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置酒弄丸招薄怒，還書贻劍種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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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洛、陸菲青、及紅花會群雄跟着周仲英穿過了兩個院子。
此時火勢更大，熱氣逼人，黑夜中但見紅光沖天，煙霧瀰漫。
孟健雄、安健剛和宋善朋早已出去督率莊丁，協力救火。
徐天宏大叫：&ldquo咱們先合力把火救熄了再說。
&rdquo周绮罵道：&ldquo你叫人放火，還假惺惺裝好人。
&rdquo她剛才聽徐天宏一再大喊放火，認定是他指使了人來燒鐵膽莊的，滿腔悲憤，哪裡還顧到對方人多勢衆，舉刀便向徐天宏砍下。
徐天宏忙竄開避過，周绮還待要追，已被趙半山勸住。
饒是周绮單刀在手，猛沖猛跳，但被趙半山伸手輕輕搭上刀背，一柄刀便如有千斤之重，幾乎拿也拿不住，哪裡還進得半步。
周仲英對這一切猶如不見不聞，大踏步直到後廳。
衆人進廳，隻見設着一座靈堂，靈位前點着兩對白燭，素幡冥镪，陰沉沉的一派凄涼景象。
周仲英掀開白幕，露出一具黑色小棺材來，棺材尚未上蓋。
原來周仲英擊斃愛子後，因女兒外出未歸，是以未将周英傑成殓，以待周绮回來再見弟弟一面。
周仲英喝道：&ldquo我兒子洩露了文爺的行藏，那不錯，你們要我兒子，好&hellip&hellip你們拿去吧！&rdquo他心神激蕩，語音大變。
衆人在黯淡的燭光之下，見一個小孩屍身躺在棺材之中，都摸不着頭腦。
周绮叫道：&ldquo我弟弟還隻十歲，他不懂事，把姓文的藏身地方說了出來。
爹爹回到家來，大怒之下，失手把弟弟打死了，把我媽媽也氣走了，這總對得起你們了吧？你們還不夠，把我們父女都殺了吧！&rdquo 紅花會衆人一聽，不由得慚愧無已，都覺剛才錯怪了周仲英，實是萬分不該。
章進最是直性人，搶上兩步，向周仲英磕了個響頭，叫道：&ldquo老爺子，我得罪你啦，章駝子給你賠罪。
&rdquo站起身來，又向周绮一揖，道：&ldquo姑娘，你再叫我駝子，我也不惱。
&rdquo周绮聽了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時陳家洛以及罵過周仲英的駱冰、徐天宏、楊成協、衛春華等都紛紛過來謝罪。
陳家洛乘着躬身行禮，伸手輕拂，将周仲英膝間所封穴道解開，旁人都沒瞧見。
周仲英忙着還禮，心中難過之極，說不出話來。
陳家洛叫道：&ldquo周老英雄對紅花會的好處，咱們至死不忘。
各位兄弟，現下救火要緊。
大家快動手。
&rdquo衆人齊聲答應，紛紛奔出。
但見火光燭天，屋瓦堕地，梁柱倒坍之聲混着衆莊丁的吆喝叫喊，亂成一片。
安西是中國出名的&ldquo風庫&rdquo，一年三百六十日幾乎沒一天沒風，風勢又是最大不過。
此時風助火威，眼見大火已無法撲滅，偌大一座鐵膽莊轉眼便要燒成白地。
廳中奇熱，布幡紙錢已然着火。
衆人見周仲英癡癡扶着棺材，神不守舍。
不多時火焰卷入廳來，衛春華、石雙英、蔣四根都已撲出去救火。
周绮連叫：&ldquo爹，咱們出去吧！&rdquo周仲英不理不睬，盡望着棺材中的兒子。
大家知他不忍讓兒子屍體葬身火窟，舍不得離開。
章進彎下腰來，說道：&ldquo八哥，把棺材放在我背上。
&rdquo楊成協抓住棺材兩邊，一使勁，将棺材提了起來，放上章進的駝背。
章進也不長身，就這麼彎着腰直沖出去。
周绮扶着父親，衆人前後擁衛，奔到莊外空地。
走出不久，後廳屋頂就坍了下來，各人都暗說：&ldquo好險！&rdquo 心硯忽地叫了起來：&ldquo啊喲，那魔爪孫還在裡面！&rdquo石雙英道：&ldquo這種人作惡多端，燒死了也不冤。
&rdquo駱冰道：&ldquo可惜便宜了镖行那小子。
