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回 變出非常親王監國 入承大統兩帝兼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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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一年是光緒三十四年,戊申,北京城裡,舉行一樁非常大典禮,富貴繁華,花的錢真是如泥如水。

    原來上年英兵入藏,達賴喇劈避至庫倫,等到唐紹儀入藏,跟英人改訂過藏印條約,達賴還至西甯,便就上表中朝,懇請入朝。

    這會子經兩宮批準,許他來北京觐見。

    一面命地方官盛備供帳,優為接待。

    光是這供帳一項,已經花掉了百餘萬國帑。

    達賴将次到京,就命親王大臣馳往迎勞。

    到京之後賜居在雍和富,加封他為“誠順贊化西天大善自在佛”,恩遇異常優渥。

    京師居民争欲瞻仰達賴慈容,紛至遝來,幾乎萬人空巷。

     看官,大多人聚集之處,最易興起謠言;而遇到非常舉動,謠言尤易發生。

    最奇怪不過,是謠言發生之後,偏偏應有奇驗,好似起謠的人倒有先見之明似的。

    這個道理,照心理學家講來,就叫暗示之作用。

     當下達賴到京之後,京裡頭就興起一個謠言,先由茶坊酒肆,繼至巷議街談,萬口同聲,都說兩大勢不并立,每通達賴或是班禅進京,不是喇嘛圓寂,就是至尊駕崩。

    曆舉康、雍、幹三朝故事為證。

    如康熙朝班禅入朝,在京出痘身亡;雍正朝,達賴來京,恰遇世宗宴駕;嘉慶朝班禅入觐,又值上皇駕崩等事。

    口講指畫,猖言無忌。

    并說今回達賴在京,佛駕與聖駕,不知誰是福大?真也奇怪,此種謠言傳有半月光景,宮中忽然傳出聖躬不豫的消息。

    自有了這個消息後,謠言更是利害。

    有人說七月二十一日,眼見一個大星從西北飛來,掠過屋檐,其聲如雷,尾長數十丈,光爍爍照庭宇,至東南而隕。

    于是都市喧傳墜的就是紫微星,預兆很是不祥。

     此時宮中傳出太後懿旨,征召京外名醫,入宮給皇帝診治,形狀很是忙亂。

    偏是應征各醫士,從宮中請脈出來,偏又說皇上六脈平和,毫無痛狀。

    又說請脈時光,皇上把雙手仰置禦案,默無一言。

    案間另有一紙,書寫的都是病狀。

    如果叩問他病情,就要發怒;倘然指為虛損,怒的尤為利害。

     十月初十這一日,是太後萬壽令節,德宗率同百僚往賀太後萬壽。

    清晨,侍班官先集于薰風門外,眼見德宗自南海步行而來,跨進德昌門,扶着太監肩頭,把兩足起落作勢,好似舒活筋骨,為拜跪地步似的。

    忽見一個太監,出傳懿旨,皇帝卧病在床,萬壽節着免率百官行禮。

    衆文武立即遵旨辍班,瞧德宗時,早已掩面大恸了,扶了太監回宮去了。

    原來太後此時也正病瀉呢,太後身體很堅實,初時也不以為意,瀉得日子久了,精神異常委頓。

     這日,不知是誰,在太後耳邊,說上幾句德宗的壞話,說萬歲爺得着老佛爺病的消息,臉上很有喜色。

    太後怒道:“他望我死!我偏不肯先他死!” 此話傳出後,都中更興起一個太後如遭不幸皇帝不獨生的謠言來。

     十月十六日,尚書溥良自東陵複命,直隸提學使傅增湘陛辭。

    太後為着德宗有病,未便入宮召見,遂駕臨瀛台,陪德宗就在瀛台召溥良傅增湘入見,隻話得三兩語,就揮令退去。

    溥、傅二人退朝出外,即告訴人家道:“太後精神很疲倦,皇上顔色也很黯澹。

    ” 都人因此知道帝後的病,都很不輕。

    過了兩天,是十八日,忽傳太後傳旨着慶親王奕劻往普陀峪吉地察視壽宮去了。

    這普陀峪是太後自己預備的陵地。

    不意十九這一日,各禁門忽然增置兵衛,稽查出入,伺察非常,十分嚴密。

    有許多閹人從東華門出來淨發,昌言聖駕已崩。

    都人愈益恐懼,說皇上如果大行,太後定然保不祝不意靜候一日,宮中寂無舉動。

     二十日,慶親王奕劻忽地匆匆返京。

    一到京城,不及回邸,就入宮叩見太後。

    太後立命草诏,立醇親王長子博儀為大阿哥,承繼穆宗皇帝,并着醇親王載沣監國,攝行政事。

    奕劻奏請于诏書中加入“兼祧大行皇帝”一語,太後聽了,默不作聲,臉上頗有怒容。

    奕劻跪地力請,碰頭不已,太後才點頭應允,于是始傳出醇王監國之谕。

     二十一日,皇後始至藏台寝宮省德宗,一進門就哭倒在地。

     原來見德宗直挺挺睡在龍床上,不知何時氣絕矣!大哭而出,奔告太後。

    太後病已垂危,聽了此信,長歎而已。

    随把吉祥轎載了帝屍,畀出西苑門,入西華門,擡向幹清宮去。

    這吉祥轎,形似禦辇而長,專備載大行的,差不多就是古時的辒辌車。

     當下皇後被發,衆太監執香哭随,跟着吉祥轎,悲悲戚戚,才抵幹清宮,忽有一個太監形色倉皇的奔進來,口稱:“老佛爺不好了!” 皇後得着此信,顧不得帝屍,率同諸閹,踉跄奔回西苑瞧太後去了。

    一時總管李蓮英到來,瞧見帝屍委在殿中,語小太監道:“老佛爺就要出事了,不如先殓了罷!” 于是草草殓了,納在梓宮裡。

    彼時禮臣持了殓祭儀注入東華門,守門的不放他進來。

    等到回到部裡,具好文書,再到幹清門時,殓事已經完畢多時了。

    按照舊例,皇帝即位數年,即營壽兆,德宗帝禦宇三十四年,竟沒一個人敢議及的。

    這會子鼎湖既升,才有旨命貝于博倫蔔地。

    西陵附近舊有絕龍峪,太後曾經指給醇賢親王為寝園,後來不知如何作為罷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