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千軍嶽峙圍千頃，萬馬潮洶動萬乘
關燈
小
中
大
上一株柳樹。
月影銀濤，光搖噴雪，雲移玉岸，浪卷轟雷，海潮勢若萬馬奔騰，奮蹄疾馳，霎時之間已将白振全身淹沒波濤之下。
但潮來得快，退得也快，頃刻間，塘上潮水退得幹幹淨淨。
白振閉嘴屏息，抱住柳樹，雙掌十指有如十枚鐵釘，深深嵌入樹身，待潮水退去，才拔出手指，向後退避。
乾隆見他忠誠英勇，很是高興，從褚圓手中接過折扇，對白振點頭道：&ldquo回去賞你一件黃馬褂穿。
&rdquo白振全身濕透，忙跪下叩頭謝恩。
乾隆轉頭對陳家洛道：&ldquo古人說&lsquo十萬軍聲半夜潮&rsquo，看了這番情景，真稱得上天下奇觀。
&rdquo陳家洛道：&ldquo當年錢王以三千鐵弩強射海潮，海潮何曾有絲毫降低？可見自然之勢，是強逆不來的。
&rdquo乾隆聽他說話，似乎又要涉及在西湖中談過的話題，知他是決計不肯到朝廷來做官了，便道：&ldquo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強。
不過我要勸你一句話。
&rdquo陳家洛道：&ldquo請教。
&rdquo乾隆道：&ldquo你們紅花會的行徑已迹近叛逆。
過往一切，我可不咎，以後可萬不能再幹這些無法無天之事。
&rdquo陳家洛道：&ldquo我們為國為民，所作所為，但求心之所安。
&rdquo乾隆歎道：&ldquo可惜，可惜！&rdquo隔了一會，說道：&ldquo憑着今晚相交一場，将來剿滅紅花會時，我可以免你一死。
&rdquo陳家洛道：&ldquo既然如此，要是你落入紅花會手中，我們也不傷害于你。
&rdquo 乾隆哈哈大笑，說道：&ldquo在皇帝面前，你也不肯吃半點虧。
好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咱倆擊掌為誓，日後彼此不得傷害。
&rdquo兩人伸手互拍三下。
衆侍衛見皇上對陳家洛大逆不道之言居然不以為忤，反與他擊掌立誓，都感奇怪之極。
乾隆說道：&ldquo潮水如此沖刷，海塘若不牢加修築，百姓田廬墳墓不免都被潮水卷去。
我必撥發官帑，命有司大築海塘，以護生靈。
&rdquo陳家洛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道：&ldquo這是愛民大業，江南百姓感激不盡。
&rdquo乾隆點了點頭，道：&ldquo令尊有功于國家，我決不忍他墳墓為潮水所吞。
&rdquo轉頭向白振道：&ldquo明日便傳谕河道總督高晉、巡撫莊有恭，即刻到海甯來，全力施工。
&rdquo白振躬身答應。
潮水漸平，海中翻翻滾滾，有若沸湯。
乾隆拉着陳家洛的手，又走向塘邊，衆侍衛要跟過來，乾隆揮了一揮手，命他們停住。
兩人沿着海塘走了數十步，乾隆道：&ldquo我見你神色，總有郁郁之意。
除了追思父母、懷念良友之外，心上還有甚麼為難麼？ 你既不願為官，但有甚麼需求，盡管對我說好了。
&rdquo陳家洛沉吟了一下道：&ldquo我想求你一件事，但怕你不肯答應。
&rdquo乾隆道：&ldquo但有所求，無不依從。
&rdquo陳家洛喜道：&ldquo當真？&rdquo乾隆道：&ldquo君無戲言。
&rdquo陳家洛道：&ldquo我就是求你釋放我的結義哥哥文泰來。
&rdquo 乾隆心中一震，沒想到他竟會求這件事，一時不置可否。
陳家洛道：&ldquo我這義兄到底甚麼地方得罪你了？&rdquo乾隆道：&ldquo這人是不能放的，不過既然答應了你，也不能失信。
這樣吧，我不殺他就是。
&rdquo陳家洛道：&ldquo那麼我們隻好動手來救了。
我求你釋放，不是說我們救不出，隻是怕動刀動槍，傷了你我的和氣。
&rdquo 乾隆昨天見過紅花會人馬的聲勢本領，知他這話倒也不是誇口，說道：&ldquo好意我心領了。
老實對你說，這人決不容他離我掌握，你既決意要救，三天之後，隻好殺了。
&rdquo陳家洛熱血沸騰，說道：&ldquo要是你殺了我文四哥，隻怕從此睡不安席，食不甘味。