&rdquo陳家洛問道：&ldquo是誰？&rdquo駱冰将童兆和的事說了。
孟健雄也說了他如何三入鐵膽莊，探莊報訊，引人捉拿文泰來，最後還來勒索。
徐天宏叫道：&ldquo對，定是他放火！&rdquo衆人心下琢磨，均覺定然是他無疑。
徐無宏偷眼向周绮望去，見她對己正自側目斜睨，兩人目光一對，都即轉頭避開。
周绮大聲自言自語：&ldquo矮子肚裡疙瘩多，放火的鬼主意也隻矮子才想得出。
人無三刀高，肚裡一把刀。
&rdquo陳家洛道：&ldquo咱們得抓這小子回來。
徐七哥、楊八哥、衛九哥、章十哥，你們四位分東南西北路去搜，不管是否追到，一個時辰内回報。
&rdquo四人接令去了。
這邊陸菲青和周仲英等人厮見，互道仰慕。
陳家洛又向周仲英一再道歉，說道：&ldquo周老前輩為了紅花會鬧到這步田地，大仁大義，真是永世難報。
我們定去訪請周老太太回來，和老前輩團圓。
鐵膽莊已毀，紅花會負責重建，各位莊丁弟兄所有損失，紅花會全部賠償。
他們辛苦，在下另有一番意思。
&rdquo 周仲英眼見鐵膽莊燒成灰燼，多年心血經營毀于一旦，自也不免可惜，但聽陳家洛這麼一說，忙道：&ldquo陳當家的說哪裡話來，錢财是身外之物，你再說這等話，那是不把兄弟當朋友了。
&rdquo他素來最愛朋友，現下誤會冰釋，見紅花會衆人救火救人，奮不顧身，對他又是極為敬重感激，一時之間結交到這許多英雄人物，心中十分痛快，對鐵膽莊被焚之事登時釋然，但一瞥眼間見到那具小小棺材，心中卻又一陣慘傷。
忙亂了一陣，衛春華和章進先回來了，向陳家洛禀報，都說追出了六七裡地，不見童兆和蹤迹。
又過片刻，徐天宏和楊成協也先後回來，說東南兩路數裡内并無人影，這家夥想是乘着大火，混亂中逃得遠了。
陳家洛道：&ldquo好在知道這小子是鎮遠镖局的，不怕他逃到天邊去，日後總抓得到。
&rdquo問周仲英道：&ldquo周老前輩，寶莊這些莊丁男婦，暫時叫他們去哪裡安身？&rdquo周仲英道：&ldquo我想等天明之後，大家先到赤金衛。
&rdquo徐天宏道：&ldquo小侄有一點意思，請老前輩瞧着是不是合适。
&rdquo陳家洛道：&ldquo我們這位七哥外号叫武諸葛，最是足智多謀。
&rdquo周绮向徐天宏白了一眼，哼了一聲，對孟健雄道：&ldquo孟大哥，你聽，人家比諸葛亮還厲害呢，他還會武！&rdquo孟健雄微微一笑。
周仲英忙道：&ldquo徐爺請說。
&rdquo 徐天宏道：&ldquo那姓童的小子逃了回去，勢不免加油添醬，胡說一通。
那姓萬的又沒回轉，鷹爪孫定要報官，将許多罪名加在前輩頭上。
小侄以為鐵膽莊的人最好往西，暫時避一下風頭，等摸清了路數再定行止。
現在往東去赤金衛，恐怕不大穩便。
&rdquo 周仲英閱曆甚深，一經徐天宏點破，連聲稱是，說道：&ldquo對，對，老弟真不愧武諸葛，明兒該當先奔安西州。
安西我有朋友，借住十天半月的，決不能有甚麼為難。
&rdquo周绮見父親反而稱贊徐天宏，心下老大不願意。
她雖然已不懷疑燒鐵膽莊是徐天宏主使，但先前對他存了憎厭之心，不由得越瞧越不順眼。
周仲英對宋善朋道：&ldquo你領大夥到安西州後，可投吳大官人處耽擱，一切使費，到咱們号子裡支用。
待我事情料理完後，再來叫你。
&rdquo周绮道：&ldquo爹爹，咱們不去安西？&rdquo周仲英道：&ldquo當然不去啦，文四爺在咱們莊上失陷，救人之事，咱們豈能袖手旁觀？&rdquo周绮、孟健雄、安健剛三人聽他說要出手助救文泰來，俱各大喜。
陳家洛道：&ldquo周老前輩的美意，我們萬分感激。
不過救文四哥乃是殺官造反之事，各位都是安份良民，和我們浪蕩江湖之人不同，親自出手，恐有不便。
我們請周老前輩出個主意，指點方略，至于殺魔爪、救四哥，還是讓我們去辦。
&rdquo 周仲英長須一捋，說道：&ldquo陳當家的，你不用怕連累我們。
你不許我替朋友賣命，那就是不把周仲英當好朋友。
