:“來時媽再三說:‘爹爹故去,家中累重,幸得姊姊念骨肉之情,令你北上謀生。

    你年紀輕,什麼不懂,此去務要聽從姊姊、姊夫教導,好好為人。

    ’哪有不聽姊姊的話之理?”瑞華道: “其實我和你都是爸爸生的,你學問又好,昨晚姊夫還誇你呢。

    隻要你以後能夠好好做人,為父親争光,給哥哥分點累,我還有不望你好的麼?天已不早,我還要到大栅欄去扯料子送人,你不認路,我叫老尚領你回家,代運行李。

    你姊夫已上衙門,外甥上學,隻老太太、官姨太和婉拎甥女在家,到後先到我屋,叫婉衿引去見老太太。

    二老爺住前院,等我回來再領你去好了。

    ”元荪一想,姊家都是女眷,官姨太又是初見,覺着不便,笑問:“姊姊,買東西何時可回?”瑞華道:“也就個把鐘點,中飯也在家吃。

    ”元荪便說:“除外甥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