&rdquo乾隆冷冷的道：&ldquo如不殺他，更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席。
&rdquo陳家洛道：&ldquo這樣說來，你貴為至尊，倒不如我這閑雲野鶴快活逍遙。
&rdquo乾隆不願他再提文泰來之事，問道：&ldquo你今年幾歲？&rdquo陳家洛道：&ldquo二十五了。
&rdquo乾隆歎道：&ldquo我不羨你閑雲野鶴，卻羨你青春年少。
唉，任人功業蓋世，壽數一到，終歸化為黃土罷了。
&rdquo 兩人又漫步一會，乾隆問道：&ldquo你有幾位夫人？&rdquo不等他回答，從身上解下一塊佩玉，說道：&ldquo這塊寶玉也算得是希世之珍，你拿去贈給夫人吧。
&rdquo陳家洛不接，道：&ldquo我未娶妻。
&rdquo乾隆哈哈大笑，說道：&ldquo你總是眼界太高，是以至今未有當意之人。
這塊寶玉，你将來贈給意中人，作為定情之物吧。
&rdquo 玉色晶瑩，在月亮下發出淡淡柔光，陳家洛謝了接過，觸手生溫，原來是一塊異常珍貴的暖玉。
玉上以金絲嵌着四行細篆銘文：&ldquo情深不壽，強極則辱。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rdquo 乾隆笑道：&ldquo如我不知你是胸襟豁達之人，也不會給你這塊玉，更不會叫你贈給意中人。
&rdquo這四句銘文雖似不吉，其中實含至理。
陳家洛低吟&ldquo情深不壽，強極則辱&rdquo那兩句話，體會其中含意，隻覺天地悠悠，世間不如意事忽然間一齊兜上心頭，悲從中來，直欲放聲一哭。
乾隆道：&ldquo少年愛侶，情深愛極，每遭鬼神之忌，是以才子佳人多無美滿下場，反不如伧夫俗子常能白頭偕老。
情不可極，剛剛易折，先賢這話，确是合乎萬物之情。
&rdquo 陳家洛不願再聽下去，将溫玉放在懷裡，說道：&ldquo多謝厚贶，後會有期。
&rdquo拱手作别。
乾隆右手一擺，說道：&ldquo好自珍重！&rdquo 陳家洛回過頭來向城裡走去。
白振走到陳家洛面前，說道：&ldquo剛才多承閣下救我性命，十分感激，隻怕此恩不易報答。
&rdquo陳家洛道：&ldquo白老前輩說哪裡話來？咱們是武林同道，朋友有事，出一把力何足道哉！&rdquo 陳家洛又奔回閣老府，翻進牆去，尋到瑞芳，說道：&ldquo我哥哥此刻定在新園子中，忙碌不堪，我待會再來找他。
瑞姑，你有甚麼心願沒有？跟我說，一定給你辦到。
&rdquo瑞芳道：&ldquo我的心願隻是求你平平安安，将來娶一房好媳婦，生好多乖乖的官官寶寶。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那怕不大容易。
晴畫、雨詩兩個呢？你去叫來給我見見。
&rdquo晴畫和雨詩是陳家洛小時服侍他的小丫頭。
瑞芳道：&ldquo雨詩已在前年過世啦，晴畫還在這裡，我去叫她來。
&rdquo她出去不一會，晴畫已先奔上樓來。
陳家洛見她亭亭玉立，已是個俊俏的大姑娘，但兒時憨态，尚依稀留存。
她見了陳家洛臉一紅，叫了一聲&ldquo三官&rdquo，眼眶兒便紅了。
陳家洛道：&ldquo你長大啦。
雨詩怎麼死的？&rdquo晴畫凄然道：&ldquo跳海死的。
&rdquo陳家洛驚問：&ldquo幹麼跳海？&rdquo晴畫四下望了一下，低聲道：&ldquo二老爺要收她做小，她不肯。
&rdquo陳家洛嗯了一聲。
晴畫哭道：&ldquo我們姊妹的事也不必瞞你。
雨詩和府裡的家人進忠很好，兩人盡力攢錢，想把雨詩的身價銀子積起來，求太太答應她贖身，就和進忠做夫妻。
哪知二老爺看中了她，一天喝醉了酒，把她叫進房去。
第二天雨詩哭哭啼啼的對我說，她對不起進忠。
我勸她，咱們命苦，給人蹧蹋了有甚麼法子，哪知她想不開，夜裡偷偷的跳了海。
進忠抱着她屍身哭了一場，在府門前的石獅子上一頭撞死啦。
&rdquo 陳家洛聽得目眦欲裂，叫道：&ldquo想不到我哥哥是這樣的人，我本想見他一面，以慰手足之情，現在也不必再見他了。
雨詩的墳在哪裡？你帶我去看看。
&rdquo晴畫道：&ldquo在宣德門邊，等天明了，我帶三官去。
&rdquo陳家洛道：&ldquo現在就去。
&rdquo晴畫道：&ldquo這時府門還沒開，怎麼出得去？&rdquo陳家洛微微一笑，伸左手摟住了她腰。