&rdquo陸菲青插嘴道：&ldquo周老英雄義重如山，江湖上沒有人不佩服的，否則我和他素不相識，文四爺身上又負着重案，我怎敢貿然薦到鐵膽莊來？&rdquo 陳家洛略一沉吟，說道：&ldquo周老英雄如此重義，紅花會上下永感大德。
&rdquo駱冰走上前來，盈盈拜倒，說道：&ldquo老爺子拔刀相助，我先替我們當家的謝謝。
&rdquo周仲英連忙扶起，道：&ldquo文四奶奶你且寬心，不把文四爺救回來，咱們誓不為人。
&rdquo轉頭對陳家洛道：&ldquo事不宜遲，就請陳當家的發布号令。
&rdquo陳家洛道：&ldquo這個哪裡敢當？請周陸兩位前輩商量着辦。
&rdquo陸菲青道：&ldquo陳當家的不必太謙。
紅花會是主，咱們是賓，這決不能喧賓奪主。
&rdquo 陳家洛又再謙讓，見周陸二人執意不肯，便道：&ldquo那麼在下有僭了！&rdquo轉身發令，分撥人馬。
這時鐵膽莊餘燼未熄，焦木之氣充塞空際，風吹火炬，獵獵作響。
衆人肅靜聽令。
第一撥：當先哨路金笛秀才餘魚同，和西川雙俠常赫志、常伯志兄弟取得聯絡，探明文泰來行蹤，趕回禀報。
第二撥：千臂如來趙半山，率領石敢當章進、鬼見愁石雙英。
第三撥：追魂奪命劍無塵道人，率領鐵塔楊成協、銅頭鳄魚蔣四根。
第四撥：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率領九命錦豹子衛春華、書僮心硯。
第五撥：綿裡針陸菲青，率領神彈子孟健雄、獨角虎安健剛。
第六撥：鐵膽周仲英，率領俏李逵周绮、武諸葛徐天宏、鴛鴦刀駱冰。
陳家洛分撥已定，說道：&ldquo十四弟，請你立即動身。
其餘各位就地休息安眠，天明起程，分撥進嘉峪關後會集。
關上魔爪孫諒必盤查嚴緊，不可大意。
&rdquo衆人齊聲答應。
餘魚同向衆人一抱拳，上馬動身，馳出數步，回頭偷眼向駱冰一望，見她正自低頭沉思，對他離去渾沒在意。
他歎了口氣，策馬狂奔而去。
衆人各自找了幹淨地方睡下。
陳家洛悄悄對徐天宏道：&ldquo七哥，周老英雄已被咱們累得家破人亡，這次又仗義去救四哥。
你多費點心，别讓官面上的人認出他來。
四嫂身上有傷，她惦念四哥，厮殺起來一定奮不顧身，你留心别讓她拚命。
你們這一路不必趕快，能夠不動手，那就最好。
&rdquo徐天宏答應了。
睡不到兩個時刻，天已黎明。
千臂如來趙半山率領章進、石雙英首先出發。
駱冰一晚沒合眼，叫過章進，說道：&ldquo十哥，路上可别鬧事。
&rdquo章進道：&ldquo四嫂你放心，救四哥是大事，我就再胡塗也理會得。
&rdquo 孟健雄、宋善朋等将周英傑屍身入殓，葬在莊畔。
周绮伏地痛哭，周仲英亦是老淚縱橫。
陳家洛等俱在墳前行禮。
不久，無塵、陳家洛、陸菲青三撥人馬先後啟程，最後是周仲英及宋善朋等大隊人夥動身。
到趙家堡後，當地百姓已知鐵膽莊失火，紛來慰問。
周仲英謝過了，去相熟銀鋪取了一千兩銀子，打了尖，即與宋善朋等分手，縱馬向東疾馳。
一路之上，周绮老是跟徐天宏作對，總覺他的一言一動越瞧越不對勁，不管周仲英闆臉斥責也好，駱冰笑着勸解也好，徐天宏下氣忍讓也好，周绮總是放他不過，冷嘲熱諷，不給他半分面子。
後來徐天宏也氣了，心道：&ldquo我不過瞧着你爹爹面子，讓你三分，難道當真怕你？我武諸葛縱橫江湖，成名的英雄豪傑哪一個不敬重于我，今日卻來受你這丫頭的閑氣！&rdquo他一騎馬索性落在後面，一言不發，落店吃飯就睡，天明就趕路，一路馬不停蹄，第三天上過了嘉峪關。
周仲英見女兒如此不聽話，背地裡好幾次叫了她來谕導呵責。
周绮當時答應，可是一見徐天宏，忍不住又和他擡起杠來。
周仲英心想若是老妻在此，或能管教管教這一向寵慣了的女兒，現下她負氣出走，不知流落何方，言念及此，甚是難過，見徐天宏悶悶不樂，又覺過意不去。
當晚到了肅州，四人在東門一家客店住了。
徐天宏出去了一會，回來說道：&ldquo十四弟還沒追上四哥，也沒遇上西川雙俠。
&rdquo 周绮忍不住插嘴：&ldquo你又怎麼知道？瞎吹！&rdquo徐天宏白了她一眼，一聲不響。