晴畫羞得滿臉通紅，正待說話，身體忽如騰雲駕霧般從窗子裡飛了出去，站在屋瓦之上。
陳家洛帶着她在屋頂上奔馳，奔了一會，已無屋宇，才跳下地來行走，不一刻已到宣德門畔。
晴畫隔了好半天才定了神，驚道：&ldquo三官，你學會了仙法？&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你怕不怕？&rdquo晴畫微笑不答，将陳家洛領到雨詩墳邊。
一抔黃土，埋香掩玉，陳家洛想起舊時情誼，不禁凄然，在墳前作了三個揖。
晴畫哭了起來，說道：&ldquo三官，要是你在家裡，二老爺也不敢作這樣的事。
&rdquo陳家洛默然點頭。
擡頭見明月西沉，繁星閃爍，陳家洛道：&ldquo我們回去吧，我有要緊事要趕回杭州。
&rdquo兩人再回陳府，陳家洛正待越窗而出。
晴畫道：&ldquo三官，我求你一件事。
&rdquo陳家洛道：&ldquo好，你說吧。
&rdquo晴畫道：&ldquo讓我再服侍你一次，我給你梳頭。
&rdquo陳家洛微一沉吟，笑道：&ldquo好吧！&rdquo坐了下來，晴畫喜孜孜的出去，不一會，捧了一個銀盆進來，盆中兩隻細瓷碗，一碗桂花白木耳百合湯，另一碗是四片糯米嵌糖藕，放在他面前。
陳家洛離家十年，日處大漠窮荒之中，這般江南富貴之家的滋味今日重嘗，恍如隔世。
他用銀匙舀了一口湯喝，晴畫已将他辮子打開，抹上頭油，用梳子梳理。
他把糖藕中的糯米球一顆顆用筷子頂出來，自己吃一顆，在晴畫嘴裡塞一顆。
晴畫笑道：&ldquo你還是這個老脾氣。
&rdquo等辮子編好，他點心也已吃完。
晴畫道：&ldquo你怎麼長衣也不穿？着了涼怎麼辦？&rdquo陳家洛心裡暗笑：&ldquo難道我還是十年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兒？&rdquo晴畫出去拿了一件天青色湖绉長衫，說道：&ldquo這是二老爺的，大着點兒，将就穿一穿吧。
&rdquo幫着他把長衫套上身，伏下身去将長衫扣子一粒粒扣好。
陳家洛見她眼淚一滴滴的落在長衫下擺，也覺心酸，将身邊幾錠金子都取出來，放在她手裡，說道：&ldquo你拿去給你爹爹，叫他把你贖身回去。
你好好嫁個人家。
我去啦！&rdquo雙足一頓，從窗中跳了出去。
陳家洛收拾起柔情哀思，縱馬奔馳回杭，來到馬善均家裡，隻見大夥正圍着石雙英在談論。
石雙英忙過來行禮，說道：&ldquo我在京裡探知皇帝已來江南，連日連夜趕來，哪知衆位哥哥已和皇帝見過面，動過手。
&rdquo陳家洛道：&ldquo十二哥這次辛苦了。
還打聽着甚麼消息麼？&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一聽到皇帝老兒南來，知是大事，沒再能顧到别的。
&rdquo陳家洛見他形容憔悴，料知他這幾日中一定連夜趕路，疲勞萬分，道：&ldquo快好好去睡一覺，咱們再談。
&rdquo 石雙英答應了出去，回頭對駱冰道：&ldquo四嫂，你那匹白馬真快。
你放心，一路我照料得很好。
&rdquo駱冰笑道：&ldquo多謝你啦。
&rdquo石雙英停步道：&ldquo啊，我在道上見到了這馬的舊主韓文沖。
&rdquo駱冰道：&ldquo怎麼？他又想來奪馬？&rdquo石雙英道：&ldquo他沒見到我。
我在揚州客店裡見到他和鎮遠镖局的幾名镖頭在一起，聽到他們在罵咱們紅花會，就去偷聽。
他們罵咱們下作，使蒙汗藥，殺死了姓童的那小子。
&rdquo徐天宏與周绮聽到這裡。
相對一笑。
周绮忍不住插嘴道：&ldquo那天饒了他們不殺，這幾個家夥還在背地裡罵人，真不知好歹。
&rdquo 徐天宏問道：&ldquo這次鎮遠镖局在幹甚麼了？&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聽了半天，琢磨出來，他們是從北京護送一批禦賜的珍物到海甯陳閣老府。
&rdquo轉頭對陳家洛道：&ldquo那是總舵主府上的東西。
我通知了江甯的易舵主，叫他們暗中保護。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多謝你，這次咱們可和鎮遠镖局聯起手來啦。
&rdquo石雙英道：&ldquo他們總镖頭這次親自出馬，可見對這枝镖看重得緊。
&rdquo 陳家洛、無塵、趙半仙、周仲英等聽得威震河朔王維揚也來了，不約而同的&ldquo啊&rdquo了一聲。
周仲英道：&ldquo王老镖頭十多年前就不親自走镖了，這倒是件希罕事兒。
總舵主，你府上的面子可真不小。
&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也覺得奇怪，後來又聽得他們護送的，除了總舵主府上珍物之外，還有一對玉瓶。
&rdquo陳家洛道：&ldquo玉瓶？&rdquo石雙英道：&ldquo是啊，那是回部的珍物。
這次兆惠西征，回部雖然打了個勝仗，但清兵勢大，久打下去總是不行的，所以還是送了這對玉瓶來求和。
&rdquo大家一聽回部打了勝仗，都十分興奮，忙問端詳。
石雙英道：&ldquo聽說兆惠的大軍因為軍糧給咱們劫了，連着幾天沒吃飽飯，隻好退兵，半路上中了回人的伏兵，折了二三千人。
&rdquo群雄鼓掌叫好。
周绮悄聲對徐天宏道：&ldquo要是霍青桐姊姊知道這是你的計策，一定感激你得很。
&rdquo徐天宏笑着低聲道：&ldquo這是你叫我想的法兒！&rdquo 石雙英又道：&ldquo兆惠等得軍糧一到，又會再攻，這仗可沒打完。
回部的求和使者到了北京，朝臣不敢作主，叫人送到江南來請皇帝發落。
王維揚這老兒自己出馬，我想就是為了這對玉瓶。
&rdquo陳家洛道：&ldquo莫說一對玉瓶，就算再多奇珍異寶，皇帝也不會答應講和。
&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聽镖局的人說，要是答應求和，當然是把玉瓶收下了，否則就得交還，因此玉瓶可不能有半點損傷。
&rdquo 陳家洛向徐天宏使了個眼色，兩人相偕走入西首偏廳。
陳家洛道：&ldquo七哥，昨晚我見到了皇帝。
他說三天之後就回北京，回京之前，定要把四哥殺了。
&rdquo徐天宏吃了一驚，道：&ldquo咱們既知四哥給監在提督李可秀的内衙，現下情勢危急，那便馬上動手。
&rdquo陳家洛道：&ldquo皇帝或許還未回到杭州，高手侍衛都跟着他，咱們救人較為容易。
&rdquo徐天宏道：&ldquo皇帝不在杭州？&rdquo陳家洛說起乾隆在海甯觀潮，要修海塘，卻不提祭墳之事。
徐天宏将桌上的筆硯紙張搬來搬去，東放一件，西擺一件，沉思不語。
陳家洛知他是在籌劃救人方略，靜坐一旁，不去打亂他的思路。
過了半晌，徐天宏道：&ldquo總舵主，咱們力強，對方力弱，可以強攻。
&rdquo陳家洛點頭稱是。
兩人商量已定，回到廳上召集群雄發令。
陳家洛雙掌一擊，朗聲說道：&ldquo咱們馬上動手，去救文四當家。
&rdquo群雄俱各大喜。
陳家洛道：&ldquo十三哥，你率領三百名會水的弟兄，預備船隻，咱們一得手，大夥坐船退回太湖。
&rdquo蔣四根接令去了。
陳家洛道：&ldquo馬大挺馬兄弟，你收拾細軟，将心硯和這裡弟兄們的家眷先送上船。
&rdquo馬大挺也接令去了。
陳家洛道：&ldquo十二哥，你太過累了，也上船去休息。
其餘衆位哥哥随我去攻打提督府，相救文四哥。
現下請七哥布置進攻，大夥兒聽他分派。
&rdquo 徐天宏道：&ldquo四嫂，你于巳時正，到提督府東首的興隆炮仗店放火，然後趕到提督府西門，會齊大夥進攻。
&rdquo駱冰接令去了。
徐天宏道：&ldquo馬大哥，你派人把興隆炮仗店的老闆夥計全都請來，不必跟他說甚麼原因，事完之後，加倍補還他店裡損失。
再招齊全城各街坊水龍隊，召集四百名得力弟兄，另外三召名綠營中的弟兄，辰時正在此聽令。
&rdquo馬善均接令，立即派人召集會衆。
徐天宏道：&ldquo八弟，你率二百名弟兄，一百名用手車裝滿稻草，一百名各挑硬柴木炭，扮作賣柴的農夫樵子。
九弟，你率領水龍隊，假扮是救火的街坊。
绮妹妹，你率一百名弟兄，扮作難民，每人挑一百斤油，背一口大镬。
&rdquo周绮笑道：&ldquo又有鏡子又有油，炒菜麼？&rdquo徐天宏道：&ldquo我自有用處。
十弟，你率領一百名弟兄扮作泥水木匠，各推一輛手車，車中裝滿石灰。
&rdquo群雄聽徐天宏分派，都覺好笑，但各應令。