周仲英怕女兒再言語無禮，說道：&ldquo這裡是古時的酒泉郡，酒最好。
七爺，我和你到東大街杏花樓去喝一杯。
&rdquo徐天宏道：&ldquo好。
&rdquo周绮道：&ldquo爹，我也去。
&rdquo徐天宏噗哧一笑。
周绮怒道：&ldquo你笑甚麼？我就去不得？&rdquo徐天宏把頭别過，隻當沒聽見。
駱冰笑道：&ldquo绮妹妹，咱們一起去。
為甚麼女人就不能上酒樓喝酒？&rdquo周仲英是豪爽之人，也不阻止。
四人來到杏花樓，點了酒菜。
肅州泉水清洌，所釀之酒，香醇無比，西北諸省算得第一。
店小二又送上一盤肅州出名的烘餅。
那餅弱似春綿，白如秋練，又軟又脆，周绮吃得贊不絕口。
酒樓之上耳目衆多，不便商量救文泰來之事，四人随口談論路上景色。
周仲英忽向徐天宏道：&ldquo貴會陳當家的年紀輕輕，一副公子哥兒的樣子，居然精通各家各派拳術，真是從所未見。
他和我比拳之時，最後所使的那套拳法怪異之極，不知是甚麼名稱。
七爺可知道麼？&rdquo周绮心中也一直存着這個疑團，聽父親問起，忙留神傾聽。
徐天宏道：&ldquo我和陳當家的這次也是初會。
他十五歲上，就由我們于老當家送到了天山，拜天池怪俠為師，一直沒回江南來。
隻有無塵道長、趙三哥幾位年長的香主在他小時候見過。
這套拳法，我瞧多半是天池怪俠的獨創。
&rdquo周仲英道：&ldquo紅花會名聞大江南北，總舵主卻竟像是位富貴公子，我初見之時，很是納罕，隻覺透着極不相稱。
後來跟他說了話、交了手，才知他不但武功了得，而且見識不凡，确是位了不起的人物，這真叫做人不可以貌相。
&rdquo徐天宏和駱冰聽他極口稱揚他們首領，甚是高興。
隻是駱冰想到丈夫安危難知，又擔心他受公差虐待，自是愁眉不能盡展。
周仲英道：&ldquo這幾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人物，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幾番新。
就像你老弟這般智勇雙全，江湖上就十分難得。
總要别辜負了這副身手，好好做一番事業出來。
&rdquo徐天宏連聲稱是。
他是答應周仲英&ldquo好好做一番事業&rdquo的勉勵之言，周绮卻哼了一聲，心道：&ldquo我爹贊你好，你還說是呢，也不怕醜！&rdquo 周仲英喝了口酒道：&ldquo一直聽人說，貴會于老當家是少林派高手，和我門戶很近。
我久想見他一面，向他讨教，但一個在江南，一個在西北，這心願始終沒了，他竟撒手西歸。
我常在打聽他的師承淵源，可是人言言殊，始終沒聽到甚麼确訊。
&rdquo徐天宏道：&ldquo于老當家從來不提他的師承，直到臨終時才說起，他以前是在福建少林寺學的武藝。
&rdquo周仲英道：&ldquo我是河南少室山少林寺本寺學的。
北少林南少林本是一家，我跟于老當家雖非同寺學藝，卻也可算得是同門。
&rdquo又道：&ldquo我曾聽人說，紅花會總舵主的武功跟少林家數很近，我心下很是仰慕，打聽他在少林派中的排行輩份，卻無人得知，心下常覺奇怪。
以他如此響當當的人物，若是少林門人，豈有無人得知之理？我曾寫了幾封信給他。
他的複信甚是謙虛，說了許多客氣話，卻一字不提少林同門。
&rdquo 徐天宏道：&ldquo于老當家不提自己武功門派，定有難言之隐。
他一向是最愛結交朋友的，以老前輩如此熱腸厚道，若和于當家相遇，兩位定是一見如故。
&rdquo周绮冷冷的道：&ldquo紅花會的人哪，很愛瞧不起人。
冰姊姊，我可不是說你。
&rdquo徐天宏不去理她。
周仲英又問：&ldquo于老當家是生了甚麼病去世的？他年紀似乎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吧？&rdquo徐天宏道：&ldquo于老當家故世時六十五歲。
他得病的情由，說來話長。
此間人雜，咱們今晚索性多趕幾十裡路，找個荒僻之地，好好談一談。
&rdquo周仲英道：&ldquo好極了！&rdquo 忙叫櫃上算賬。
徐天宏道：&ldquo請等一等，我下去一下。
&rdquo周仲英道：&ldquo老弟，是我作東，你可别搶着會鈔。
&rdquo徐天宏道：&ldquo好。
&rdquo快步下樓去了。
周绮撇嘴道：&ldqu
此時火勢更大，熱氣逼人，黑夜中但見紅光沖天，煙霧瀰漫。
孟健雄、安健剛和宋善朋早已出去督率莊丁，協力救火。
徐天宏大叫：&ldquo咱們先合力把火救熄了再說。
&rdquo周绮罵道：&ldquo你叫人放火，還假惺惺裝好人。
&rdquo她剛才聽徐天宏一再大喊放火，認定是他指使了人來燒鐵膽莊的，滿腔悲憤，哪裡還顧到對方人多勢衆，舉刀便向徐天宏砍下。
徐天宏忙竄開避過，周绮還待要追，已被趙半山勸住。
饒是周绮單刀在手，猛沖猛跳，但被趙半山伸手輕輕搭上刀背，一柄刀便如有千斤之重，幾乎拿也拿不住，哪裡還進得半步。
周仲英對這一切猶如不見不聞，大踏步直到後廳。
衆人進廳，隻見設着一座靈堂，靈位前點着兩對白燭，素幡冥镪，陰沉沉的一派凄涼景象。
周仲英掀開白幕，露出一具黑色小棺材來，棺材尚未上蓋。
原來周仲英擊斃愛子後，因女兒外出未歸，是以未将周英傑成殓，以待周绮回來再見弟弟一面。
周仲英喝道：&ldquo我兒子洩露了文爺的行藏，那不錯，你們要我兒子，好&hellip&hellip你們拿去吧！&rdquo他心神激蕩，語音大變。
衆人在黯淡的燭光之下，見一個小孩屍身躺在棺材之中，都摸不着頭腦。
周绮叫道：&ldquo我弟弟還隻十歲，他不懂事，把姓文的藏身地方說了出來。
爹爹回到家來，大怒之下，失手把弟弟打死了，把我媽媽也氣走了，這總對得起你們了吧？你們還不夠，把我們父女都殺了吧！&rdquo 紅花會衆人一聽，不由得慚愧無已，都覺剛才錯怪了周仲英，實是萬分不該。
章進最是直性人，搶上兩步，向周仲英磕了個響頭，叫道：&ldquo老爺子，我得罪你啦，章駝子給你賠罪。
&rdquo站起身來，又向周绮一揖，道：&ldquo姑娘，你再叫我駝子，我也不惱。
&rdquo周绮聽了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時陳家洛以及罵過周仲英的駱冰、徐天宏、楊成協、衛春華等都紛紛過來謝罪。
陳家洛乘着躬身行禮，伸手輕拂，将周仲英膝間所封穴道解開，旁人都沒瞧見。
周仲英忙着還禮，心中難過之極，說不出話來。
陳家洛叫道：&ldquo周老英雄對紅花會的好處，咱們至死不忘。
各位兄弟，現下救火要緊。
大家快動手。
&rdquo衆人齊聲答應，紛紛奔出。
但見火光燭天，屋瓦堕地，梁柱倒坍之聲混着衆莊丁的吆喝叫喊，亂成一片。
安西是中國出名的&ldquo風庫&rdquo，一年三百六十日幾乎沒一天沒風，風勢又是最大不過。
此時風助火威，眼見大火已無法撲滅，偌大一座鐵膽莊轉眼便要燒成白地。
廳中奇熱，布幡紙錢已然着火。
衆人見周仲英癡癡扶着棺材，神不守舍。
不多時火焰卷入廳來，衛春華、石雙英、蔣四根都已撲出去救火。
周绮連叫：&ldquo爹，咱們出去吧！&rdquo周仲英不理不睬，盡望着棺材中的兒子。
大家知他不忍讓兒子屍體葬身火窟，舍不得離開。
章進彎下腰來，說道：&ldquo八哥，把棺材放在我背上。
&rdquo楊成協抓住棺材兩邊，一使勁，将棺材提了起來，放上章進的駝背。
章進也不長身，就這麼彎着腰直沖出去。
周绮扶着父親，衆人前後擁衛，奔到莊外空地。
走出不久，後廳屋頂就坍了下來，各人都暗說：&ldquo好險！&rdquo 心硯忽地叫了起來：&ldquo啊喲，那魔爪孫還在裡面！&rdquo石雙英道：&ldquo這種人作惡多端，燒死了也不冤。
&rdquo駱冰道：&ldquo可惜便宜了镖行那小子。
&rdquo陳家洛問道：&ldquo是誰？&rdquo駱冰将童兆和的事說了。
孟健雄也說了他如何三入鐵膽莊，探莊報訊，引人捉拿文泰來，最後還來勒索。
徐天宏叫道：&ldquo對，定是他放火！&rdquo衆人心下琢磨，均覺定然是他無疑。