徐天宏又道：&ldquo馬大哥，你扮作清兵軍官，率領三百名綠營弟兄在外巡邏
月影銀濤，光搖噴雪，雲移玉岸，浪卷轟雷，海潮勢若萬馬奔騰，奮蹄疾馳，霎時之間已将白振全身淹沒波濤之下。
但潮來得快，退得也快，頃刻間，塘上潮水退得幹幹淨淨。
白振閉嘴屏息，抱住柳樹，雙掌十指有如十枚鐵釘，深深嵌入樹身，待潮水退去，才拔出手指，向後退避。
乾隆見他忠誠英勇，很是高興，從褚圓手中接過折扇，對白振點頭道：&ldquo回去賞你一件黃馬褂穿。
&rdquo白振全身濕透，忙跪下叩頭謝恩。
乾隆轉頭對陳家洛道：&ldquo古人說&lsquo十萬軍聲半夜潮&rsquo，看了這番情景，真稱得上天下奇觀。
&rdquo陳家洛道：&ldquo當年錢王以三千鐵弩強射海潮，海潮何曾有絲毫降低？可見自然之勢，是強逆不來的。
&rdquo乾隆聽他說話，似乎又要涉及在西湖中談過的話題，知他是決計不肯到朝廷來做官了，便道：&ldquo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強。
不過我要勸你一句話。
&rdquo陳家洛道：&ldquo請教。
&rdquo乾隆道：&ldquo你們紅花會的行徑已迹近叛逆。
過往一切，我可不咎，以後可萬不能再幹這些無法無天之事。
&rdquo陳家洛道：&ldquo我們為國為民，所作所為，但求心之所安。
&rdquo乾隆歎道：&ldquo可惜，可惜！&rdquo隔了一會，說道：&ldquo憑着今晚相交一場，将來剿滅紅花會時，我可以免你一死。
&rdquo陳家洛道：&ldquo既然如此，要是你落入紅花會手中，我們也不傷害于你。
&rdquo 乾隆哈哈大笑，說道：&ldquo在皇帝面前，你也不肯吃半點虧。
好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咱倆擊掌為誓，日後彼此不得傷害。
&rdquo兩人伸手互拍三下。
衆侍衛見皇上對陳家洛大逆不道之言居然不以為忤，反與他擊掌立誓，都感奇怪之極。
乾隆說道：&ldquo潮水如此沖刷，海塘若不牢加修築，百姓田廬墳墓不免都被潮水卷去。
我必撥發官帑，命有司大築海塘，以護生靈。
&rdquo陳家洛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道：&ldquo這是愛民大業，江南百姓感激不盡。
&rdquo乾隆點了點頭，道：&ldquo令尊有功于國家，我決不忍他墳墓為潮水所吞。
&rdquo轉頭向白振道：&ldquo明日便傳谕河道總督高晉、巡撫莊有恭，即刻到海甯來，全力施工。
&rdquo白振躬身答應。
潮水漸平，海中翻翻滾滾，有若沸湯。
乾隆拉着陳家洛的手，又走向塘邊，衆侍衛要跟過來，乾隆揮了一揮手，命他們停住。
兩人沿着海塘走了數十步，乾隆道：&ldquo我見你神色，總有郁郁之意。
除了追思父母、懷念良友之外，心上還有甚麼為難麼？ 你既不願為官，但有甚麼需求，盡管對我說好了。
&rdquo陳家洛沉吟了一下道：&ldquo我想求你一件事，但怕你不肯答應。
&rdquo乾隆道：&ldquo但有所求，無不依從。
&rdquo陳家洛喜道：&ldquo當真？&rdquo乾隆道：&ldquo君無戲言。
&rdquo陳家洛道：&ldquo我就是求你釋放我的結義哥哥文泰來。
&rdquo 乾隆心中一震，沒想到他竟會求這件事，一時不置可否。
陳家洛道：&ldquo我這義兄到底甚麼地方得罪你了？&rdquo乾隆道：&ldquo這人是不能放的，不過既然答應了你，也不能失信。
這樣吧，我不殺他就是。
&rdquo陳家洛道：&ldquo那麼我們隻好動手來救了。
我求你釋放，不是說我們救不出，隻是怕動刀動槍，傷了你我的和氣。
&rdquo 乾隆昨天見過紅花會人馬的聲勢本領，知他這話倒也不是誇口，說道：&ldquo好意我心領了。
老實對你說，這人決不容他離我掌握，你既決意要救，三天之後，隻好殺了。
&rdquo陳家洛熱血沸騰，說道：&ldquo要是你殺了我文四哥，隻怕從此睡不安席，食不甘味。
&rdquo乾隆冷冷的道：&ldquo如不殺他，更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席。
&rdquo陳家洛道：&ldquo這樣說來，你貴為至尊，倒不如我這閑雲野鶴快活逍遙。
&rdquo乾隆不願他再提文泰來之事，問道：&ldquo你今年幾歲？&rdquo陳家洛道：&ldquo二十五了。
&rdquo乾隆歎道：&ldquo我不羨你閑雲野鶴，卻羨你青春年少。
唉，任人功業蓋世，壽數一到，終歸化為黃土罷了。
&rdquo 兩人又漫步一會，乾隆問道：&ldquo你有幾位夫人？&rdquo不等他回答，從身上解下一塊佩玉，說道：&ldquo這塊寶玉也算得是希世之珍，你拿去贈給夫人吧。
&rdquo陳家洛不接，道：&ldquo我未娶妻。
&rdquo乾隆哈哈大笑，說道：&ldquo你總是眼界太高，是以至今未有當意之人。
這塊寶玉，你将來贈給意中人，作為定情之物吧。
&rdquo 玉色晶瑩，在月亮下發出淡淡柔光，陳家洛謝了接過，觸手生溫，原來是一塊異常珍貴的暖玉。
玉上以金絲嵌着四行細篆銘文：&ldquo情深不壽，強極則辱。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rdquo 乾隆笑道：&ldquo如我不知你是胸襟豁達之人，也不會給你這塊玉，更不會叫你贈給意中人。
&rdquo這四句銘文雖似不吉，其中實含至理。
陳家洛低吟&ldquo情深不壽，強極則辱&rdquo那兩句話，體會其中含意，隻覺天地悠悠，世間不如意事忽然間一齊兜上心頭，悲從中來，直欲放聲一哭。
乾隆道：&ldquo少年愛侶，情深愛極，每遭鬼神之忌，是以才子佳人多無美滿下場，反不如伧夫俗子常能白頭偕老。
情不可極，剛剛易折，先賢這話，确是合乎萬物之情。
&rdquo 陳家洛不願再聽下去，将溫玉放在懷裡，說道：&ldquo多謝厚贶，後會有期。
&rdquo拱手作别。
乾隆右手一擺，說道：&ldquo好自珍重！&rdquo 陳家洛回過頭來向城裡走去。
白振走到陳家洛面前，說道：&ldquo剛才多承閣下救我性命，十分感激，隻怕此恩不易報答。
&rdquo陳家洛道：&ldquo白老前輩說哪裡話來？咱們是武林同道，朋友有事，出一把力何足道哉！&rdquo 陳家洛又奔回閣老府，翻進牆去，尋到瑞芳，說道：&ldquo我哥哥此刻定在新園子中，忙碌不堪，我待會再來找他。
瑞姑，你有甚麼心願沒有？跟我說，一定給你辦到。
&rdquo瑞芳道：&ldquo我的心願隻是求你平平安安，将來娶一房好媳婦，生好多乖乖的官官寶寶。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那怕不大容易。
晴畫、雨詩兩個呢？你去叫來給我見見。
&rdquo晴畫和雨詩是陳家洛小時服侍他的小丫頭。
瑞芳道：&ldquo雨詩已在前年過世啦，晴畫還在這裡，我去叫她來。
&rdquo她出去不一會，晴畫已先奔上樓來。
陳家洛見她亭亭玉立，已是個俊俏的大姑娘，但兒時憨态，尚依稀留存。
她見了陳家洛臉一紅，叫了一聲&ldquo三官&rdquo，眼眶兒便紅了。
陳家洛道：&ldquo你長大啦。
雨詩怎麼死的？&rdquo晴畫凄然道：&ldquo跳海死的。
&rdquo陳家洛驚問：&ldquo幹麼跳海？&rdquo晴畫四下望了一下，低聲道：&ldquo二老爺要收她做小，她不肯。
&rdquo陳家洛嗯了一聲。
晴畫哭道：&ldquo我們姊妹的事也不必瞞你。
雨詩和府裡的家人進忠很好，兩人盡力攢錢，想把雨詩的身價銀子積起來，求太太答應她贖身，就和進忠做夫妻。
哪知二老爺看中了她，一天喝醉了酒，把她叫進房去。
第二天雨詩哭哭啼啼的對我說，她對不起進忠。
我勸她，咱們命苦，給人蹧蹋了有甚麼法子，哪知她想不開，夜裡偷偷的跳了海。
進忠抱着她屍身哭了一場，在府門前的石獅子上一頭撞死啦。
&rdquo 陳家洛聽得目眦欲裂，叫道：&ldquo想不到我哥哥是這樣的人，我本想見他一面，以慰手足之情，現在也不必再見他了。
雨詩的墳在哪裡？你帶我去看看。
&rdquo晴畫道：&ldquo在宣德門邊，等天明了，我帶三官去。
&rdquo陳家洛道：&ldquo現在就去。
&rdquo晴畫道：&ldquo這時府門還沒開，怎麼出得去？&rdquo陳家洛微微一笑，伸左手摟住了她腰。
晴畫羞得滿臉通紅，正待說話，身體忽如騰雲駕霧般從窗子裡飛了出去，站在屋瓦之上。