徐無宏偷眼向周绮望去，見她對己正自側目斜睨，兩人目光一對，都即轉頭避開。
周绮大聲自言自語：&ldquo矮子肚裡疙瘩多，放火的鬼主意也隻矮子才想得出。
人無三刀高，肚裡一把刀。
&rdquo陳家洛道：&ldquo咱們得抓這小子回來。
徐七哥、楊八哥、衛九哥、章十哥，你們四位分東南西北路去搜，不管是否追到，一個時辰内回報。
&rdquo四人接令去了。
這邊陸菲青和周仲英等人厮見，互道仰慕。
陳家洛又向周仲英一再道歉，說道：&ldquo周老前輩為了紅花會鬧到這步田地，大仁大義，真是永世難報。
我們定去訪請周老太太回來，和老前輩團圓。
鐵膽莊已毀，紅花會負責重建，各位莊丁弟兄所有損失，紅花會全部賠償。
他們辛苦，在下另有一番意思。
&rdquo 周仲英眼見鐵膽莊燒成灰燼，多年心血經營毀于一旦，自也不免可惜，但聽陳家洛這麼一說，忙道：&ldquo陳當家的說哪裡話來，錢财是身外之物，你再說這等話，那是不把兄弟當朋友了。
&rdquo他素來最愛朋友，現下誤會冰釋，見紅花會衆人救火救人，奮不顧身，對他又是極為敬重感激，一時之間結交到這許多英雄人物，心中十分痛快，對鐵膽莊被焚之事登時釋然，但一瞥眼間見到那具小小棺材，心中卻又一陣慘傷。
忙亂了一陣，衛春華和章進先回來了，向陳家洛禀報，都說追出了六七裡地，不見童兆和蹤迹。
又過片刻，徐天宏和楊成協也先後回來，說東南兩路數裡内并無人影，這家夥想是乘着大火，混亂中逃得遠了。
陳家洛道：&ldquo好在知道這小子是鎮遠镖局的，不怕他逃到天邊去，日後總抓得到。
&rdquo問周仲英道：&ldquo周老前輩，寶莊這些莊丁男婦，暫時叫他們去哪裡安身？&rdquo周仲英道：&ldquo我想等天明之後，大家先到赤金衛。
&rdquo徐天宏道：&ldquo小侄有一點意思，請老前輩瞧着是不是合适。
&rdquo陳家洛道：&ldquo我們這位七哥外号叫武諸葛，最是足智多謀。
&rdquo周绮向徐天宏白了一眼，哼了一聲，對孟健雄道：&ldquo孟大哥，你聽，人家比諸葛亮還厲害呢，他還會武！&rdquo孟健雄微微一笑。
周仲英忙道：&ldquo徐爺請說。
&rdquo 徐天宏道：&ldquo那姓童的小子逃了回去，勢不免加油添醬，胡說一通。
那姓萬的又沒回轉，鷹爪孫定要報官，将許多罪名加在前輩頭上。
小侄以為鐵膽莊的人最好往西，暫時避一下風頭，等摸清了路數再定行止。
現在往東去赤金衛，恐怕不大穩便。
&rdquo 周仲英閱曆甚深，一經徐天宏點破，連聲稱是，說道：&ldquo對，對，老弟真不愧武諸葛，明兒該當先奔安西州。
安西我有朋友，借住十天半月的，決不能有甚麼為難。
&rdquo周绮見父親反而稱贊徐天宏，心下老大不願意。
她雖然已不懷疑燒鐵膽莊是徐天宏主使，但先前對他存了憎厭之心，不由得越瞧越不順眼。
周仲英對宋善朋道：&ldquo你領大夥到安西州後，可投吳大官人處耽擱，一切使費，到咱們号子裡支用。
待我事情料理完後，再來叫你。
&rdquo周绮道：&ldquo爹爹，咱們不去安西？&rdquo周仲英道：&ldquo當然不去啦，文四爺在咱們莊上失陷，救人之事，咱們豈能袖手旁觀？&rdquo周绮、孟健雄、安健剛三人聽他說要出手助救文泰來，俱各大喜。
陳家洛道：&ldquo周老前輩的美意，我們萬分感激。
不過救文四哥乃是殺官造反之事，各位都是安份良民，和我們浪蕩江湖之人不同，親自出手，恐有不便。
我們請周老前輩出個主意，指點方略，至于殺魔爪、救四哥，還是讓我們去辦。
&rdquo 周仲英長須一捋，說道：&ldquo陳當家的，你不用怕連累我們。
你不許我替朋友賣命，那就是不把周仲英當好朋友。
&rdquo陸菲青插嘴道：&ldquo周老英雄義重如山，江湖上沒有人不佩服的，否則我和他素不相識，文四爺身上又負着重案，我怎敢貿然薦到鐵膽莊來？&rdquo 陳家洛略一沉吟，說道：&ldquo周老英雄如此重義，紅花會上下永感大德。
&rdquo駱冰走上前來，盈盈拜倒，說道：&ldquo老爺子拔刀相助，我先替我們當家的謝謝。