陳家洛帶着她在屋頂上奔馳，奔了一會，已無屋宇，才跳下地來行走，不一刻已到宣德門畔。
晴畫隔了好半天才定了神，驚道：&ldquo三官，你學會了仙法？&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你怕不怕？&rdquo晴畫微笑不答，将陳家洛領到雨詩墳邊。
一抔黃土，埋香掩玉，陳家洛想起舊時情誼，不禁凄然，在墳前作了三個揖。
晴畫哭了起來，說道：&ldquo三官，要是你在家裡，二老爺也不敢作這樣的事。
&rdquo陳家洛默然點頭。
擡頭見明月西沉，繁星閃爍，陳家洛道：&ldquo我們回去吧，我有要緊事要趕回杭州。
&rdquo兩人再回陳府，陳家洛正待越窗而出。
晴畫道：&ldquo三官，我求你一件事。
&rdquo陳家洛道：&ldquo好，你說吧。
&rdquo晴畫道：&ldquo讓我再服侍你一次，我給你梳頭。
&rdquo陳家洛微一沉吟，笑道：&ldquo好吧！&rdquo坐了下來，晴畫喜孜孜的出去，不一會，捧了一個銀盆進來，盆中兩隻細瓷碗，一碗桂花白木耳百合湯，另一碗是四片糯米嵌糖藕，放在他面前。
陳家洛離家十年，日處大漠窮荒之中，這般江南富貴之家的滋味今日重嘗，恍如隔世。
他用銀匙舀了一口湯喝，晴畫已将他辮子打開，抹上頭油，用梳子梳理。
他把糖藕中的糯米球一顆顆用筷子頂出來，自己吃一顆，在晴畫嘴裡塞一顆。
晴畫笑道：&ldquo你還是這個老脾氣。
&rdquo等辮子編好，他點心也已吃完。
晴畫道：&ldquo你怎麼長衣也不穿？着了涼怎麼辦？&rdquo陳家洛心裡暗笑：&ldquo難道我還是十年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兒？&rdquo晴畫出去拿了一件天青色湖绉長衫，說道：&ldquo這是二老爺的，大着點兒，将就穿一穿吧。
&rdquo幫着他把長衫套上身，伏下身去将長衫扣子一粒粒扣好。
陳家洛見她眼淚一滴滴的落在長衫下擺，也覺心酸，将身邊幾錠金子都取出來，放在她手裡，說道：&ldquo你拿去給你爹爹，叫他把你贖身回去。
你好好嫁個人家。
我去啦！&rdquo雙足一頓，從窗中跳了出去。
陳家洛收拾起柔情哀思，縱馬奔馳回杭，來到馬善均家裡，隻見大夥正圍着石雙英在談論。
石雙英忙過來行禮，說道：&ldquo我在京裡探知皇帝已來江南，連日連夜趕來，哪知衆位哥哥已和皇帝見過面，動過手。
&rdquo陳家洛道：&ldquo十二哥這次辛苦了。
還打聽着甚麼消息麼？&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一聽到皇帝老兒南來，知是大事，沒再能顧到别的。
&rdquo陳家洛見他形容憔悴，料知他這幾日中一定連夜趕路，疲勞萬分，道：&ldquo快好好去睡一覺，咱們再談。
&rdquo 石雙英答應了出去，回頭對駱冰道：&ldquo四嫂，你那匹白馬真快。
你放心，一路我照料得很好。
&rdquo駱冰笑道：&ldquo多謝你啦。
&rdquo石雙英停步道：&ldquo啊，我在道上見到了這馬的舊主韓文沖。
&rdquo駱冰道：&ldquo怎麼？他又想來奪馬？&rdquo石雙英道：&ldquo他沒見到我。
我在揚州客店裡見到他和鎮遠镖局的幾名镖頭在一起，聽到他們在罵咱們紅花會，就去偷聽。
他們罵咱們下作，使蒙汗藥，殺死了姓童的那小子。
&rdquo徐天宏與周绮聽到這裡。
相對一笑。
周绮忍不住插嘴道：&ldquo那天饒了他們不殺，這幾個家夥還在背地裡罵人，真不知好歹。
&rdquo 徐天宏問道：&ldquo這次鎮遠镖局在幹甚麼了？&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聽了半天，琢磨出來，他們是從北京護送一批禦賜的珍物到海甯陳閣老府。
&rdquo轉頭對陳家洛道：&ldquo那是總舵主府上的東西。
我通知了江甯的易舵主，叫他們暗中保護。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多謝你，這次咱們可和鎮遠镖局聯起手來啦。
&rdquo石雙英道：&ldquo他們總镖頭這次親自出馬，可見對這枝镖看重得緊。