&rdquo周仲英連忙扶起，道：&ldquo文四奶奶你且寬心，不把文四爺救回來，咱們誓不為人。
&rdquo轉頭對陳家洛道：&ldquo事不宜遲，就請陳當家的發布号令。
&rdquo陳家洛道：&ldquo這個哪裡敢當？請周陸兩位前輩商量着辦。
&rdquo陸菲青道：&ldquo陳當家的不必太謙。
紅花會是主，咱們是賓，這決不能喧賓奪主。
&rdquo 陳家洛又再謙讓，見周陸二人執意不肯，便道：&ldquo那麼在下有僭了！&rdquo轉身發令，分撥人馬。
這時鐵膽莊餘燼未熄，焦木之氣充塞空際，風吹火炬，獵獵作響。
衆人肅靜聽令。
第一撥：當先哨路金笛秀才餘魚同，和西川雙俠常赫志、常伯志兄弟取得聯絡，探明文泰來行蹤，趕回禀報。
第二撥：千臂如來趙半山，率領石敢當章進、鬼見愁石雙英。
第三撥：追魂奪命劍無塵道人，率領鐵塔楊成協、銅頭鳄魚蔣四根。
第四撥：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率領九命錦豹子衛春華、書僮心硯。
第五撥：綿裡針陸菲青，率領神彈子孟健雄、獨角虎安健剛。
第六撥：鐵膽周仲英，率領俏李逵周绮、武諸葛徐天宏、鴛鴦刀駱冰。
陳家洛分撥已定，說道：&ldquo十四弟，請你立即動身。
其餘各位就地休息安眠，天明起程，分撥進嘉峪關後會集。
關上魔爪孫諒必盤查嚴緊，不可大意。
&rdquo衆人齊聲答應。
餘魚同向衆人一抱拳，上馬動身，馳出數步，回頭偷眼向駱冰一望，見她正自低頭沉思，對他離去渾沒在意。
他歎了口氣，策馬狂奔而去。
衆人各自找了幹淨地方睡下。
陳家洛悄悄對徐天宏道：&ldquo七哥，周老英雄已被咱們累得家破人亡，這次又仗義去救四哥。
你多費點心，别讓官面上的人認出他來。
四嫂身上有傷，她惦念四哥，厮殺起來一定奮不顧身，你留心别讓她拚命。
你們這一路不必趕快，能夠不動手，那就最好。
&rdquo徐天宏答應了。
睡不到兩個時刻，天已黎明。
千臂如來趙半山率領章進、石雙英首先出發。
駱冰一晚沒合眼，叫過章進，說道：&ldquo十哥，路上可别鬧事。
&rdquo章進道：&ldquo四嫂你放心，救四哥是大事，我就再胡塗也理會得。
&rdquo 孟健雄、宋善朋等将周英傑屍身入殓，葬在莊畔。
周绮伏地痛哭，周仲英亦是老淚縱橫。
陳家洛等俱在墳前行禮。
不久，無塵、陳家洛、陸菲青三撥人馬先後啟程，最後是周仲英及宋善朋等大隊人夥動身。
到趙家堡後，當地百姓已知鐵膽莊失火，紛來慰問。
周仲英謝過了，去相熟銀鋪取了一千兩銀子，打了尖，即與宋善朋等分手，縱馬向東疾馳。
一路之上，周绮老是跟徐天宏作對，總覺他的一言一動越瞧越不對勁，不管周仲英闆臉斥責也好，駱冰笑着勸解也好，徐天宏下氣忍讓也好，周绮總是放他不過，冷嘲熱諷，不給他半分面子。
後來徐天宏也氣了，心道：&ldquo我不過瞧着你爹爹面子，讓你三分，難道當真怕你？我武諸葛縱橫江湖，成名的英雄豪傑哪一個不敬重于我，今日卻來受你這丫頭的閑氣！&rdquo他一騎馬索性落在後面，一言不發，落店吃飯就睡，天明就趕路，一路馬不停蹄，第三天上過了嘉峪關。
周仲英見女兒如此不聽話，背地裡好幾次叫了她來谕導呵責。
周绮當時答應，可是一見徐天宏，忍不住又和他擡起杠來。
周仲英心想若是老妻在此，或能管教管教這一向寵慣了的女兒，現下她負氣出走，不知流落何方，言念及此，甚是難過，見徐天宏悶悶不樂，又覺過意不去。
當晚到了肅州，四人在東門一家客店住了。
徐天宏出去了一會，回來說道：&ldquo十四弟還沒追上四哥，也沒遇上西川雙俠。
&rdquo 周绮忍不住插嘴：&ldquo你又怎麼知道？瞎吹！&rdquo徐天宏白了她一眼，一聲不響。
周仲英怕女兒再言語無禮，說道：&ldquo這裡是古時的酒泉郡，酒最好。
七爺，我和你到東大街杏花樓去喝一杯。
&rdquo徐天宏道：&ldquo好。
&rdquo周绮道：&ldquo爹，我也去。
&rdquo徐天宏噗哧一笑。
周绮怒道：&ldquo你笑甚麼？我就去不得？&rdquo徐天宏把頭别過，隻當沒聽見。
駱冰笑道：&ldquo绮妹妹，咱們一起去。
為甚麼女人就不能上酒樓喝酒？&rdquo周仲英是豪爽之人，也不阻止。
四人來到杏花樓，點了酒菜。
肅州泉水清洌，所釀之酒，香醇無比，西北諸省算得第一。
店小二又送上一盤肅州出名的烘餅。
那餅弱似春綿，白如秋練，又軟又脆，周绮吃得贊不絕口。
酒樓之上耳目衆多，不便商量救文泰來之事，四人随口談論路上景色。
周仲英忽向徐天宏道：&ldquo貴會陳當家的年紀輕輕，一副公子哥兒的樣子，居然精通各家各派拳術，真是從所未見。
他和我比拳之時，最後所使的那套拳法怪異之極，不知是甚麼名稱。
七爺可知道麼？&rdquo周绮心中也一直存着這個疑團，聽父親問起，忙留神傾聽。
徐天宏道：&ldquo我和陳當家的這次也是初會。
他十五歲上，就由我們于老當家送到了天山，拜天池怪俠為師，一直沒回江南來。
隻有無塵道長、趙三哥幾位年長的香主在他小時候見過。
這套拳法，我瞧多半是天池怪俠的獨創。
&rdquo周仲英道：&ldquo紅花會名聞大江南北，總舵主卻竟像是位富貴公子，我初見之時，很是納罕，隻覺透着極不相稱。
後來跟他說了話、交了手，才知他不但武功了得，而且見識不凡，确是位了不起的人物，這真叫做人不可以貌相。
&rdquo徐天宏和駱冰聽他極口稱揚他們首領，甚是高興。
隻是駱冰想到丈夫安危難知，又擔心他受公差虐待，自是愁眉不能盡展。
周仲英道：&ldquo這幾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人物，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幾番新。
就像你老弟這般智勇雙全，江湖上就十分難得。
總要别辜負了這副身手，好好做一番事業出來。
&rdquo徐天宏連聲稱是。
他是答應周仲英&ldquo好好做一番事業&rdquo的勉勵之言，周绮卻哼了一聲，心道：&ldquo我爹贊你好，你還說是呢，也不怕醜！&rdquo 周仲英喝了口酒道：&ldquo一直聽人說，貴會于老當家是少林派高手，和我門戶很近。
我久想見他一面，向他讨教，但一個在江南，一個在西北，這心願始終沒了，他竟撒手西歸。
我常在打聽他的師承淵源，可是人言言殊，始終沒聽到甚麼确訊。
&rdquo徐天宏道：&ldquo于老當家從來不提他的師承，直到臨終時才說起，他以前是在福建少林寺學的武藝。
&rdquo周仲英道：&ldquo我是河南少室山少林寺本寺學的。
北少林南少林本是一家，我跟于老當家雖非同寺學藝，卻也可算得是同門。
&rdquo又道：&ldquo我曾聽人說，紅花會總舵主的武功跟少林家數很近，我心下很是仰慕，打聽他在少林派中的排行輩份，卻無人得知，心下常覺奇怪。
以他如此響當當的人物，若是少林門人，豈有無人得知之理？我曾寫了幾封信給他。
他的複信甚是謙虛，說了許多客氣話，卻一字不提少林同門。
&rdquo 徐天宏道：&ldquo于老當家不提自己武功門派，定有難言之隐。
他一向是最愛結交朋友的，以老前輩如此熱腸厚道，若和于當家相遇，兩位定是一見如故。
&rdquo周绮冷冷的道：&ldquo紅花會的人哪，很愛瞧不起人。
冰姊姊，我可不是說你。
&rdquo徐天宏不去理她。
周仲英又問：&ldquo于老當家是生了甚麼病去世的？他年紀似乎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吧？&rdquo徐天宏道：&ldquo于老當家故世時六十五歲。
他得病的情由，說來話長。
此間人雜，咱們今晚索性多趕幾十裡路，找個荒僻之地，好好談一談。
&rdquo周仲英道：&ldquo好極了！&rdquo 忙叫櫃上算賬。
徐天宏道：&ldquo請等一等，我下去一下。
&rdquo周仲英道：&ldquo老弟，是我作東，你可别搶着會鈔。
&rdquo徐天宏道：&ldquo好。
&rdquo快步下樓去了。
周绮撇嘴道：&ldqu