&rdquo 陳家洛、無塵、趙半仙、周仲英等聽得威震河朔王維揚也來了，不約而同的&ldquo啊&rdquo了一聲。
周仲英道：&ldquo王老镖頭十多年前就不親自走镖了，這倒是件希罕事兒。
總舵主，你府上的面子可真不小。
&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也覺得奇怪，後來又聽得他們護送的，除了總舵主府上珍物之外，還有一對玉瓶。
&rdquo陳家洛道：&ldquo玉瓶？&rdquo石雙英道：&ldquo是啊，那是回部的珍物。
這次兆惠西征，回部雖然打了個勝仗，但清兵勢大，久打下去總是不行的，所以還是送了這對玉瓶來求和。
&rdquo大家一聽回部打了勝仗，都十分興奮，忙問端詳。
石雙英道：&ldquo聽說兆惠的大軍因為軍糧給咱們劫了，連着幾天沒吃飽飯，隻好退兵，半路上中了回人的伏兵，折了二三千人。
&rdquo群雄鼓掌叫好。
周绮悄聲對徐天宏道：&ldquo要是霍青桐姊姊知道這是你的計策，一定感激你得很。
&rdquo徐天宏笑着低聲道：&ldquo這是你叫我想的法兒！&rdquo 石雙英又道：&ldquo兆惠等得軍糧一到，又會再攻，這仗可沒打完。
回部的求和使者到了北京，朝臣不敢作主，叫人送到江南來請皇帝發落。
王維揚這老兒自己出馬，我想就是為了這對玉瓶。
&rdquo陳家洛道：&ldquo莫說一對玉瓶，就算再多奇珍異寶，皇帝也不會答應講和。
&rdquo石雙英道：&ldquo我聽镖局的人說，要是答應求和，當然是把玉瓶收下了，否則就得交還，因此玉瓶可不能有半點損傷。
&rdquo 陳家洛向徐天宏使了個眼色，兩人相偕走入西首偏廳。
陳家洛道：&ldquo七哥，昨晚我見到了皇帝。
他說三天之後就回北京，回京之前，定要把四哥殺了。
&rdquo徐天宏吃了一驚，道：&ldquo咱們既知四哥給監在提督李可秀的内衙，現下情勢危急，那便馬上動手。
&rdquo陳家洛道：&ldquo皇帝或許還未回到杭州，高手侍衛都跟着他，咱們救人較為容易。
&rdquo徐天宏道：&ldquo皇帝不在杭州？&rdquo陳家洛說起乾隆在海甯觀潮，要修海塘，卻不提祭墳之事。
徐天宏将桌上的筆硯紙張搬來搬去，東放一件，西擺一件，沉思不語。
陳家洛知他是在籌劃救人方略，靜坐一旁，不去打亂他的思路。
過了半晌，徐天宏道：&ldquo總舵主，咱們力強，對方力弱，可以強攻。
&rdquo陳家洛點頭稱是。
兩人商量已定，回到廳上召集群雄發令。
陳家洛雙掌一擊，朗聲說道：&ldquo咱們馬上動手，去救文四當家。
&rdquo群雄俱各大喜。
陳家洛道：&ldquo十三哥，你率領三百名會水的弟兄，預備船隻，咱們一得手，大夥坐船退回太湖。
&rdquo蔣四根接令去了。
陳家洛道：&ldquo馬大挺馬兄弟，你收拾細軟，将心硯和這裡弟兄們的家眷先送上船。
&rdquo馬大挺也接令去了。
陳家洛道：&ldquo十二哥，你太過累了，也上船去休息。
其餘衆位哥哥随我去攻打提督府，相救文四哥。
現下請七哥布置進攻，大夥兒聽他分派。
&rdquo 徐天宏道：&ldquo四嫂，你于巳時正，到提督府東首的興隆炮仗店放火，然後趕到提督府西門，會齊大夥進攻。
&rdquo駱冰接令去了。
徐天宏道：&ldquo馬大哥，你派人把興隆炮仗店的老闆夥計全都請來，不必跟他說甚麼原因，事完之後，加倍補還他店裡損失。
再招齊全城各街坊水龍隊，召集四百名得力弟兄，另外三召名綠營中的弟兄，辰時正在此聽令。
&rdquo馬善均接令，立即派人召集會衆。
徐天宏道：&ldquo八弟，你率二百名弟兄，一百名用手車裝滿稻草，一百名各挑硬柴木炭，扮作賣柴的農夫樵子。
九弟，你率領水龍隊，假扮是救火的街坊。
绮妹妹，你率一百名弟兄，扮作難民，每人挑一百斤油，背一口大镬。
&rdquo周绮笑道：&ldquo又有鏡子又有油，炒菜麼？&rdquo徐天宏道：&ldquo我自有用處。
十弟，你率領一百名弟兄扮作泥水木匠，各推一輛手車，車中裝滿石灰。
&rdquo群雄聽徐天宏分派，都覺好笑，但各應令。
徐天宏又道：&ldquo馬大哥，你扮作清兵軍官，率領三百名綠營弟兄在外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